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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邃，明末清初篆刻家、书画家，字穆倩，号垢区、青溪、垢道人、野全道者、江东布衣，明末诸生，徽州歙县人。程邃早年是一位品学兼优的才俊，曾拜华亭名士陈继儒门下，不惟学画，实亦学其品格和学问。也从其处结识并拜师黄道周和杨廷麟。 程邃诚实正直，崇尚气节，不与阮大铖、马士英等奸党同流合污，而和清初著名的戏剧理论家李渔、大学者朱彝尊交谊甚契，为此招来不少横祸。他曾因议论颇关朝廷之事，被流寓白门十余年。嗣后又因说马士英眼多白，必将乱天下等语，再遭马士英、阮大铖中伤迫害，幸得陈子龙的调护，才免遭毒手。 程邃作《山水图》 安徽省博物馆藏 程邃和淮安的万寿祺，同师事陈徵君，诗文、书画、金石，无不精究，为明末书法家黄道周所器重。他的行书、隶书、篆书俱佳，颇负盛名。程邃精篆刻，善书画，工诗词。篆刻效法秦汉，首创朱文仿秦小印，博采何震、文彭诸家之长，融会贯通，自成一派，后人将程氏与巴慰祖、汪肇龙、胡唐并称为歙四子。作品淳古苍雅，章法严谨，笔意奇古。每作一印必求精到，稍不如意则磨去重作。程邃行书、隶书、篆书俱佳，诗文有奇气。著有《萧然吟》诗集等。 程邃作《程邃之印》，印面布局章法师法汉印但摆脱了前人何震留下的习气，不至呆板，尊古的同时又不完全复制照搬，此印面貌苍雅，巧拙并存，兼具书法的笔意和金石的意趣。在被何震印风主导的印坛中，这种做派是徽派印人一次大胆的尝试。 程邃篆刻最大的特点是敢于创新，率先尝试从书法入手。他以款识录入印，即摹拟钟鼎彝器款识的大篆文字。他对这些大篆文字摹写得并不是很规范，里面包含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致使部分印文变得离奇乖谬，但这种尝试在被何震印风主导的印坛里却是一次大胆的创新。何震印章中的文字以汉代的摹印篆为主，虽然他本人在刀法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崇古、追求猛利的理念受到推崇个性的文人的追捧，却仍然存在意趣上的缺陷。程邃以前，也有人尝试过类似的创新，不过未能像程邃那样很好地化为时人所用、做到离奇与苍雅并融，或仍带有何氏习气，而未能启发后人对先秦古玺的探索。活跃于20世纪的海派大家陈巨来曾为自己刊刻过印文为安持的闲章，采用大篆，自然天趣，浑厚醇古，是为程邃等前人影响。 程邃作《垢道人程邃穆倩氏》，大篆经程氏改造后入印，篆法、章法上奇正相倚，尽管文字虽看上去离奇飘逸，布局却相当稳当。 程邃作《少壮三好音律书酒》 何震作《俞安期印》，行间可见其用刀猛利，布局严守汉印章法，何震治印风格大多如此，与长期以来知识分子所主张的温文尔雅格格不入，其张扬的印风和泼辣猛利的刀法投射出其奔放豁达的豪士墨客形象。 陈巨来作《安持》，安持为巨来惯用雅号，此方印至少治成过两枚，且所用文字皆是大篆，上下排布。 程邃的篆刻艺术成就要比前人何震更高一头。从两者部分传世作品来判断，他们都有深厚的汉印基础。何震主张崇古，并大胆创新刀法，虽师法汉印、受业于文彭，却偏偏用刀猛利泼辣，气势张扬，透过其作品《俞安期印》可窥探一斑，何震作品的风格与他游历塞上、结交将军有关，印风强烈冲击着传统知识分子倡导的温文尔雅，体现出一种精神反叛和独特品性。何震作品一出就引起同行们的震愕、赞叹、崇拜和追求，更是迎合了明末文学艺术求异求变的倾向。何震的成名作品给予了印章刀法更多的上升空间，令篆刻刀法的性质从书法表达升华到语言艺术，打破了前人设置在刀法之上的禁锢。 程邃作《小山阴》 尽管如此，何震的大胆创新仍然只是当时社会的一种流行审美，而无法像程邃那样留下经典。程邃从文字入手，尝试改造大篆文字的同时仍以汉印为根基，且不局限于刀法，不局限于形式，注重强化文字的笔意，奇中见正，正中寓奇，追求变化，这种品质在被何震印风主导的明末清初印坛中非常难得，也及时向清代印学理念的火种添进一把薪柴。何、程二人虽然在生平上确有相似之处，但在艺术创作上走上了相反道路，这是偶然；在转型过渡阶段，一些惊世骇俗的做法虽会淡出人们的视线，却反而开创了先河，这是历史的必然。我们无法定义两人的创新方法究竟孰对孰错，只能认为：程邃作为后来者，其篆刻字法确有高明之处，字法作为文人治印的核心，是区别于工匠治印的一个关键点；程邃真正摸到了文人治印的奥妙，何震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引路人。 关于徽派篆刻由谁开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篆刻史》和阜阳师范学院张灜的文章《徽派篆刻与清代印学发展》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中国篆刻史》提到程邃创立徽派并依据朱简所著的《印经》将何震划入雪渔派，《徽派篆刻与清代印学发展》则指明何震是徽派篆刻的开山人物，此处存有疑点。由于朱简关于篆刻流派划分的见解在明末没有得到重视，篆刻流派划分又是当时文化艺术的盲区，因此不排除其著作在该方面是一家之言的可能性。由于何、程二人一位是休宁县人，一位是歙县人，故乡同属徽州，又都有着寓居南京的经历，加之传统的流派划分方法往往以地域为参考，将这两人都划入徽派便有理可循。 何震于公元1604年去世，三年后程邃才在歙县出生。何震在世时，其名气和影响力巨大，当时收集、摹刻何震印章的有数十家之多，其中便有歙县的程原、程朴父子。程氏父子是否与程邃有着直接的渊源我们无从得知，但从程氏父子收集五千多方何震的印蜕、编成《忍草堂印选》这两件事中不难看出，何震的影响力早在程邃诞生之前就辐射到后者的家乡，周亮工在《印人传》中也提到当时印坛的风气受到何震一派束缚。因此程邃在早期的实践中很有可能受到过何震影响。这样一来，徽派的源流就清晰了很多。 明亡以后，程邃全身心投入艺术生涯，同时代的陈鼎在《垢区道人传》中记载道：明亡，即弃巾衫，隐于广陵，放情诗酒……尝促膝吟联，醉则慷慨悲歌……论篆刻，则思入风云矣。至七十四岁时程邃迁往南京寓居，纵观程氏的一生，他在气度和胆识上与何震有相似之处，也继承并发扬了何震的复古主张，他们共同推动“印中求印”确立为后世印人的基础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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