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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某人文字】乞力马扎罗云里云外(二)

 花芯982 2017-08-24
那好吧,就让传说中骇世惊俗的六天不洗澡征程就此开始。山不曾不敬,轮到我端详它的容颜。 在登山之前,我曾经问过乞力马扎罗山脚下MOSHI镇上的居民,镇子里乃至周遭的当地人是不是都在靠山吃山? 回答说“当然是”,直接的或者间接的。 当地人都把乞力马扎罗山昵称为“乞力”,写成英文就是“KILI”,上口简单,易于流通。 MOSHI镇不大却饱经风雨,镇里人却对满街外国人胡摇乱晃毫无感觉,但是沿街触目皆是的可口可乐招牌却很泄密地告诉人们,这里其实混沌初开,饮料的品种根本还停留在古早时期,如果你到当地的商店去看,冰箱中的品种剧烈单一,不是可乐就是芬达。 至于饮料们的售价完全由懒洋洋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的黑肤店东看人下菜碟,具体而言,店家向我这样的外人要价为一块或者两块美金一瓶。这里的可乐瓶身瘦长,很像这里人们广义层面的身材,攥在手里,沉重却易于掌控。 也很明白这个价格一定是反复比照了欧美国家的饮料售价做出的标准,因为对我而言,觉得还好,这当然就是当地人营销了不得的成功。 价格是一种境界,娴熟地平衡其中,几造都不傻。
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MOSHI镇上到处是可口可乐招牌。
上乞力马扎罗的路线总体而言有五、六条之多,围绕着这个被我仰望为“上天给予周遭黑肤子民的恩赐”高峰,山下看上去毫无居心的黑人社会其实有着细致入微的行业内分工,多少天之后我才明白这些山类工种的精细与密集,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换句话说,在乞力马扎罗这么多天看下来,坦桑尼亚人完全没有辜负这山的恩赐,把高的山峰和平的草原经营得生机勃勃头头是道。 这么说吧,所有的乞力马扎罗生存链中,你真的可以意识到你的每一次哪怕喘息和停顿,都在别人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据知尝到了甜头的乞力马扎罗公园当局近年来连年调升登山费用,如今每人的六天登山收费已达六、七百美金之多,这么算起来,ZARA公司收取我们每人一千四百五十块全包价格,显出了几分厚道诚恳。 其实,面山而立的意义在这里已经不那么拘泥金钱,该珍惜的是都市人生的一个村野光明。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我和ZARA公司签订的合约中有关登山费用一栏。
我所选定的MARANGU登山线路在气候上横贯春夏秋冬,从热带雨林的赤道酷暑到零下二、三十度的冰川严寒一五一十都能遇到。其它的特别之处是这条线路设施完备,所有登山者晚上都不用住帐篷,全线均可住宿现成的小木屋。 但我说过这条线路的不利之处却是致命的,那则是“登顶率最低”,因此很多攻略上都提到当地登山协作公司并不推荐此线。 我最为担心的高海拔带来的高原反应这条线路也被认为安排得不很妥当,这让我在登山的后来觉得高反之魔,一直不动声色地沿途对我们积极觊觎。 在MARANGU线路上有着四个设施成熟的登山营地,简单地说几乎是每升高一千米就有一个营地,它们分别是: 位于2700米海拔的MANDARA HUT 位于3780米海拔的HOROMBO HUT 位于4700海拔的KIBO HUT 行前,在已夜静更深的洛杉矶之夜,我曾对这三处营地的海拔反复揣摩,预估着小欧会在哪个关键点附近出现高反。 这种揣摩煞是煎熬,化解未知的浓雾谜团以及解除我这类心思沉重者旁生枝节的预置假设,非常劳神。 后来我根本就放弃了患得患失,这山在那里,海拔不变,仪态永恒,你只需扪心自问你要不要真去? 这么想着,后期的我,心态上竟然有点混世魔王的歪歪不吝。
乞力马扎罗登山线路示意图,我们所走的MARANGU路线是图中右手边浅绿色的一条。
更为明了的MARANGU路线图。
走MARANGU路线分五天和六天两种,最初ZARA给我们的建议也是五天行程,因为天数不同会导致价格不同,我估计ZARA方面是为了报价好看。好在各处攻略我看得相当详细,因此拿着ZARA的五天规划几乎没说二话就执着地要对方改为六天,素人无胆,还是多布些银子以求稳妥。 很多中文的登山攻略中都会建议登山者先不要在出发前急着订好协作公司,等到了乞力马扎罗之后在MOSHI镇上可以找到价格极其便宜的向导团队。有人为了省钱甚至连到乞力马扎罗机场接机的人都不预定,下了飞机之后走哪算哪,号称唯如此才能省钱。 这可完全不是我的思路,我性格中永远需要妥帖的、成熟的、完整的计划和步骤,绝不为价格原因苟且。 而且,匆忙在镇上找到的向导资质不明,一再压低的价格也会在日后山上的伙食质量乃至向导品格上有所体现,这就过于凌乱了。 你必须想好,你预期的着力究竟在哪里?
按照中等登山水准具体而言,各前辈给出的业余分子六天攀登MARANGU路线全程是这么安排的: 第一天:从MARANGU大门(1980米)到第一营地MANDARA HUT(2700米),全长12公里,用时5小时,全部行走于热带雨林带。 第二天:从MANDARA HUT营地(2700米)到HOROMBO HUT营地(3720米),全长15公里,用时7小时,进入温带针叶林温带草原带。 第三天:HOROMBO HUT营地(3720米)到KIBO HUT营地(4700米),全长15公里,用时9小时,进入高山荒漠带。 第四天:从KIBO HUT营地(4700米)到顶峰UHURU PEAK(5895米),全长6公里,用时7小时,进入冰川带。在顶峰停留十几分钟之后下撤,从UHURU PEAK回到HOROMBO HUT营地,全长21公里,用时8小时。 第五天:从HOROMBO HUT营地回到MARANGU大门,全长27公里,用时8小时。 时至今日,回看这样一份寻常体质者的日程表,可以见到第三天和第四天给登山人在体力和时间安排上的大不合理。 第三天,登山人狂登九个小时之后,我要提前告诉你的是,还需要在当天的午夜十一点钟出发登顶,理论上用时七个小时的登顶之路完成后需要马上下撤,公园方面准许登顶完毕的人最多在KIBO HUT营地稍微歇息一个小时,这样一来,从山顶下来的人必须几乎连续狂走二十一公里回到下一个营地HOROMBO HUT之后,方能休息。 再细致一点说,第三天如果早上九点从HOROMBO HUT营地开拔,理论上到下午五、六点才能到达KIBO HUT,到达之后吃饭和整理无论如何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时间就会来到夜间八点附近。 这时候如果你幸运的话可以克服高海拔的隐隐头痛睡上三个小时直到午夜十一点,十一点之后你会被向导叫醒开始冲顶,这段路程理论上需要七个小时。 注意,是“理论上”。 如果你毫无高反打扰兼体力耐力均好则恭喜你似乎可以顺利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登顶,在顶峰逗留十五分钟之后你开始下撤,理论上下午一、两点钟附近你会回到HOROMBO HUT营地,但如果你体力不支,那你则需要在KIBO HUT营地耽搁加前连后的两个小时,那么你此后到达HOROMBO HUT的时间最早会是在下午七、八点钟。 这么一看,从第三天早晨到第四天全天,你几乎完全沉浸在高海拔或上或下的高速狂奔中,其中还包括对此行最高峰的登顶,而你的全部睡眠却只有区区三、四个小时。 难怪过来人都诟病这条路的海拔分配,此线成功登顶率过低,相信跟第三天和第四天的约略带有的“反人类”色彩安排有最最直接的关系。 那么再细致追思,这条线路六天的安排尚且如此残忍,再将其压缩成为五天的安排,我简直被这理想翅膀翱翔之高吓得战战兢兢。
乞力马扎罗山上树立的路途标识牌子对走行时间长度的轻描淡写,一定按照的是黑肤山民的标准。
我们的征程是从你已经知道了的那个尖顶亭子开始,在YESSE说是要继续安顿一下挑夫事宜暂留原地之后,我们二人跟随SOLOMON的带路,一路且行。 这是一个松弛而紧张的离开,可以读到心潮的摆动。 此乃全程中的第一段路,我们三人始终淹没在绿色无边的热带雨林当中,空气湿度好到爆棚,山路坡度和缓、脚底感觉通畅,途中甚至还遇见了几架铺设精良的人工木桥。 因为徜徉在连天接地的植物当中,周遭非但氧量充足,日照也几无直射。 也听到了久仰的斯瓦西里语中在山界流传最广的“POLE POLE',也就是“慢点慢点”一词。一说几乎所有到乞力马扎罗登山的人都被向导用这单一词汇教诲多多,可以想见,专业而稳妥的登山速度该有多慢。 我后来也看得很明白,如果让SOLOMON之类健步如飞者独行,他会飞速地在你眼前沿山消失。之所以POLE POLE,完全是顾及我们初来乍到的各项指标。 看过很多人的攻略都说他们在这一段路途中遇到过阵雨,因此我恳切巴望我们在这几个小时的行走中不会天降甘霖,结果天遂我愿,各处温婉。
途中的木桥的人工味道让我不是很乐意看到。
就在这一程,我们看到了全球唯有乞力马扎罗山上才有的珍稀植物,IMPAITENS KILIMANJARI,这植物红嫩的娇羞与乞力的风格背道而驰。这花虽小,状态却霸气,花名中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乞力马扎罗皇后”。 在装备上,我不得不再次提及我的ICEBREAKER暗红色“棉毛裤”居功厥伟,感念于它让我没有冷热错愕,对温度的可伸缩性简直就是“敌退我进敌疲我打”的典范。 专门用来制造这个户外牌子羊毛织物的MERINO羊早年间被引进新西兰,之后自成一体,如果看到过它们堆了满身的厚厚毛丛的憨憨照片,你会顿生暖意。 这种羊毛在山界名气很大,我早知道它厚厚的毛袜让小欧一向爱不释手,穿着它们无论冬夏,包括此次我们带到乞力马扎罗的所有袜子全由这种新西兰特殊羊毛制成。唯这种羊毛制成的裤子上腿感受之优质,此次才见,一见惊艳。
全球只有在乞力马扎罗才有的impaitens kilimanjari。
温文敦实的新西兰MERINO羊是户外大牌ICEBREAKER的专供羊。
我腿上的新西兰羊毛“棉毛裤”表现极棒。
这一路上,SOLOMON不时会遇到他的熟人,通常他会让我们先走,并说是“我会追上你们”。他的这些熟人似乎跟他具有同款性情,温和敦厚。 这是一条完全不会走丢的路线,挑夫和所有配置人员与登山者分道而行,途中遇到的只有偶尔从山上返回的登山团队。 五、六个小时后我们抵达第一个营地MANDARA HUT的时候没有太过雀跃,这一段路走得相当容易,好像是在一幅画中周游。 山上人也不多,我们三人没怎么停脚一路前行,SOLOMON虽然也会POLE POLE地偶尔提醒,但他基本上懂得如何目测你的豪迈会不会出格,在某一个景色旖旎的关头小欧甚至告诉我,“如果乞力马扎罗就是这种登法,可真简单”。 我们到营地时天色将晚,山间很静,头一件事就是前往营地登记处登记,也唯如此才能拿到晚间住宿的小木屋钥匙。 这是我们第一天的乞力营地生活,内心感觉新奇热烈。 挑夫们在我们抵达的第一时间把“托运”行李扛了过来,显然他们比我们早到不少。行李打开的时候,我看到我一早在各包袋中摆放整齐的“托运”杂物有些错位,也更加深知这一路人拉肩扛必定极费周章,瞬间萌生大堆不忍。
我们到达的第一个营地MANDARA HUT。
进入营地必须先行登记,才能拿到房间的钥匙。
有些攻略上说在这个营地可以买到可乐,我有些狐疑,但看到此图佐证,就信了。
登记完毕走向小木屋。
我们被分配到的窄小木头房间里已经有一位早到的独行侠、我心里叫他“德国胖子”的占据了最好的床位,并很男性化地把行囊弄得条理不清。这就是我说过我在他的铺位上看到过多种药物的那位同屋。 其实这位德国胖子我在山下就曾见过,我们这些为山而来的人们在低海拔地段行走速度和耗时大致相同,因此和德国胖子在途中前后交错过若干次,那么在住宿的时候把我们这些“前后脚”分在一起,不出意外。 但谈到同睡,德国胖子的魁伟样貌让我观之胆寒,斜眼瞥见斯人松弛臃肿的喉结部位让我猜测这胖子夜里一定鼾声如雷。 果真。 我们的房间里共有四张床,一概铺着粉红花朵图案床单,看上去让人身心松弛,觉得攀登的神色其实不该太过紧绷。好在营地方面没有再塞人进来,不然狭窄的木屋必多方不适。 营地的床单现在想来是一定是不经常洗的,可惜我在第一时间没有深想,只是目测状况尚好,由于我们从ZARA租来的高保温睡袋长度欠佳,夜间的好几个小时我的头发都曾散乱披挂在粉红大花们的盛开之上。 不堪深想,细菌良多。
挑夫们很快送来了我们的行李。
我们的床铺一时间满物件。
我们同屋的德国胖子床铺。
这是一个设施齐全的营地,如果不是那些口耳相传的艰苦卓绝传说等在前面,我几乎会以为这是一个度假圣地。这里的气候到了晚间有些稍冷却不过分,样式冼练的小木屋们排列规矩,颇有点工业实用主义的建筑风范。 我下山之后细细深想才在某一瞬间倏然明白,其实在这片绿色植被铺天盖地的营地,登山的人们度过的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抹悠闲。 这是乞力的布局,假如风肯分辨天象。
在营地登记处前留影。
也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见到了我们的“侍者”。 早在四月份洽谈登山合约的时候,我曾对ZARA给出的协作团队人员中的“侍者”一职困惑不已,很不明白艰苦的六天山程中要一个煞有介事的侍者所为何来? 到了山居我才知道这一人员万不可少,所有我们日常需要的上传下达,所有我们起居繁琐中的递进递出,所有饭菜的从不知远在何方的厨房到餐桌的搬来运去,全靠这一位“侍者”。 我们的侍者是一位眼睛圆圆的小男生,二十五岁,腼腆俊郎,有着黑人青年中少见的讨喜五官。从这一天开始的每个晨间和晚上,他会轻轻带着两盆洗脸水前来我们的住处,尤其是早上绝早,小侍者带着头灯的烁烁大眼和黑暗中看上去洁白耀眼的整齐排牙在黑暗中闪着晶莹之光,这让我觉得整个黑暗都被他的诚挚感染。 每次,他都会隔着房门轻叫一声:“妈妈,该洗脸啦。” “妈妈”!曾经闻之一震。 小侍者的斯瓦西里语名字叫做“李奥那”,我们干脆就叫他“李奥纳多”。
侍者李奥纳多最终成为我们的朋友。
自此之后,我们每天跟侍者打交道的日常程序大致如此:每天早上,李奥纳多会在向导前一天晚饭后跟我们约定的起床时间(通常是早上六点)准时轻敲我们的木制房屋之门或者墙壁,轻声唤醒我们。 得到我们的回应之后他必定会在给足我们一个恰如其分的更衣时间后端来两盆洗脸温水,并将我们的大粉大蓝之艳俗水瓶拿去加满一天的饮用水再行送回。 一说这所谓饮用水根本就用的是山间流水,因为有人曾经目睹伙夫粗犷简单的取水过程。想想应该也是,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水?须知山上出现的所有饮食均为挑夫所携,挑夫之力,能背多少? 晚上到达营地之后的程序跟早上类似,在营地登记之后进入房间的我们先是会得到李奥纳多端来的两盆洗脸水,然后按照他告诉我们的时间去营地餐厅吃饭,吃饭的时间通常是抵达营地的一小时之后。 伴随着洗脸水乃至各种李奥纳多的服务,我们永远会同时得到用浅绿钢制保温瓶装满的饮用开水,然后,这个保温瓶会尾随移驾到餐厅。 一向不喝热水的我和小欧在之后的六天里频繁地使用这个保温瓶中的热水冲开奶粉,炮制我们的山中饮用奶。 到后来我们因为海拔原因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的关头,这些在山下从来为我不屑、由奶粉冲泡而成的可疑白色液体,成为我们前行的助动器,拖着我们越来越沉重的躯壳孓孓前行。 这么走着,寻找情绪也寻找自己。
我们的小木屋。
我们的脸盆尺寸偏小。
门前稍洗。
营地的厕所等设备齐全规范。
不期然在营地厕所里看到了中国产的马桶,亲切。
营地也有淋浴,但似乎是冷水伺候。
我们的好朋友、侍者李奥纳多。(这是我们全部六天没洗澡之后我在山下为他拍的照。)
当晚在营地吃饭的当口我被琐事绊住,稍微晚到的时候看见小欧白不呲咧的圆脸已经坐定在一个红黑格子桌布之畔大啖爆米花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吃到了自己团队炮制的饭菜。 我们的餐桌桌巾图案是红黑两色方格,这六天里,这块红黑格子布就像一个无言的符号,它被铺在哪里,哪里就是李奥纳多为我们占据的公共餐厅位置。 小欧永远先到,找到红黑格子布的铺处坐下就吃。 餐厅里吃饭的人基本全满,很多块方巾规规矩矩相互紧贴着平摊于桌,那也代表着他人的一方地界。 跟我们前后脚的所有人中,要属来自西班牙巴塞罗那的一队十几位登山人最为热闹,他们在山里一路高歌不说,在餐厅中也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 这一队人基本全不会说英文,因此每到吃饭时节我们必收听满堂呱噪的西班牙语,也是在这前后,我陆续看到各个黑人导游娴熟地用各种语言跟各不同国家来的团队互动,这让我吃惊不小。因为我所见到的上述交融相当奇怪,黑白的视觉错乱在流利的听觉调和中融会贯通,直让我觉得有些幻化。 我们的餐桌旁边后来坐过来几位俄罗斯人,带领他们的黑向导流利的俄语又让我大出意外,深深觉得黑人其实不笨不懒,只要枪一上膛,即刻聪明到位。禁不住频频地再看黑人向导很多眼,不由得感到在在黑肤也因睿智而无比动人。 德国胖子此后很多餐都独自坐在我们旁边,他很沉默,几乎全程无话。 临从洛杉矶出发的时候我随手从家里拿了几包最爱吃的瑞士LINDT焦糖巧克力夹心球、三袋榨菜和一盒话梅。基本上从山间第一顿饭开始,这三袋榨菜就被小欧认为是当时当地最可口的下饭菜,他甚至因为舍不得吃而把三袋榨菜从细划分,希望能持续吃到登顶那天。 自此,我们也开始被SOLOMON逼迫着多多益善地吃饭和喝水。吃饭还好,伙夫做的菜量本来就不算很多,但是按照SOLOMON的要求去喝水就极困难。按照要求,我们每天每人是要喝三大瓶水的,小欧认真,自此每天算计着进水指标,基本上天天都能完成定量,我则喝力不济,每天能硬灌下去一大瓶就不错。
小欧在第一个营地吃的第一餐山饭。
晚餐中专为我做的中餐炒菜。
我带上山的几种自爱。
也是在这顿饭正吃着的当口,我听见SOLOMON告诉我,在山底下MARANGU进口处几人照完四拳相碰照片之后,让我们先行一步的YESSE一直没有跟上来,“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我一直给他打电话,但都没找到人。” 这消息让我听得目瞪口呆,联想到此行之前很多人告诉我“黑人做事没谱”的传闻,心里登时暗淡下来,然后就生出一些愤愤。 早在出发之前,YESSE他们到酒店接我们的时候曾经借给我们一个他自己的充电宝,六千mAh,质量看着不很上乘却让人感动他的有心。可当我们剑已出鞘,一队之首者忽然不辞而别,他这是要干嘛? 看着腼腆的SOLOMON眉头紧皱不住拨号的焦急,我真的越来越烦躁,手里攥着有心的充电宝,心里却担忧着另一种有心,这人类有心无心的深奥真的深奥。
营地餐厅中挤满了来自各地的登山人。
YESSE早晨临出发时借给我们在山上用的充电宝。
这整个一顿饭吃得有些木然,YESSE方面的未知一直没有答案。窗外已是暮色沉沉,我们的团队却没有了头羊,YESSE忽然消失的原因如果连SOLOMON都不甚了了,这人则够狡诈。 可他这么做,所为何来? SOLOMON生性极不善言,即便说话,语句当中也带着不少沉吟和吭哧,这不能不让人对他的领导力大加怀疑。 寡言男其实是我欣赏的异性品种,但作为九人团队的方针制定者,则似稍显单薄。
我在餐厅里又看了那对不知名的瑞士夫妇,我们曾经在山下遇见并交谈过。 在山下见到他们时我正因为眼见登山人中尽是二十多岁的世界青年阵阵心惊,隔着告示牌之间的缝隙我忽然看到这对夫妇中做丈夫一方的满面长须,心中一喜。 私下里询问过两位的年龄,知道丈夫一方六十岁,妻子一方则更已过六十一。这岁数让我听着高兴,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这是一对穿着不很张扬的老年“小资夫妇”,周身超级登山名牌,老太太一方从里到外全套始祖鸟,老头则根本连睡袋都是猛犸象。 在山下我和他们还曾心有戚戚焉地恳谈过登顶,以我们三位的非二十岁高龄尽管必须正确看待这事,但谁也不愿意让这趟远行成为自寻挫折之旅。 议了一阵,都有些无语,老太一方说,“我早想好了,能得到就是能得到,不能就是不能了。” 谁说不是? 这对夫妇极富默契,这一路上他们一向静静的,一旦坐下来,每人必各捧一本书,不再互相说话,也不跟你说话。
在营地餐厅见到的瑞士老夫妇。
在山下见到这对夫妇时他们的神态自若,对登顶处之泰然。
基本上在这登山第一顿饭阴云密布地刚刚吃完的当口,我看到SOLOMON忽然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位微胖的矮个黑人笑着站在我身后,SOLOMON神色兴奋地指着矮胖黑人告诉我,”这是他。” 他,就是我们新来的向导。 新向导的斯瓦西里语名字翻译成英文叫做“LIFE',中文意思相当神圣,叫做“生命”。 LIFE告诉我,YESSE在我们上山之后突然致电公司,说是他几岁大的女儿跟别的孩子玩耍时忽然摔断了手臂,伤情很严重,立即就被送去医院做手术了,YESSE在得知此消息后决定留在山下去医院照应。 真的事出有因。一下子,不解全消。 反而极度担忧YESSE的女儿,那个有着忽闪忽闪大眼睛的孩子,看上去就是个“皮女王”。
我们的新向导LIFE。
YESSE在FACEBOOK上放出的他和女儿的照片。
这一夜,营地寂静,我们的房内不出所料严重地鼾声隆隆,德国胖子困顿得睡睡醒醒,我只能趁着他忽醒的间歇忽睡一下。 小欧睡得很沉,我最担心他的高反未曾报到,这让我放心很多。 这一夜,当然我们没洗澡。我自己用小欧一件橙黄T恤改成的所谓“毛巾”浸满温水在房内没人的空档仔细地擦了擦身。这种举动也只能做到让自己心里过得去而已,在高原,感冒是会致命的。 而小欧的这“T恤毛巾”,六天之内再未干过。
用小欧的这一件T恤当毛巾,这毛巾六天未干。
SOLOMON告诉我,新的向导来了之后,他“自动”升为“正向导”,我虽不很理解“自动”的全部含义,却赞同他们的这种安排。 LIFE来得突然,人也健谈,我曾经问过他:你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吗? 对方是个冷热湿适度的周全人,朗声说,“当然,我也是执照向导”。 自此之后,LIFE一般不和我们吃饭,SOLOMON解释说是因为“他习惯了吃非洲饭”,但我估计他是担心饭菜价格,因为他太明白红黑格子布餐桌上供出的所有一切,皆为物价与劳力的重度叠加。
第二天一早天公微雨,人的皮肤四周飘满水汽。对于后一日的安排,我已经明确地知道SOLOMON是不会在饭前告诉我们的,他会等到我们把饭全部吃完才慢悠悠地说起第二天早上次次绝早的起床时间。 也对,不然听了“非人的”早起时间更心堵得吃不下饭了。我说过这起床时间必定落实在凌晨六点附近。 有鉴于我自知每天连一大瓶水都喝不完的自我现实,而每人三大瓶水的份量又是我们行囊中最为劳力的大头,因此几次跟SOLOMON商量我们能不能只背四瓶水上山,水量分配是小欧三瓶我一瓶,但SOLOMON从未松口同意, 僵到后来,成了SOLOMON和挑夫分别帮助我们背了水。 以我和小欧两位所谓登山队伍中的“幼儿园大班”水准,很多时候连暗器繁多的登山包都不能恰如其分地使用,比如如何将暂时不用的登山杖插放回包?比如雨过天晴之后怎样把雨衣既被阻隔又密切贴合地嵌在包外?每次遇到如此难缠,都见到SOLOMON一言不发劈手拿过登山包为我们料理,他虽不擅言,却是十足的动手高人,几十秒钟之内必把所有难缠一揽子搞定。 每到这种时候我和小欧两人活似两号呆傻青年一般悻悻围观,内心充斥着对无知的羞愧。
第二天我们要在雨中上路。
第二天的早饭相对冼练,勉强可以算做美式。
在雨中行走是很讨厌的事,脚下时常打滑不说,最怕的就是雨水顺腿流下导致登山鞋完全湿透。行前看到很多攻略说上山是要备好两双登山鞋的,怕的就是遇到大雨,但以小欧四十七号巨脚和我也不那么含蓄的足长,两双鞋的方案一旦实施,行囊瞬间就会被鞋们充斥殆尽。 这雨不是那么大,但还是湿漉漉地将细密的水珠挂满周身,好在我行前早准备好披式雨衣,且行且遮挡。
雨地行走多有不便。
雨停之后空气也显得湿漉漉的。
一般而言,行进当中的我们四人中午都是带午餐盒解决途中吃饭问题的。我们的午餐盒很大,硬塑料制品,伙夫每天将偏于便携的食品搭配着放在里面,经我假装不经意地审视,午餐盒子本身倒没有什么卫生不妥,无污迹无残渣,在清洁度方面先声夺人。 午餐盒内部内容通常很全,从饮料到荤素食品乃至小零食都有,ZARA系统在制作草原午餐的时候爱在餐盒中放一种经过非洲特殊方法制作的干鸡肉,通常是将整个一条鸡腿缩制成不大一块,吃的时候必须用牙大力撕咬兼反复咀嚼,吃到后半部分时,腮帮子都有酸痛感。此次上山小欧跟向导多次表达过爱吃鸡的良好意愿,但似乎只在路程最艰难的一天我们见到过鸡。 在携带方面我们的安排有大问题的,回想上文所说的每人每天必须带上的三大瓶水的硬指标再加上这厚重一盒午餐盒,我和小欧两人简直就快被最日常的吃喝两项压垮。为此,我和小欧偷偷商量好,每天一拿到午餐盒,我们就先把里面不爱吃的东西在营地就扔掉,这样就可以实现轻装出行。 一般情况下我们保留午餐盒中的水果、饮料和主食,饼干和甜点全扔。
途中午餐。
也是在这段路中,我们看到了乞力马扎罗著名极了的植物“千里光”。千里光长相有些类似棕榈树,据说能长到5米高,植物上面会不断地萌发新叶,下面的枯叶虽然依次凋亡却多年不落,在植物周遭构成嫩绿和枯黄两种截然不同的风范。 据说它只生长在在3500到4000米左右的海拔中,因此,有经验的登山人看到植物就知道自己的身处海拔。
小欧在著名的“千里光”前留影。
我曾说过跟我们步调交错的一队基本上不会说英文的巴塞罗那队伍在山间气焰喷张,斗志最盛的时候就是从第一个营地冒雨再上的这一程,他们沿途高歌,声音远大,沿着山路转行,看不见他们的人却能听全他们的歌。有几次与他们交错而行的时候,我看到那对六十多岁的瑞士夫妇也裹挟其中,跟着他们闷声不响地拾级而上。 巴塞罗那队伍中年龄最高者为八十一岁的某老,这老一路上也兴奋莫名,超过我们时我曾和这些“鸡血派”稍打招呼,他们听取我对他们的赞叹,我听取他们坚定地说:“加泰罗尼亚一定要独立,你知道吗?” 当然,当然知道,你们这是闹了多少年的壮举了。由此明白,这是一些有着定见的人马,包括那位八十一岁的某老。 我和某老后来变得情深义厚,一路上我们两人成为山里山外的玩笑搭档。他一会说深深地爱着我,一会又把我是谁都忘个干净。
这就是那一队快活的巴塞罗那登山人。
我一路上的开心果、八十一岁的巴塞罗那老大爷。
曾经眼看着老人走过我们。
这一天,行进也还算简单,乞力方面说是这一段的走行时间为五个小时,登山前辈们却说是七个小时,我们的攀登数字基本上介于两者之间,到达新营地之后还算是下午,天光大亮。 这里也是整个乞力马扎罗山上唯一能充电的营地,SOLOMON告诉我,营地是用太阳能设备充电,每充电一次大约耗时一夜,因此,如果要在这里为手机充电,就得把手机交给营地方一夜。 这很不贴心,很泄密。 SOLOMON说,同样是为手机充电,我本人去充电,对方会收费十美元;而如果是他去充电,收费会锐降至一美金。 又来了,这没完没了的内外有别。这种行为在很多国家叫做“谁叫你有钱”,或者直接就叫“活该”,在美国简直就构成“歧视”。 关于手机,我曾经的不安来自两大隐忧,第一个就是充电问题,此行综合了重量和电力的权衡,我专门新买了两个容量在一万mAh以上的充电宝以备不时之需。我在登山的前夜将它们和我的手机全力充足,再加上YESSE借用的六千mAh充电宝,这让我对电力的忧虑几乎全无。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SOLOMON后来聪明地提醒我说是可以在这个营地为我的充电宝充电,这既解决了我的泄密隐忧,也似乎可以充到更多的电。 此后,当SOLOMON带着折合一美元的两千先令当地钱将YESSE那个充电宝充足电后,我这一路持续成为奢侈的电力拥有大户,完全没有用到过我的其它两个充电宝。
我此次所带的手机各种配套设备不可谓不齐。
延续着说,手机在零下几十摄氏度的气温下能否正常运作的难题是困扰我的第二个隐忧,这方面我听到的说法不一,有人说他们在乞力酷寒的山顶一直都是在用手机拍照未见险情,也有人说手机在严寒天气里会自动关机或者瞬间放电。 就在上山前的那一夜我在MOSHI镇酒店遇到了刚从山上下来的中国山友“皮诺曹”,他告诉我他的手机在顶峰只照了一张照片就“刺啦”一声不工作了。 皮诺曹说这番话的时候小欧也在场,我估计以他的中文程度磕磕绊绊地只能听个大概,哪知道他等到皮诺曹刚一转身就追索着问我:“手机不能工作之前会'刺啦'一声是为什么?” 听我看着他说“这是一个形容”之后,他兀自连连摇头:“什么时候中国人说话不再这么不真实?” 哎妈跟真的似的。 为此,我还没出发之前就在洛杉矶专门买了一个低温相机以备不时之需,货到之后我并听从经验人的建议,曾将它放到冰箱中试验功能。 结果是个好结果。 我更根据过来人的经验备足了温暖手机的暖宝宝,这样的周全张罗再加上抗低温手机的辅佐,我顿觉身心陷入万无一失的安宁。 后来在我们登顶下山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三个营地,天也没多冷,我的手机忽然无缘无故地“刺啦”一声暂时壮烈,给我留下一个无缘无故的莫名其妙。
我买到的颜色怪诞低温相机。
我所携带数量极多的暖宝宝。
正在经受冰箱温度考验的低温相机。
我们抵达的营地是乞力马扎罗第二号营地,名为“HOROBO HUT',海拔3720米,这个高度,基本已经进入很多海拔不耐者的海拔极限。 在这个海拔,小欧到达未几就告诉我他开始头疼。他的这话简直让我一阵心慌,虽然这问题早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希望它来得越晚越好。 小欧向我要了两颗缓解头痛的泰诺一口气吃下,我看着他有些打蔫的圆脸,实在忧心忡忡。 我问他,需不需要下撤? 他低头,说不。
我们到达这个新营地之后不久小欧就开始头痛。
等候在营地办公室登记拿钥匙。
登记完后走向我们的小木屋。
跟随着SOLOMON往我们分到的小木屋走的时候举目四望,我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就已完全置身于云层之上,瞬间让我相当感激这一路竭力的自勉,现实从来不曾玩笑过度。看到云彩在我目力所及的远处下方连成波涛的雄浑,我忽然为我自己和小欧暗自喝彩。 SOLOMON告诉我,在他所带的各团队中,英国人是最刚愎自用的,“他们在一路上山的时候处处显得自己很懂,还时常想控制向导,但是一到这个营地他们的态度立即就会软下来,而且会反过头来追着我们低声下气地请教,怎么才能减轻高原反应”。 这个营地的高度跟我们去年夏天登顶的三千七百七十六米的富士山差不多,这么一来,按照人体有自动记忆海拔功能的说法,小欧是不该头痛的。 麻烦的是我们的厨师稍晚也出现了高原反应,我的泰诺在给了小欧之后,也给了厨师若干,看着我瓶中的白色药粒辗转而去,我在心里巴望着这两位团队中的重要成员尽早康复。 一般人在海拔三千多米大多会出现程度不同的高反现象,去年夏天在三千多米高的富士山九合目,我在冲顶前晚夜不能寐,头一直隐痛,这就是轻微的高反了。 高反这事极为复杂,为此我倾力多月钻研也没能搞清摸透,只是数据告诉我,每年乞力马扎罗都有人因为高反驾崩。 记得行前看到的某篇攻略中说起作者自己的一个遇见。作者描述他们就是在我们这条MARANGU线路中第三天做适应训练的时候,到达了一个叫做“ZEBRA ROCK”的训练终点,海拔4200,在这里他看到一些堆积起来的石块,当时他曾问过向导这些石块的意义,向导告诉他“只是一些人为了好玩或者做纪念而摆放的”。但等到他们最终登山完毕重回山下,向导才吐露实情,说那些石头是在纪念因为攀登乞力马扎罗山而死去的人们。 我们在抵达HOROBO HUT营地的第二天做海拔适应训练时,也去了ZEBRA ROCKS,看到确实有着不少一看就是人为而堆的石头,我一向是个不愿意粉饰的人,就坦然地告诉了小欧我之所知。 就在此刻我写这篇文字的前三天,九月七号,一位中国公民在攀登乞力马扎罗的过程中被宣告因高反死亡。而且,就在我们登山的这个七月和八月,还曾有一位来自南非的登山者在乞力马扎罗死于高反。 这是一个严峻极了的问题。 对于高原反应的详解,维基百科是如此描述的:“人們一旦登上3,000米(10,000英尺)高山,即有百分之二的人有可能出現高反肺水腫。它可以急速惡化致死。高反肺水腫為造成高反患者最常見的死因,症狀包括運動能力變差(常為最早出現症狀)、虛脫、胸悶、休息時仍然會喘、乾咳並接著出現帶有血絲之粉紅色泡沫痰液、血氧濃度減少、發紺(cyanosis)、肺有囉音。” “高反脑水腫同樣是致命的病症,在登上2700米海拔的人群中,約有百分之一會出現這個併發症。症狀包括頭痛、虛脫、視力模糊、膀胱功能失調、失去身體協調性、步態不穩、身體單側無力、和意識混淆。” 其实,在这个营地我已经看到我们行囊中所有密封的包袋都鼓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论是用剩一小半的牙膏还是密闭的半满湿纸巾塑料袋。这景象让我站在这些包袋面前被震撼得久久无话。 除了死亡,高原反应其它的连带导致也相当揪心。我的一位登山前辈级朋友在登上乞力马扎罗之后忽然双目视物不清,用担架抬下来后进行短暂休眠,据说当他休眠过后睁开双眼的一刹那能否视物,决定着他此生是否就此失明。 值得庆幸的是,他再次睁开眼之后,世界重回眼帘。 除此之外,我所听到的高山反应导致眼睛出事的例子不少,朋友的朋友爬完乞力马扎罗回到平原之后的某天,忽然眼前“全黄了”。 也看到很多人在攻略中说,高原反应会使得如我这类做过近视眼矫正镭射手术的人“眼球爆裂”。 这可真是幅员辽阔的涵盖,让绝大部分悬念一夕粉碎。
我们在第二个营地所住的小木屋。
新的营地全部置身于云层之上。
其实面对六天不洗澡这一严酷,我在洛杉矶就综合过来人的指点带足了湿纸巾,果然,这六天中我的湿纸巾使用范畴达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据初步回忆,湿纸巾的使用可遍及每天晨起后及入睡前两次全面洁身时、无水洗手时、如厕善后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小欧在小木屋门前洗漱。
趁着稍微有点的残阳晾晒衣服。
新营地的床。
很生理地说,从抵达这个营地的这一天起,我正式开始拉稀。而且非但我,只要你有机会到营地的厕所稍做逗留,你会听到拉稀之声处处可闻,简直构成厕所分贝最高、带足各国“口音”的拉稀奏鸣曲。 在从上一个营地到这一营地的路途中,登山协作团队和登山人是共用同一道路的,这也造成道路拥挤,人们在很多狭窄的道路上必须给挑夫让路。 在这个时刻,只需稍加留意就能看到挑夫们所背的水桶类物件之脏简直触目惊心。加之每次做饭都不知道锅之所在,我认为各团队通常会共用一个炒菜锅。 这种肮脏锅碗瓢盆的画面见识多了,后来我干脆选择掩耳盗铃的对策,扭头转脸地刻意避过所有不想看见的东西。 那么,腿酸,劳累、拉稀、高反,还有什么? 这一趟山,开始觉出上得不易。 有别于其它团队,我们的向导是会帮助我们测量血氧含量的。这个测量仪器小而轻便,拇指一夹,数字稍待即有。 人体血氧含量的数字基本上越高越好,这么测一下看看身体内在的说法实在很好,权且给自己一个分寸吧。 幸运的是小欧的指标一直不错,直到最后一个营地,他的数字都比我高出不少。
新营地的餐厅。
在餐厅的玻璃外面,我竟然看到了中文招贴。
头已经开始有些疼的小欧,在新营地吃第一顿晚饭。
自制饮用奶。
向导在为小欧做血氧测量。
就在我正写此文的时刻公布的某中国公民在攀登乞力马扎罗因高原反应而死亡的报道。
巧的是,去世者正好是我辗转的朋友,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毕马威的员工,他于九月四日在乞力马扎罗登山MACHAME起点写下的朋友圈文字都还历历在目,自己却说没就没了。
我们做海拔训练时到达过的ZEBRA ROCKS。
ZEBRA ROCKS因为岩石图案很像斑马条纹而得名。
在这个云层之上的营地,带着头痛的小欧在天刚黑透时分无言地上床,之后一夜无话睡相端庄,留我一人在云层之上多所深思。 在这个营地我们必须待足两天,第一天是抵达整顿,第二天是做海拔训练,要从三千多米的营地攀爬到四千多米海拔的ZEBRA ROCKS,单程理论耗时两、三个小时。 正是在这个营地附近,已经开始有人眼前发黑倒地昏迷,也已经有人万念俱灰开始下撤。
我笃信夜晚是有节奏的,尤其是在我体会自己的呼吸就像体会一项人体试验,那必须是科学的、系统的、不苟的及一目了然的。 我坚持想把虚幻实化显影,资助生命独自拐弯。 心渐似铁,夜已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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