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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推荐】(连载)《翁偶虹编剧生涯》(5)

 cxag 2017-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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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偶虹编剧生涯》

第二章 

幽咽泉流水下滩


《平阳公主》王金璐饰柴绍


  排戏过程中的漩涡,仲蓀校长是不了解的。他对王金璐(扮演刘备)的表演,深为赞赏,认为王金璐天赋极佳,前途大有可为,从此他对于金璐特别垂青,敦促各位先生专心培育。过了些天,他拿来一个名为《平阳公主》的剧本,写的是唐代李渊的女儿李昭娘(后封为平阳公主)花园比武,招赘驸马柴绍的故事,剧本是清逸居士的遗作。戏校准备给宋德珠、王金璐排演此戏。在联席会议上,我发表了意见,我认为此本剧情简单,没有比较深刻的矛盾,应该在“招赘”之后,加写李渊起义,李昭娘成立娘子军,柴绍的兄弟飞夜探隋营,斗智破敌等情节。各位委员,又的同意我的意见,有的认为原本无非是一出“灯彩佳话”戏,演到比武招赘,露一露绚丽、热闹的台面,就可以说是别树一个了。孙蓀校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他虽不同意后面再加情节,但希望我把前面的场子再加一加工,组织些矛盾就可以了。当时我编剧的经验尚浅,也不敢恃于自信,只好遵从众议,把语言剧本做了一番较大的加工。在加工的过程中,我心中深深地饮下了“灯彩佳话,别树一格”八个字,所以,对于全剧中的武工、歌舞,扩展了很大的幅度。剧本加工完毕,再一次召开联席会议,并请排戏先生参加。由于我年轻而阅历肤浅,思想单纯,便把我设想的各个细节,如平阳公主可以是陪你过“如意双钩”,柴绍可以使用“崆峒单剑”,以及“比武”的场面可由二十四个侍女操演四十八个“孔雀灯”,台上如何加布景,配细乐等等,肆无忌惮地一股脑说出来。与会诸公,虽无异议,哪知又触犯了排戏先生。会后,听学生传言道:“排戏先生说,姓翁的都包办了,叫他排吧!”我听到这意外之言,怎敢默然?即转述给仲蓀先生,他安慰我说:“现在的京剧界,行帮积习很深,内外行势如水火,我们吃一堑长一智,你不必耿耿于怀。这些闲话,他们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是这些位先生,却有一种美德,虽然快于口舌,却不会失职误事。”果然,排戏先生尽管类如此泄愤,却还是实心负责地给德珠、金璐等排了戏,只是在排戏中,还不时使学生问难于我:“如意双钩怎样使法?和单剑打什么‘套子’?”我说:“我这个想法,是从《英雄会·打窦尔墩》而来,窦尔墩使双钩,黄三太使朴刀,同样的把子,换个形式,改用在武旦和武生的手里,也可能使观众耳目一新。”又问到“四十八个孔雀灯怎样舞法?”我说:“我知道的很少,想到的只是从‘十字靠’、‘大元宝’、‘四合如意’等舞蹈中变化增减,观众也许会接受的。”经次数问数答,他们似乎不再试探我了,哪知到了拍摄戏像的那一天,又对我进行了一次突然袭击的“考试”。

  戏校没排一出新戏,都要在公演之前,先照戏像,以资宣传。戏像摄影,编剧者本来可以不必参加。那天适值大于,我正在家看书,忽然戏校通讯员来传话,请我到剧场“参加照相”。我甚感奇怪,冒雨来到后台。德珠、金璐等人化装已毕,却未穿着行头。当时管戏箱的箱头是马玉辉师傅,他绷着脸问我:“平阳公主穿戴聊什么?柴绍穿戴什么?李渊穿戴什么?李道宗穿戴什么?”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按道理讲,角色的扮相穿戴,应当由排戏先生设计,编剧者何德何能,焉敢僭越?我虽然这样想着,而对着疾矢劲弩扑面而来的场面,又激起我年轻好胜的性情,便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设想一一说出。那几位扮戏的师傅,用眼瞟着我,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可是几个角色搬出来,却都是按照我的设想而实现的。人非草木,孰能无动于衷?归家苦思,可能是我还不很通达个中术语,说了些行外话而惹起他们的私议,思而再思,想到他们毕竟按照我的意图而扮戏,也不枉我冒着大雨而去“应试”一番。通过这出戏排演过程中的明考暗试,我发现编剧这个工作,从案头到排练场,直到扮装演出,要经过很多磨砺,这些磨砺不论来自何方,却都是编剧航程中的层层暗礁,我已经体验到了这些暗礁的磨砺,更使我在以后的编剧的航程上,时时警惕自己。

《平阳公主》上演以后,观众印象平平,只达到预期的“灯彩佳话”的效果而已,但仲蓀校长认为戏校的学生居然能“平地起楼”般的排出独有新剧,兴致不浅。不久,他发现在我整理的传统剧本中,有《头二本宏碧缘》,步“许田射鹿’之后尘,发”沪滨忆菊“之雅兴,他又兴致勃勃地找我谈起这出戏。他说他在上海曾看过文明大舞台的《宏碧缘》,十分精彩,那时是小达子(即李桂春)演骆宏勋,吕月樵演骆母,小如意演花碧莲,贾碧云演贺氏,赵如泉演任正千,沈韵秋演花振芳,张桂芬演徐松明,尹春虎演余千,刘仲华演花奶奶,孙绍棠演王伦,何金寿演贺世赖,七岁红演猴儿,头本“四望亭拿猴”,二本“巧设哭丧计”,武有绝技,文有绝唱,正邪善恶,矛盾重重,引人入胜。他滔滔不绝地如数家珍,我已明白了他想排演此剧的心理。我们相互默契,制定了排演计划,即兴地拟定了剧中人选,由王金璐演骆宏勋,宋德珠演花碧莲,傅德威演花振芳,李金泉演骆母,费玉策演任正千,王玉芹演贺氏,萧德寅演余千,张金梁演花花奶奶,于金骅演王伦,王德昆演贺世赖,高德促演猴儿。又和实习主任沈三玉兄一度商议后,选定了范宝亭、阎岚秋(即九阵风)、陆喜才、钱富川和沈三玉五位先生,共同导演。为了剧的精炼,无芜存精,保存绝技,删去噱头,我又用了一周时间,把剧本做了一番较大的修改,今天说来,就是改编了。

  导演此剧的五位先生,虽然都是著名的演员,也曾到过上海,但却未曾参加过文明大舞台《宏碧缘》的演出。他们对此剧只有一鳞半爪的耳闻,对于演出路数,都是“黑场子”(即不明了怎样演法,术语叫“黑场子”),他们便不约而同地问我:剧本中的安排有什么新想法?我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并代表仲蓀先生表明态度:不必一定走上海的路数,可以排成一出北派《宏碧缘》。五位先生如释重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还面见仲蓀校长,请我在排练期间,替他们念念“总讲”(“总讲”即是完整的剧本),我荣幸地得到内行先生的青睐,能以一个编剧者的身份,参加他们的排练和导演,与演员有所接触,这不能不说是在编剧的行程中初上层楼。

  开排的第一天,我愉快地来到拍练场。五位排戏先生开始商量头一场花家父女的“趟马”上法,有的说用《英雄会》里“八仙会蓬莱”的路子;有的说这样太旧,应该是花振芳的“趟马”领上,续上花碧莲、花奶奶和巴氏三弟兄;有的又说“领上”不如“双上”,先上花碧莲与花奶奶,花碧莲可以尽量发挥武旦的“趟马”技巧,花奶奶以彩旦的路子,为花碧莲垫些“噱头”,然后“引上”花振芳,“编辫子”,亮相后,再上巴氏弟兄,然后“引上”花家父女。结果,众口纷纭,莫衷一是。虽然未能达成协议,我却得到一个很大的收获,那就是:每位先生说出的办法,就能当场示范表演,头头是道。由此,我又产生一个念头:编剧者只是写成剧本的文字,还不能说是一个成熟的作品,起码要在编剧的同时,脑子里要先搭起一座小舞台,对于剧本中的人物怎样活动,必须有个轮廓。当然,角色的具体身段,倒不一定要求编者能像排戏先生那样示范地表演出来。

    次日再排,意见逐渐统一。在休息的时候,又提到人物扮相问题,有的说应当按传统打扮,花振芳勾老红“三块瓦”脸,巴氏弟兄各勾“花脸”,花碧莲“抓髻辫子”、戴“罩尘帕”,有的则持相反意见,认为扮相应当改良,花振芳揉脸粘胡子,花碧莲古装披斗篷,巴氏兄弟一律揉脸,这才符合新戏的精神。好几种不同的设想,又未能统一解决。如此延宕下去,每排一场戏意见总有分歧,勉强排过三场,还没有触及倒“桃花坞卖艺,四望亭拿猴”的精彩场面。这时卢沟桥“七七事变”已起,戏校停课,学生回家,仲蓀校长寄予厚望的《宏碧缘》,遂成夭折之势。

    戏校停课半年,董事会几番会议,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复课。社会上百业萧条,剧场观众,寥若晨星。戏校为了减少开支,议定较远拿十成原薪,职员开七成薪水,学生伙食费也相应的节缩三成。学生们为了继续学艺,相继来归。六个月间,戏校人事方面的变化很大,有些教员或另谋高就,或受聘外出,无形中戏校又出现一次改组。原排《宏碧缘》的五位先生,除沈三玉仍继职实习主任,范、钱、阎、陆四位都已离校他去。仲蓀校长为了重点培养王金璐,再度请来丁永利,专授杨派武生戏。但在那时,老老实实地募唱杨派武生,是不容易叫座的,因为杨小楼先生健在,依然活跃于舞台上,珠玉在前,鱼目当然无人问津。戏校为了号召观众,还须旧话重提,继续排演新戏《宏碧缘》。

    丁永利先生在武戏教师中,腹笥甚富,威望极高。这次重排《宏碧缘》,仲蓀校长改变了计划,指定丁永利先生一人专排。丁先生幼年失学,看不透剧本,仍援例请我读“总讲”,在读剧本时,他发现我懂得京剧,有些地方还能说到点子上,便以协助为题,商请校长派我与他合排此剧。丁先生性格直爽,还不掩饰地说:“我不认识字,您是有墨水的,文场子归您,武场子归我,咱们来个出将入相。”我当然不敢担此重任,丁先生却拍着胸脯说:“您就来吧!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有我盯着!”我为他的诚意所感动,才敢小心翼翼地揭了榜。

    我们互相合作得很顺利,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戏排好。这时,各剧团已纷纷复业,戏团已纷纷复业,戏园供应紧张。《宏碧缘》第一天公演,是在东城大华电影院。夙称戏园从集的前三门,还没有戏校演出的份儿。北京观众听戏的习惯,向来都注意前三门的演出,一般在内城演戏,上座率大都相应减低,所以,《宏碧缘》演出的上座情况并不理想。但是,学生们的表演却赢得了观众的欢迎。如宋德珠扮演的花碧莲,踩跷登场,“桃花坞卖艺时耍“水火流星”,已然博得热烈彩声,而“四望亭拿猴”那一场,花碧莲在亭子上拍跷尖走“矮子”,在亭檐上“夜叉探海”,起“左右汉水”,以及在亭子顶上追猴儿“圆场”,快若旋风,而高德中扮演的猴儿,又在“圆场”中翻小筋斗,台上更显得在雨急风狂之中,有流星赶月之致,观众欣喜若狂。从此,宋德珠的武旦绝技,在他早已享名的“打出手”之外,他那“翻跃扑跌“卓异的毯子功又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他如王金璐扮演的骆宏勋,傅德威扮演的花振芳,箫德寅扮演的余千,也都各称其职。此剧公演,上座率虽然较差,校方却很满意。这是我侧身于排戏的第一次实践,总算圆满成功,心里略有安慰。这一点安慰的的来,不能不说是丁先生的知遇之情。

  丁永利先生对我并不是盲目的知遇,他是通过试探甚至可以说是考试而知遇于我的。有一次,王金璐来问我:“骆宏勋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我惊讶地暗赞金璐的好学喜问与剧中人稍有联系的问题,他都想要弄明白。按剧本来讲,当时骆宏勋的父亲已故,无戏可演,自报家门时也不必多次一笔,但是演员如果能够明白剧中人的身世,是有助于对角色的表演的。我曾听过评书艺人品正三先生讲说的《绿牡丹》,书中提到骆宏勋的父亲名叫骆龙,字表腾云,便告诉了金璐,他满意地去了。及至《宏碧缘》讲排之后,有些学生对我颇加疑问,时常到办公室来闲话,他们似乎有所用意地探询我是否上过台、演过戏,我便直言不讳地谈起我演过花脸的经历,提到某些表演,竟使他们深表惊奇,透漏除“闻所未闻”的意思,便请我给他们讲一讲。但是,我却千叮万嘱地诫全他们:不要把我谈到的表演方法,流露在教戏先生之前,以免引起误会。他们也明白我的意思,只作为谈戏遣兴而已。经常找我来谈天的,是赵德钰、萧德寅、费玉策、牟金铎、邓玉峥等,都是唱花脸的学生。王金璐也常来,他很好学,时常询问剧词中的字音和字义。一天,金璐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对我说道:“丁先生很佩服您,您真有学问!”我说:“帮着丁先生排排戏,有什么学问可言?”他说:“丁先生背地里很惊讶您的肚子宽绰,知道的多,这就是学问。比方说,除非听过品正三说《绿牡丹》的人,才能知道骆宏勋的父亲的名字,这时一回书的‘扣子’。”说着,他就摹仿丁先生的口吻,学说道:“品先生用‘贯口’说到这里,是干脆利落的八个字:‘姓骆名龙,字表腾云’,然后用响木一拍,算是一回!”我听到金璐的转述,心里顿起波澜:类似这样的小问题,我根本没有在意,孰料金璐的询问,即是丁先生对我的考试,学生们提出的种种疑问,也全是丁先生试探于我,丁先生就是这样通过考验而对我有知遇之感的。看来,排戏这一工作,真是复杂,对于“犄里旮旯”的东西,都需要熟记于心,不但京剧艺术本身的一切细节必须了若指掌,而与编戏、排戏稍有关联的东西,也应多知多懂,真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否则,千岩万壑,九曲黄河,不知将会遇到什么样的陡壁悬崖,漩涡险滩,能使你丢乖露丑于内行先生之前,怡留话柄于刻薄演员之口。如是,又给我敲了一记警钟:凡是与京剧稍有关联的事物,我都要究本溯源,知其然而又必须知其所以然。

  通过丁先生的暗中试验,在学生中间,无形中给我树立一个口碑,他们开始了解我不是那种只能挑剔文词、卖弄笔墨的冬烘先生,也算得是一个“外行中的内行”,而引为同调,他们与我逐渐增多了共同的语言。有了共同的语言,就会增强共同的心气,所以,在排演《二本宏碧缘》时,我和丁先生相处得更为融洽,我是有问必答,同时言听计从。有些唱工、表演,按照我改编的剧本,谈出我的想法,不但丁先生依样葫芦,就是众学生也葫芦依样。于是《二本宏碧缘》又很顺利地排成,上演于中和戏院,上座率也有了提高。丁先生很自豪地说:“翁先生,您想想,五位排戏先生没有排成这出戏,如今凭咱们哥儿俩,就端出这热乎乎的‘两卖‘(术语把一出新戏叫做“一卖”),请观众尝尝咱们的刀口吧!有我有您,出将入相,您撒手儿写,我撒手儿排,这是学校的运气,学生们的造化……”我连忙截住丁先生的话,说道:“言重了。”丁先生哈哈一笑,仍是一派自负的神气。这虽是一时快意之谈,但我却想到了一句有名的格言:“得意之时勿快意!”(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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