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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生死搏击的一役 用鲜血染红的阵地 20号天将拂晓，刚挖掘好工事的我们正要喘口气。忽然发现暮色浅退的晨曦中，一座黛色的山影高耸在面前，那就是815高地，它似乎近在咫尺，高高地悬在面前。再看看我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在光秃秃的一片荒坡中间。前出二三十米，是直下山脚的悬崖。后退二三十米，是乱石成峰的山脊。西面延伸约一两千米就是昨天苦战的山垭口。东面二三十米处山脊向南折了一个约二十米左右的弯再拐向东去。两个拐弯处中间东侧旷地有一些乱石丛，犬牙交错的岩石在山脊前凌乱地排列在荒坡一侧。 此时，我们就象摆在815高地敌人面前的一盘供果，只要天色稍明，敌人发现了我们，那我们可就成了敌人伸手可及的美餐了。 我炮兵痛揍越军 看到此，我脑袋轰的一下大了起来，直后悔自己昨晚在昏暗中过于粗心大意。此刻，想再撤回山脊背后一线，已经没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况且，步兵指挥员也不希望我们重火器与他们混在一起。情急之中，我发现东面乱石堆最顶头有两块独立石，一大一小，在地面上象半个龙嘴里含着半个龙珠，口腔中间就是一个斜向的弧形石缝。我命令全班赶紧转移到那里，找来石块砌好石缝，只留一个射孔，架上机枪作好射击准备。石缝很小，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半截身体，因此，我要求副班长孙瑞林留下做我的助手，其他人由八班长王春华带到山脊背面5连指挥所附近隐蔽，只留八班战士刘和安等两三名战士在山脊处随时准备与我和副班长策应。 部署完毕，谁知当夜刚补充到8班来的老兵潘必提和原来的新兵李克金坚决要求留下来与我们一起作战，再三劝说它们随8班长到山背隐蔽，他们非要执拗坚持。此时，天色将明，没时间再与他们耍嘴皮子争执了，只得让他们躲到我们右后约十来米远的一块独立石中间。这块独立石在山脊前缘，荒坡顶端，一条人行道横穿过独立石中间，将该石分为前后两片，从两端截面看，就象是人工雕琢出来地堑壕，高约两米多，长约三四米，如果背向敌人方向坐下，无异于躲进靶壕，虽说目标暴露，但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该独立石向东南不到二十米就是我和副班长的掩体。安排停当，我和孙瑞林抓紧时间抢修工事，大家心里都知道，既将开始的一天将是对我们最严峻的生死考验。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祖国和人民考验子弟兵的时刻到了 说到这儿，我们不得不先介绍一下越南茶灵地区的地形和敌情。如果假设越南茶灵县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的顶点，那么，中越边境分界线大约就是底边，由我龙邦到茶灵的公路和由越南重庆到茶灵的公路，就是三角形的两个腰边，在这个三角形中间是一块平地。靖西到高平公路即“中越友谊公路”是中越主要交通要道，也是越军判定的我军最重要的主攻路线之一。所以，他们在公路两侧山头部署了重兵把守，东侧是八达岭、八姑岭，西侧是831高地。我边境到越南茶灵县城约3公里，到高平省会约30公里。越南重庆到高平的公路，东北端经过815高地南侧山脚，和41号高地北侧山脚，沿41号高地西南底部直达茶灵县城，并在茶灵县城与“中越友谊公路”交会，向南合二为一通向高平。15、815和41号高地都有敌人重兵把守，卡住咽喉。 我5连1排在配属的机炮分队协作下，趁夜色在天明前摸上了15号高地，突然向该高地守敌发起了袭击。有一个小组的越军沿山脊撤到了815高地，其余被打散向南逃逸。此时，天色微明，815高地和41号高地的敌人发现了我军的企图，倾刻间雨点般的炮弹散落到我们的阵地，密集的枪弹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我和8班副正在挖身后一条约一米多长的防弹土堤，估计仅筑有20来公分高。突然的遭到敌人猛烈火力袭击，只得顺手将工兵铲靠在旁边的一兜芭茅杆上，尽可能将身体贴近地面，横卧在小土堤旁边。然而，身边象燃放炮竹般密集的炮弹爆炸声，震得山蹦地裂，我们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其中有一发炮弹在离身旁不足一米的地方爆炸，将那兜数以百计根杆茎的芭茅连同铁铲柄，在离地面以上约十多公分处斜向齐刷刷斩断，估计弹片飞过我俩后脑勺距离不会过一侧掌。虽说抱定必死的决心上战场，但也没打算就这么被动让敌人给打死。敌人的炮火延续了约一刻或二十分钟，对我和8班副来说，这个过程实在太慢长，只希望他稍有停顿，让我们那怕略微加固一下工事也好。我暗自思忖，敌人炮火若再延续一段时间，我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枪林弹雨何所惧，献身祖国最光荣 幸好，我后方炮火发威了，先是对815高地覆盖轰炸有数分钟，小小的山头，不遗寸土，烟尘翻滚，爆炸声一片。继而，我炮火又延伸到41号高地，由北向南一排排推进，密集而有序，那气势真叫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身后山脊一线一片欢呼雀跃，齐声叫好。我阵地各种轻重火器此时一齐射向了敌人。815高地北侧越军只得龟缩到南面的工事里，我攻击部队迅速战领了该阵地北面山坡，与山南面的敌人展开了拉锯战。我们一面用火力支援攻击部队，并压制41号高地敌火力点；一面抓紧抢修工事，力争在下一轮炮击来临之前，尽可能完善工事。 我和8班副因为位置突出，对815高地攻防双方情况观察得最清楚。敌我双方拉锯战打得很是精采，只见我攻击战士轮翻冲上山头和两侧山脊，向敌人射击或扔手榴弹，不慌不忙，倒有点象在游戏。而我们似乎是在观摩一场精彩的步兵战术演习。 阵地就是我们用血肉筑成的钢铁长城 我炮击结束之后，41号高地敌人又向我阵地进行火力反击。步兵无后坐力炮手、火箭筒手此时也前出到我们附近向敌人发射，每发射一颗炮弹，身后就喷出一个庞大的火球。炮手们迅速撤离了我们附近，把敌人猛烈的枪炮还击留给我们两个人“享受”。这样反复多次，我身后几十平米范围落下的炮弹已将灌木茅草削了个精光，翻转过来的泥土也炸成了一片焦黑。谢天谢地的是中间给了我俩一段时间，让我们把小土堤筑得免强可以爬在地上不被弹片杀伤，否则，就是钢筋铁骨也早被炸得千窗百孔了。孙瑞林爬在地上跟我开玩笑：“排长，跟着你肯定有福气，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初次听人叫排长感到很不自然。我也戏谑道：“现在大难我是肯定给你带来了，将来有没有造化就得靠你自己了。”说完后，我们会心地笑了。 我军大踏步开进 正在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时，右后侧似乎传来了李克金急促地呼叫声，夹杂在密集的枪炮声中时断时续。我们仔细听了一会儿才有些明白，隐约是说潘必提负伤了，叫我们过去。孙瑞林说了句：“我去看看。”迅速跃起，冒着密集的枪弹冲到李克金与老潘所在的位置。我转身看到东侧山脊8班长带着几名战士正焦急地看着我们，我赶紧用手势叫他们过来两个人。8班长亲自带了两名战士冲到我的身边，我告诉他们潘必提负伤了，让他们跟我一起去把老潘救过来，他按住我说；“你不能离开这个位置，我们去就行了。”他们一个接一个跃了出去，也进了独立石中间壕沟。敌人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往来穿梭，火力益发猛烈。虽然只有短短约十多米距离，但要抬出一个伤员，那也是难之又难，弄不好还会增加更多的伤亡。我拼命向敌人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希望掩护8班长他们救出潘必提。步兵指挥员也发现了我们在抢救伤员，命令所有轻重火器一齐压制敌人火力，老潘总算被抬到阵地背面进行抢救。副班长孙瑞林回到我身边告诉我，老潘左胸被一颗跳弹穿透，伤口没出什么血，估计血流进了内脏。刚说完一会儿，8班长王春华又回到我这儿报告，说老潘被抬到山后，还没来得及抢救就牺牲了，现在遗体被抬下了阵地。 战场上的通讯兵 对老潘地牺牲我感到很内疚，他必竟昨晚才分配下来，与我们大家在一起才相处了半天时间，无论如何不应该把他留在阵地最前沿。谁知，还真是祸不单行，由于李克金所处的位置和我所在位置一样十分突出和暴露，在敌人火力包围中心，加上亲眼目睹了潘必提的牺牲，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突然精神失常，边喊叫，边哭闹，边舞动四肢蹒跚着向我们走来。我和8班副飞速冲过去架着他回到我的掩体后，强行把他按在地上，急忙让8班长派人把他带到山后隐蔽。8班长临走前要求替换我，我严历的对他说：“你把人带到山后，不能再有一个人无谓的伤亡，听明白没有？”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关键时刻谁都想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我也只得以上级的身份压服他了。 5连1排夺取15号高地后，只留下一个步兵小组和配属的机炮分队防守高地，其余人员协助预备队投入了对815高地的战斗。我排9班和一个无后坐力炮班在15号高地以火力支援对815高地的进攻，当我进攻部队与敌人近距离撕杀时，他们的武器就失去了作用。这时有一名步兵排长过来组织他们防守。15号高地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除东面与815高地相连，地势比较平缓些外，其余三面都是石峰陡峭，荆条纵横，藤蔓蔽日。山顶很小，大约是直径十多米的圆型。山顶中间有一块龟背形大石头，石头东北侧紧挨地面有一个往下的洞口，里面就是一条长长的石缝，高度足可站立一个人，但脚下不是平地，而是一条狭窄缝隙，好在可以半坐半挺稳住身体。排长只安排一名轻机枪手放哨，让其余人员都躲进了石洞，自己把守在洞口。这天上午，开始天气阴沉沉的，山间的雾特别浓。一个越军特工班（既侦察兵）趁着浓雾摸上了15号高地，打死了我方哨兵，冲到了龟背形岩石顶上，把我部十多名战士踩在了脚底下。当时气氛异常紧张，洞隙内战士粗气也不敢出。排长暗示大家准备手榴弹，每个人都悄悄拿出手榴弹，拧开铁盖，掏出拉环，依次递给排长。排长突然连续向头顶上甩出了几颗手榴弹，越南特工遭到突然袭击懵头转向，向山北面跑去。我防守战士冲出山洞，追着敌人投弹和射击。越南特工丢下3具尸体，拖着两个伤员仓惶逃走了。 我军抢修舟桥 临近中午，战区枪炮声明显稀疏了许多，显得有些零零落落。从我的掩体可以看到西面远处16号高地南坡有二三十名越军向山下撤退，估计我进攻部队快占领主峰了。我想决不能让敌人跑掉，我操起机枪向他们射去。但是没用，距离太远，估计有两千公尺开外，超出了我机枪的有效射程。西南侧的15号高地离16号高地就近了很多，16号高地应该在他们射程范围之内。我迅速跑到5连指挥所，要通了我排9班的电话，命令9班长胡冬初要设法消灭16号高地逃窜之敌。胡冬初说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情况，正准备和炮兵联合阻击敌人逃窜。当我返回掩体时，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我9班机枪和炮兵直瞄火炮已向16号高地侧后开火，正欲逃窜的敌人被他们的火力打得纷纷倒地。后来，又有火箭筒参加射击。用打坦克、炸工事的火器打人不是我们的发明，那是越南军队的发明。但是这会儿我排9班他们运用得妙，打得痛快，看得解恨，我们都忘情的为他们鼓掌、喝彩。 后来据说打扫战场发现了那里有二十多具越军尸体 。越军战场清扫工作做得十分出色，一般我们攻下一个山头，很难发现他们的尸体和伤员 ，这是唯独一次发现他们在阵地上留下了数量如此之多的尸体。在八达岭高地战斗中，我的三营老乡曲军抓获了全团唯一一名俘虏，该俘虏是一名少尉，负伤后被同伴遗弃，主动投降。 我军骡马分队 815高地南面工事里的敌人，凭借41号高地同伴火力的支持，负隅顽抗。这时，我后方炮火再一次对41号高地进行了新一轮猛烈轰炸，这次轰炸采取了地毯式逐块推进，腾起的烟尘犹于壮观的喷泉，也象翻腾着的黑色或深黄色的巨浪。自卫还击战中，提起我军的炮火，越军没有不胆颤心惊的。这阵炮火之后，41号高地敌人的火力就焉了劲。815高地最后几个守敌挺不住了，爬出工事拼命往41号高地山脚方向逃窜。可是已经晚了，那里还有机会让他们逃出几百米。我进攻战士冲上山头一齐举枪向他们射击，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去见阎王了。其中有一个越军倒地后，挣扎着半坐起来，高举双手挥动着，嘴里叽哩呱啦不停喊叫。我杀红了眼的几名战士冲到那家伙的身边，不问青红皂白，掏出手榴弹朝那家伙脑袋一顿猛砸，直到那家伙头顶开花，脑浆四溅为止。现场指挥员责备那几位战士不该那样残忍，说那个越南兵已经准备投降的，放下了武器就不应该杀死他。这时，阵地上所有战士都与那个指挥员争论，说自己的伤员、烈士都送不下去，还留那个累赘干什么？砸得好！杀得好!不杀死他们不能解除心头之恨。非常时期，指挥员也非常了解战友们的心情，不可能执行军纪，也就不了了之。类似的情况在当时很普遍，所以，我团才只抓获了一名活着的俘虏 。 战场救护 攻占815高地之后，我们随连指挥所向15号高地转移。沿着先头部队开劈的通路，我们在下午四五点钟到达了15号高地顶端。爬山中途，有一具越军尸体俯卧在乱石灌木丛中，脸朝地，后脑壳被削去了一半，剩下的就象切去半边又绞了瓤的西瓜。我在攀岩时偏巧把手伸进了他的脑壳内，粘糊糊弄了一手血浆肉糊，没处擦洗，恶心得直翻肠倒肚，只得在那家伙衣服上擦了又擦。当晚，我们就在该高地布防，原来防御该高地的部队已经转移到了815高地。当夜无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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