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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丨你的脾气哪儿来的?

 地道风物 2020-12-03

这座流动的城市

freestyle 起来,你可能都认不到……

在《中国有嘻哈》的第二轮 60 秒个人赛中, GAI 的《天干物燥》吸引了大家的耳朵。

风物君语

重庆

还真是个天生带流量的城市

如果今年《中国有嘻哈》不咸不淡

写重庆的计划会往后排好几周

不过

最近从重庆厂牌 GOSH 来的

GAI,Bridge 吸引了不少目光

原定这周会与大家见面的青岛

变成了

重庆 重庆

今年夏天 Hip Hop 在国内又火了。

在一个外行人听来,有些歌听起来可以还挺燃。虽然是个外来品,但它意外地跟本土混合还不错。

细心一点,你会察觉《中国有嘻哈》里,热门的歌手不都来自大北京、大上海。重庆、成都、西安、武汉、南昌、贵阳、广州……这些远离中心的歌手反倒打眼。

这倒不奇怪,当 Hip Hop 进了每个性格鲜明的城市,就像鱼进了水,成长出属于那里的形式。

GAI 就这么火的,从他身上你能感受到满是火锅味的江湖气。

如果你是个地道的四川人,听一耳朵就知道 GAI 其实也不是地道的重庆人,他来自夹在成都、重庆中间的小城市内江。但最近他在采访里说,自己最想要一个家,重庆现在是他的家。

“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GAI 最近在接受采访时这么回答。

重庆,到底是怎样的气质?那里的人比成都的耿直、夏天很闷热、路不好走、吃到的东西都还不错……

自打你第一步走进它,这些气质便扑面而来。

对“山城”习以为常的重庆人,什么都能看得开

你要是觉得稀奇,可能是因为你第一次去重庆。

“这地方,怕有点陡哦。”今天外地人进入重庆后遭遇到的第一道风景,恐怕还不是江湖气,而是轻轨。

只要你坐一回轻轨,“山城”的感觉就迎面而来。

“山城”本就是外地人给起重庆安的名字。

这还得回到抗战时期,当时重庆人口激增,各行各业的人逃到重庆,其中不乏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对于这些习惯了平原的人来说,山路崎岖的重庆与平原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等到上世纪 90 年代,外地人、本地人都接受了人们对重庆的这个设定,“山城”的称呼遍地都是,“山城啤酒”“山城电影院”“山城饭店”……

重庆的轻轨跟国内大部分城市的地铁系统都不太一样,它跟行驶在路面的轻轨相结合,既上天,也入地。这 10 条线路每天顺着城市的轮廓运行着,输送着这里忙碌的人流。我第一次坐上重庆的 3 号线轻轨从重庆北站去到江北机场时,那感觉就像坐上了一辆性格温顺的过山车。

今年 3 月,《镜报》《每日邮报》等多家英国媒体相继报道了重庆的轻轨,重庆又当了回网红。

这条以渝中区解放碑附近的较场口为起点的 2 号线,一路向南,途经渝中区、九龙坡区、大渡口区。它根据重庆山高坡陡的地形特征修建,采用了噪声小、爬坡能力强的高架跨座式单轨交通系统。

沿山路行驶的轻轨已经挺酷了,更别说穿楼而过了。2 号线就这么成了网红。

这栋被轻轨穿过的楼6 到 8 层为轨道交通区,其中 6 楼为站厅,7 层为设备层,8 楼为站台层。每层面积 3500 平方米,列车穿越的长度为 132 米。轻轨穿过楼层以上为住宅,以下为商铺。

这个模样的轻轨其实也不奇怪,因为重庆的山地面积占到了全市面积的七八成,平地面积只占 2.5%。“城在山上,城又本在众山中”。文史专家彭伯通先生在《古城重庆》里这么解读重庆。

生活在重庆的人,善于把看起来对城市不那么友好的地貌变成了城市的风景。

贵州、广西、云南之外,还有一块游览喀斯特地貌的宝地,重庆武隆天坑。

山地、丘陵遍布的重庆,当地人也采用了看起来活泼、自由的建筑风格。为了适应山地地形,当地的建筑像开凿梯田一样“筑台”,把山上的坡面削平早地形偏窄的地方,用悬挑的方式扩大房屋面积。

江湖,从码头上了岸

在重庆,有条山脊穿城而过,将老城一分为二成上半城和下半城。从这条山脊到嘉陵江一带为上半城,而从它到长江一带为下半城。十八梯,是连接上下两半城的通道。因为在漫长山坡的石梯上有十八个休息平台而得名。

在没被改造之前,这里充满了老重庆的市井气息。

它看上去没北边商业区那样光鲜,高不可攀。崎岖的道路边上歪歪扭扭地分布着各式各样的人和小店,掏耳朵的、修脚的、开面馆的、打麻将的……穿梭在巷子里抬头看天,挡住你视线的不是高楼大厦,而是横七竖八的天线,不那么明亮,倒是质朴得亲切。

山城一角 摄影:车莹

十八梯的市井气也源于坡下的码头。山环水绕的重庆,不止“山城”,也因水而兴。

凭借着流经这里的长江、嘉陵江、乌江等河流,重庆成为了长江上游最大的码头,从这里组织起了一个身处腹地的水上交通网络,往东可达长江中下游的汉口、上海,往西与四川盆地相连,南北分别于贵州、陕西相连。

两江交汇的朝天门码头 

码头不仅聚敛大量的货物,也收集了人气,过往的商人、游客、船工、挑夫……三教九流的人汇聚于此,他们多少让重庆成了个江湖气很浓的城市。

码头的挑夫,这是曾经属于重庆的记忆

为什么吃火锅要涮毛肚?因为最开始本来就是平常老百姓吃的食物,味道重,熟得快,吃完了好干活路。 摄影:王宁

比成都泼辣的重庆连火锅店的门面都选得很有个性,把防空洞改造一下,就能开一家洞子火锅 图:《火锅英雄》剧照

“老板儿,二两哨子,赶紧,吃完面去上班儿咯。”

藏在十八梯里的闹市

十八梯沿街小铺

因为袍哥会,这市井带有江湖味。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在重庆的电视剧《傻(ha)儿师长》里你会看到的经典台词。袍哥文化源于四川,袍哥会遍布川、湘等地,尤其以川东的重庆为盛。

它是一种亦官亦民的文化,不讲级别、地位高低,人人称兄道弟,只讲江湖道义。早期它吸纳的都是中下层民众,等到了民国时期,社会动荡,各个袍哥会堂口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纷纷吸引社会各界人士,上至乡绅、官员,下至“棒棒儿”、戏子。

 山城棒棒军,他们背着货物坡上破下,原来他们是这个城市里最原始的运力。随着城市改造,他们也渐渐少了。

当然在今天的重庆这种江湖组织在明面上早就见不到了。但它的身影仍在重庆若隐若现。穿过重庆的小巷,用“幺妹”“二哥”给小商铺店名也不少,GAI 此前发的《超社会》内容尺度不小,但那分明就透露着袍哥文化的影子。

为什么跟成都比起来,总感觉重庆江湖气那么重,因为三教九流都聚在这里,也因为动荡乱世,江湖道义反而成了社会准则。

英国人来了,重庆其实也是开放的

在中国的前工业时代,重庆不是个有名气的码头。等到了近代,一个英国人让重庆风生水起。

英国的探险家阿奇博尔德·约翰·立德 1883 年带着妻子从宜昌辗转去了重庆。15 年后他订造了一艘轮船“利川号”再次尝试通航三峡,并在 21 天后成功从宜昌抵达重庆。轮船开到重庆这事彻底改变了一个城市的命运,原本难以进入的重庆被迅速卷入了世界市场。

119 年前重庆码头出现的第一艘轮船 利川号

1891 年开埠以后,各个国家相继进入,设立领事馆、办银行、开公司。开埠最开头那 10 年,从码头进入重庆市场货品中 80% 以上都是洋货。重庆人对市面上突然出现的闻所未闻的商品是开放的。英国当时驻重庆的领事禄福礼在报告中写道:“在重庆,似乎没有人因为怕火而反对使用煤油,人们对火柴、闹钟、蜡烛、铁皮保险柜以及更多非日常必需的奢侈品表示欢迎。”进口贸易的发展让原本处于城外一片荒凉的南岸区,一时间密集出现了各国使馆,成为了当时的繁华地带。

清代晚期的中国历史看起来是破败的,但也带来了生计,重庆就是一个缩影。

“近代中国开埠的趋势是由沿海而长江,由长江下游而上游,并逐步进入内陆腹地。这些埠口,在中国封建社会体系上戳开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外地泄入、渗开。这是一种既富于贪婪的侵略性,又充满进取精神和生命力的东西。”历史学家陈旭麓曾这么评价那段历史。

陪都重庆,杂糅了全国人民的性格

洋人的市场上逐渐也挤进了中国人的身影。他开的造船厂在战争年代救了数万人。

 卢作孚的儿子卢国纶在 2014 年接受采访时说,1938 年他父亲的民生公司有 22 搜轮船,中国招商局有两艘轮船能通行,这几乎是宜昌大撤退时所有能调动的运力。

卢作孚生于今重庆合川县, 1925年他创办了造轮船的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抗战爆发后,北京、上海相继沦陷,1937 年 11 月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并将华北、华东、华中等机关、学校、工厂企业纷纷迁入四川。

合川钓鱼城遗址,这里是南宋四川置制司抗蒙山城之一。遗址位于重庆市合川区城区东面 5 公里的嘉陵江南岸钓鱼山上,因南宋与蒙古大军发生钓鱼城之战而闻名天下,蒙哥便在这里战死。

1938 年大量物资和人员堆积在宜昌等待着被送到大后方。这一年,卢作孚接受了国民政府的委托担任交通部次长,负责当时物资的转移。民生公司几乎承包了当时通行三峡的所有运力。

当时的宜昌沿江两岸已堆积了近 10 万吨机器,汉口沦陷后,还有 3 万以上的待运人员,9 万吨以上的待运器材。“到处都是人,大街小巷都是难民和难童的影子……种种方音如鼎沸,俱言上水苦无船。”被裹挟在人流中转移到重庆的叶圣陶战后回忆道。

宜昌大撤退期间,堆挤在宜昌的难民 

卢作孚成了当时宜昌大撤退最关键的一环。

10 月 24 日,卢作孚在办公楼前向挤在门口的旅客、商人宣布了“三段航行法”。它将宜昌到重庆的航程一分为三,宜昌到三斗坪为第一段,三斗坪到万州为第二段,万州到重庆为第三段。大部分船只将货物运至三斗坪即返回宜昌,由三斗坪的船只转运至万州或直通重庆。十分紧急的物资则直接由宜昌运至重庆。回程的船只运送川军士兵,奔赴前线作战。

靠着这个办法,卢作孚最后用了40 天的时间转移了所有滞留在宜昌的人员,并转移了三分之二的滞留物资。这 40 天相当于 1936 年民生公司一年的运力。

这次撤离后来常常被人们比作东方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本地人?外地人?这里是每个人的重庆

伴随着这次大撤离,历来“武胜文衰”的重庆迎来了一批文化人。

1940 年到 1948 年期间,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高校 90% 的学者转移到了山城。重庆的文化迎来了一波繁荣。

曾经将《资治通鉴》《牡丹亭》等作品翻译成英文的翻译家杨宪益 1943 年带着妻子来到了重庆。在他后来的一篇口述文章中曾这样描述重庆“日本轰炸重庆,大家都成了闲人。有时间读书,也好学。而且大家对于国民党官方的宣传普遍不太相信,习惯于独立思考,有自己的见解,也别有一种精神在。”

这些成了闲人的知识分子,他们以“二流子”自嘲战争年代自己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没事的时候这些人就喜欢去“二流堂”商讨国事。它是媒体人唐瑜自费为知识分子建的“收容所”。因为抗战期间这些“闲人”经常三三两两聚集在茶馆,但茶馆总是贴着“莫谈国事”的招牌。二流堂自然而然成了这些人心中的聚会的首选。

在这个文化的孤岛上,老舍在唐家沱码头的一艘江轮上完成了《家》的创作,1943 年 4 月,他的《北京人》《雷雨》等话剧相继上演。郭沫若在重庆的八年时间里创作了《屈原》《虎符》等多部历史剧。油画家在重庆期间绘制了油画《重庆大轰炸》……

抗战胜利后,这些文化机构、高校、知识分子纷纷回迁,但依旧在这座城市留下了文化的痕迹。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 60 年代,重庆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外地移民。这次是为了发展工业。

如果在山城见到这样的老人,他们可能是年轻的时候从东边来 摄影:车莹

1964 年,刚成立不到 20 年的新中国为了备战,当时的中央军委将全国按边防海防远近“一线”“二线”“三线”,重庆成为了三线建设中的军工基地。大量来自东北、江浙的青年迁入重庆建设军工业。当备战的紧张解除后,他们从移民变成了山民。

今天的重庆连同川东,不少本地人往上数一代人,他们的父辈或祖辈都是在那个年代从中国的东部来到了川渝。从这些老人的口音里,你仍旧能找到他们故乡的痕迹。

有的人来,有的人走。由于三峡大坝蓄水会淹没城镇,从 2000 年开始重庆周边各乡镇开始陆续移民。图为 2001年8月8日,重庆市奉节县白帝镇,众多移民告别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前往政府安置的新家。这批移民的目的地是福建厦门。

重庆是个年轻的城市,它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码头演变成了今天的直辖市。它是本地人的重庆也是外地人的重庆。

现在再来回答开头那个问题,重庆的脾气到底哪儿来的?

五湖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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