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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俊

 拥抱寂寞与狐独 2017-08-25

接到圣旨

明朝成化七年(1471年)春,余子俊带着四名长随小校从浙江杭州出发,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赶赴陕西延绥地区。他刚接到宪宗皇帝朱见深的圣旨,由浙江布政使改任右副都御史、延绥巡抚,即由一省最高行政长官改任临时替皇上办差的一方总督;由歌舞升平、富甲天下的西子湖畔远徙穷乡僻壤、兵机四伏的河套孤城。然而,这是余子俊向往的使命,也是余子俊心仪的去处,他梦寐以求慷慨赴戎机,到这一带修筑一座名副其实的长城,一座足以抵御蒙古族入侵的壁立长城。他辞掉官船,谢绝管待,戎衣仗剑,一马当先,仅用二十几天,呼啸着把原本三四个月才能走完的水陆官道抛在身后,直奔上苍特意为他备就的那份苦涩的露天大宴。

拉开大幕

《雍正·应城县志》载:“余子俊,字士英,本邑世族”,于明·宣德八年(1433年)“本邑出生”,后随外出做官的父亲徙四川青神籍“。明·景泰二年(1451年)举进士,授户部主事,进员外郎。《明史·余子俊传》说他”在部十年,以廉干称出“。成化初,调任西安知府。当时,西安水患深重,余子俊引领民众,开渠引水,解除水患。当地民众称这条渠为”余公渠“。余子俊以治理水患之功,升为陕西右参政,一年后又擢右布政使。成化六年(1470年)转左布政使,调浙江。半年后,拜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 (今延安市及绥德等陕北地区)。后累官至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因为廉洁而能干,从地方到中央,一口气干了四十三年。

明朝自宣德年后,已经退居荒漠的蒙古贵族势力日渐坐大,蒙古贵族军经常越过黄河骚扰山陕乃至河北地区。明·正统十四年(1449年)竟发生震惊朝野的”土木之变“,英宗皇帝朱祁镇在亲征中被蒙古瓦剌军俘虏。以后二十多年内,蒙古人大批进入河套地区,长期扎驻,给明朝北部边防造成巨大威胁。明·成化六年(1470年),余子俊曾以陕西右布政使的身份巡视过陕西边防,他沿途寻找建于隋朝的土筑长城,除了零星土丘,隋长城荡然无存,于是恨恨地对边将王锐说,一定要”沿边筑墙建堡,为久远计“。可是因朝廷要员反对而作罢。莅任不久,余子俊即上疏:”三边惟延庆地平,易利驰突,寇屡入犯,获边人为导,径入河套屯牧,自是寇顾居内,我反屯外,急宜于沿边筑墙置堡。“主张”依山形,随地势,或铲削、或垒筑、或挑堑,绵引相接,以成边墙“。余子俊生怕筑长城带来重赋税、广徭役的恶果,明确进言,”役山西、陕西丁夫五万,量给口粮,依山铲凿,令壁立如城。八月兴工,九月终止,工役未毕,则待来年。“开出的单子是用两省五万壮丁两月时间基本完工。兵部尚书白圭却不以为然,他对宪宗皇帝说,这个办法虽好,但陕西民众困蔽,难以加重劳役,况且这一带外族兵民众多,我军兵力不足,还哪里能调壮丁筑城。修筑长城之事就这样搁置下来。成化八年秋天,余子俊冒着藐视当朝、忤逆圣意的风险再次上疏:”欲于明年摘取陕西运粮军民五万,免徭给粮,备加优恤,急乘春夏之交,虏马疲弱不能入寇之时,相度山界,铲削如墙。“他抓住朝廷吝啬粮饷的小肚鸡肠,特别强调,如果蒙古人不渡河北去,朝廷的各项边防耗费将无有终止,因此,修筑长城,势在必然。余子俊不愧头脑清醒的谋家、处事周全的干臣,他拟的是一条以”运输兵“为主力”专班作业“的路子,打的是敌疲我兴的时间差,用的是以兵养兵的保障体系,规划的却是用最小代价修筑最坚固城墙的方案,看你宪宗皇帝准允还是不准。就在白圭以”虏已近边,难于兴作“,继续作梗之时,明朝军队于成化九年(1473年)十月取得了”红盐池捣巢“之胜,十一月又取得”韦州之捷“,蒙古贵族军满都鲁、孛罗忽等受到重创,相继渡河北去,边境一时安宁。宪宗于是下令:”修筑边墙乃经久之策,可速令处治“(《明史·兵志》)。消息传来,余子俊仰天长啸。《明史·余子俊传》用了这么一句话:”子俊得一意兴役“,他亲手拉开了明朝几次大修长城的历史性大幕。

兴工修筑

余子俊修筑延绥长城兴工时间当在明·成化十年(1474年)三月,而踏勘设计及前期施工应当于当年春节以后。《明史·兵志》记载,延绥长城全长一千二百余里,东起清水营紫城寨黄河西岸,即今陕西府谷县麻镇,西止于定边营,即今陕西定边县和宁夏盐池县交界的长城线上,现今实际测量也有近一千二百里。(《中国历史大事年表》记载:闰6月,余子俊征军役四万人筑清水营至花马池段长城,共一千七百七十里。)沿线设守护壕墙崖砦819座,守护壕墙小墩78座,边墩15座,还设了12座具有大型烽火台功能的城堡。在延绥镇一线,余子俊将长城设计为”大边墙“和”二边墙“南北两道城墙,即”大边“和”二边“。所谓”二边墙“被余子俊称为”夹道“,为”大边“南边的一条十分险峻的壕堑。当朝有一位叫杨一清的官员考察后曾上疏说,边墙、壕堑都是余子俊修浚完固的,”北虏知不能侵犯,遂不入套者二十余年“。《明史·兵记》记述了余子俊督建黄甫川至定边营的过程。当地山险壑深,余子俊以岩洞为室,办公和眠寝只在石板之上。平日仅吃士卒用藤篓从山下背来的粗粮。余子俊巡视工地日行数十里,随身仅携一皮囊水袋,口渴时经常含一口水久久不咽。现代有学者认为因缺水,连最高长官都舍不得痛饮一口清水。我以为,当地天气奇寒,囊中之水早已成为冰水,含在口中预热后咽下似乎合于常理。在有关余子俊修筑长城的众多而又繁杂的资料中,一份余子俊发自前线的奏折十分难得:”士无寒衣苦寒特甚,特请运胖袄鞋袴各二万五千一百余付,分给优恤,诏从其请,如数给之。“因苦寒特甚特地索取宽大的胖袄,可见余子俊感同身受地面对着冰天雪地。有了胖袄,随身所带单衣夹裤可全都裹在身上,甚至还可塞进硬邦邦的老山羊皮或臭哄哄的乱驼毛团。尤其夜晚以胖袄当被,不至命丧五更之寒。长官如此仁爱,当局这般躬亲,将士敢不用命,长城何愁不立。据说现存延安宝塔山烽火台建成后,余子俊登山巡视俯看延河时,山坡上数千军民一齐高呼:巡抚劳苦功高!场面感人。全长1200里的延绥长城,在余子俊苦心孤诣的运筹和呕心沥血的操持下,”役军四万人,不三月而成“(《明史·余子俊传》)。工程告竣,余子俊即于当年闰六月上书朝廷”因母老乞归“,宪宗”慰留不许“。从踏勘设计到工程竣工,半年下来,余子俊已心力交瘁。他太疲惫了,真想回到家里长卧十天半月;他太紧张了,根本不奢望皇帝封赏,只盼着找个安静之处松弛片刻。从当年延绥长城的设计方案看,长城”址广一丈,其高丈八尺,上积垒石,墩下各筑小堡,可容官军护守“,乘上现今实测全长1200里,其砖石方量明显可知,工程量之大也计算可得。以当时落后的生产条件和恶劣的施工环境,四万兵卒,三月时间完成如此巨大险峻的工程,实为中国建筑史上一大奇迹。

死不改悔

余子俊筑建这道长城的作用,在成化十八年(1482年)有一次突出的体现。这年六月,蒙古军再次入掠延绥河西清水营一线,明朝在前方监督军务的太监汪直和前敌统帅总兵王越的调兵抵御下,大获全胜。宜府游击将军、都指挥使刘宁败敌于塔尔山,”生擒四人,斩首六百级“;参将、都指挥同知支玉,右副都御史何乔新等败敌于天梁,”斩首七十七级“;千户白道山等败敌于木瓜园,”斩首十五级“;延绥总兵、署都督同知许宁等败敌于三里塔,”生擒二人,斩首百一十九级“;大同参将周玺等”斩首三十级“。其所以不厌其烦地罗列上述战绩,是因为这是多年来,明军少有的一次大胜仗。究其原因,亦如明史所述,”盖由尚书余子俊铲削边墙,虏人为官军所逐,漫散而不得出路故也然“。长城的屏障作用在这里充分地显现出来,它将入侵之敌的退路阻断,因而明军得以重创蒙古军,使其在以后相当一段时间里不敢轻易犯兵,”延绥军民颇得息肩“(《明史·兵志》)。

余子俊真可谓死不改悔”长城痴“。成化十九年(1483年),大捷不久,已经卸任兵部尚书职务的余子俊被朝廷任命为户部尚书。次年,此公即上书朝廷,建议重修黄河东岸至山海关长城,即所谓”宣大长城“,设计一千三百余里,在旧墩一百七十处基础上再增筑四百四十墩,墩高三丈,役八万六千人施工,同时还誓言旦旦,数月内大功告成。结果诽谤之言蜂起,筑城方案遭遇冷落,筑城之人形同罪人。余子俊被改任左都御史,巡抚大同,其实是流放待查。于是各路言官纷纷上书,以余子俊修城墙耗资太多为由弹劾他,”朝中多欲倾倒子俊“。幸得工部侍郎杜谦等人据实上奏,他们说,筑城费用虽然大了一点,但是”筑城用费子俊无私“,就是说他没有贪污工程款项,这样,余子俊才逃过了一场劫难。多年以后,明嘉靖、万历朝重修了燕京辽东长城,八达岭和居庸关被打点得气势恢宏,辽东长城的厚实和高度远远超过了当年余子俊修筑的延绥长城。然而不数年,即被崛起的女真人扬鞭跨马跃过。研究这段历史,常常让人掩卷叹息。

历史功绩

余子俊筑延绥长城的另一大历史功绩是”徙镇、移民“,兴建了一座西北重镇榆林市。《明史·余子俊传》载:”自子俊徙镇榆林,增卫益兵,拓城置戍,遂为重镇。“即是说,榆林成为重镇,始于余子俊。榆林原本一个小村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东接山西大同等镇,西连宁夏、甘肃一线,地处河套襟喉之地。明朝初年,朝廷曾于河套外设立东胜卫,有力地保障了河套及以南地区的安全。但是自英宗以后,由于蒙古人挤压,东胜卫早已失守,延绥长城的修筑使东胜卫不得不内撤,河套地区外失其险,内无支撑,榆林新镇便呼之欲出。余子俊决非”唯城墙主义者“,他深知,长城不过御敌的工具,少了人脉和士气,不过一堆残砖弃石。在修筑长城的过程中,他精心设计将榆林的营堡修得”尤为壮丽“,并相机开展移民,还着手引快滩河之水,环镇堡之城,解决了当地人畜饮水问题,同时得水浇地数千亩,令军民屯种,当年就收了六百多万石粮食。这么多粮食如果从西安运往前线,没有二万人(畜)断不可能。人们不能不信服余子俊当时在奏疏中所说的话。筑长城告功以后,余子俊当即让部分士卒驻扎榆林,屯田自养,官田很快增至三万亩。以后,余子俊两次上奏朝廷,以榆林边境地区防卫压力过重为由,请求增设榆林卫,宪宗皇帝批准了余子俊的奏疏。从成化九年(1473年)开始,余子俊即在榆林村筑城置榆林卫,最先有五处千户以上的居民移民,”俱在卫城内“。这就是说,他一次就移民五千户以上居民进入榆林城。置卫伊始,榆林城的规模就相当大了,待人丁兴旺,余子俊又果断将延绥衙署从绥德徙至榆林,接着依城堡的聚散分别将七个镇村升格为县或镇级行政单位,辖于榆林卫,完成了榆林新城的设置工作。

一位生于应城,官职不过延绥巡抚的封建官员,凭着睿智和胆识,仅用二、三年时间在陕北高原上撒豆成兵一样建起一座城市,余子俊可谓榆林之父,余子俊也是应城的骄傲。余子俊及其延绥长城和榆林新城成为当地一门学科。

余祥,四川青神人,余子俊之父,其先湖北京山县人,元末入川,余祥永乐间进士(查永乐间并无进士余祥者),官户部郎中,历官廉介,笃于故旧,奔父丧,负一箧过眉,人饮以酒,即于箧旁沥地者三,主人讶之,曰:“此吾友骸骨,吾负归,欲葬其乡耳。”其好义如此,后以子俊贵,赠都御史。《康熙四川总志·人物》,墓在青神县西四十里钟家坎。

《山西阳城县志》:余祥,湖广京山人,建文元年(1399年)任山西阳城县教谕。大约永乐七年(1409年离任)。

○兵部尚书余肃敏公子俊传(1428-1489)   丘濬 撰((1418~1495年),字仲深,号号深庵、玉峰、出生在海南岛琼山,别号海山老人,琼山府城镇下田村(又名朱桔里,今名金花村)人是我国明代中叶的理学名臣、15世纪的杰出学者,著名文学家、教育家,明弘治朝官至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同海瑞被誉为“海南双壁”。)   公姓余氏,讳子俊,字士英,眉之青神人也,其先郢之京山人,元末入蜀,父祥仕为户部郎中。   公生十岁而孤,自幼有大志,迥异常儿,见者伟其不凡,稍长从吴廉宪中受《诗经》,中景泰辛未(1451年)进士第,授户部江西司主事,升福建司员外郎,在部属中独开敏精厉,尝有两势家争田,久未决,部檄公理之,其地名偶与相争者姓同,执为其家故产,公曰:“然则张家湾尽张家产耶?”卒直之,一时能名闻诸上下,部有难理事,辄以委公。   天顺庚辰(1460年),出知西安府,府居,会府下公务丛委,讼谍纷纭,三边之事咸萃於兹,而使车过往无虑日,公处之裕如也,在任六年,治行为关中七府之冠。 赐玺书旌异,岁丙戌(1466年),擢陕西右参政,督三边军饷。用兵所需,取给有司,公在军中督属趣办,罔有废缺,是役公经画之助犹多。庚寅(1470年),转淛江左布政使,关中军民皇皇失所倚赖,纔六阅月,会西夏有警,廷议以为公居陕久,民夷信服,莫如用公,遂拜公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时虏入黄河套久不出, 朝廷屡遣文武重臣总制□路军马以备之,公具疏言:“陜西有三边:延庆、宁夏、甘肃也。三边之中,延庆於内陆犹近,国初逐出北虏,远遁黄河之外,至正统初,始渡河来犯近边,建议者始请於沿边地立界石,东西二千里,於界石外开创榆林一带营堡,後累增至二十四所,延蔓千二百里,屯军积粮以扼虏入寇之路,又於营堡三十里外筑墩台以瞭望,虏闯境即举烟以示警,用是边境久宁。天顺以来,虏知我东西诸边各据险以守,难於窥伺,惟延庆一带地无险阻可以驰突,屡来犯边,掠我边人以为向道,遂知河道所在,入屯其中以伺机变,自是虏顾居内,而我列屯守卫反在其外,一入其中不得自反,遂至遣将聚兵以为之备,计以近日用兵所费刍粮银钞以万万计,今犹屯宿重兵,未见宁息,将来供给又难计算,臣愚以为,莫若於沿边一带墩台空处筑修边墻,增立呰堡,难非天险,要为有据,况旧界石一带多高山徙崖,间有川口,亦有限数,乞勑沿边将领,各统戍卒,及行附近布政司,起倩民夫,付臣统领,依山形,随地势,或铲削、或垒筑挑堑,延引相接,以为边墻,仍乞勑参副游击等官,领兵於界石之外下营,架礟以为防蔽事。”   下诸守将计议,以为虏未出套,未可庀工,虏既出,乃东起清水营之紫城呰,西至宁夏之花马池,延蔓几二千里,每二三里间为对角敌台,崖砦连比不绝,於其空处筑堵者三横一斜,一如新月状以侦敌避射,凡为堡十有二,崖砦八百十有九,小墩七十有八,大墩十有五,两月之间,厥功告成,自是虏寇稀矣。   初榆林列戍,始於正统岁,调延安、绥德、庆阳三衞官军分戍,而以河南、陕右客兵班上助之,未有衞也。成化初,议者尝请於榆林堡立衞,然未就绪。至是公始请以先年陕右清出远年不明军籍及有罪责戍南土者之子孙,免其远戍,就近编伍以实之,且又拓其城,比旧加广,凡军中器用百尔俱备,率范铜铁为之款识以岁月。又择军中子弟之俊秀者,为弟子员奏请建学立师以教之,榆林俗不艺圃,公求种於远,教民种植,自是蔬菓与内陆等,又於界石外开地以为屯田,给军民耕种,得粮十数万石以助经费。自是榆林为重镇,而与宁夏、甘肃鼎立而三矣。虏自後经城下,必啮指相顾,不敢鸣镝向之。

  癸巳(1473年),公以功转左副都御史,公在延绥首尾六年,说者谓榆林之镇,国初未有也,有之始於正统,然皆草创未备,自时厥後,镇守巡抚者非一人,至公而後,守御之具始大备云。

丙申(1476年),以本官移镇关中,有诏命议弭盗安民之策,选将厉兵之方,公乃条上事宜凡七:一曰卫国之计;二曰保民之计;三曰弭盗之计;四曰安民之计;五曰选将之计;六曰守隘之计;七曰善後之计。其所建置皆关中军民切要急务,前人未举者,疏入,皆从之,行之,至今人以为便。是秋,入朝议事,奏免岷、河、洮三衞之民戍南方者一万有奇,易置南北之更戍者六千有奇,就以分戍固原之胡,卢峡并魏王城设平虏镇戎二千户所领之,既归,镇岷州四簇生羌作乱,移兵平之,获首虏四百,岷地险隘,自国初指挥马烨深入其地,至是再见于公,羌人远遁,相戒曰:马帅复来矣!誓不敢叛。捷闻,赐勑奖励。有北虏慑其威声,西戎遭其锉衂之褒。

初,公在西安时,患城中水多苦咸,民以为病,宋时东引龙首渠水入城,以利民汲,其後湮塞。成化二年(1466年),又西引潏河之水,自丈八头起修石,石??,以启闭樽节放水二分,至西门十有五里,贯城中以足民用,馀水洩出城,积滞日多,几与城基等,将至坏城,公有意欲修之未果,至是乃议,亦如丈八头,闻新渠以洩馀水经汉时故城以达于渭,以免公私之患,人至今便之。号曰余公渠。□泾阳县旧有洪日堰,山高水下,不利灌溉,乃出公帑,责健吏凿山开道,溉田千顷,至今永为泰民之利,过者思焉。

丁酉(1477年),召拜兵部尚书,论前功加一品俸,逾年加太子太保,赐金玛瑙带,织金麒麟衣一袭,时辽东巡抚大臣依附中贵,请举兵征建州内附女直,诏下兵部议,公以为自古驭夷之道守备为本,建州乃羁縻边卫, 祖宗以来不尽以中国治,治之,既多设官以分其势,又开马市以掣其党,许买牛以结其心,非示之以弱也,治夷之道当然,尔今共酋伏当加等罪状未著,遽欲出师征之。非祖宗备边本意,如必不得已,宜别遣重臣往彼节制,相机战守,公之意,葢欲别遣主帅,使邀功者不得行其计,然而竟不可沮,则复极论其开衅失利之由,贻患边方,欺罔之罪。是时权幸气燄薰灼,公敢与之抗,人皆为公危,既而相继败去,公卒无患。时贵州守将恃有奥援,亦言播州苗贼齎果等出肆刦掠,恐滋後患,乞调湖广、四川军马五万会贵州讨之,公言贼在四川而贵州守将请讨,必有主之者,兴师五万以三月计之,计用军储六万七千五百斛,半年则十有三万五千,而楚蜀山路险阻,不通舟楫,取给负戴必得两倍之数,俟运至天气热而瘴疠作非计也,上是之,乃止。

庚子(1480年),丁内艰,服除,即驿召,改户部尚书。癸卯秋(1483年),大同有儆佥议边备久弛,非公莫能振肃之,乃命公节制沿边诸军事。公请兵数万分戍虏入寇要路,守将服公威望,纪律一新,虏闻之引去。寻召还。

甲辰(1484年),以星变上言,大要欲朝廷节财用而无浪费於土木,祷祈重盐法,而无以实数作羡馀以赐权贵,禁夺民利而不许贵幸乞闲田,罢中官俾归给役宫中而无预外事,凡此皆人所难言者,时论快之。三月,上以大同宣府乃国家藩屏,虽有镇守、巡抚等官不足倚仗,兵荒之後,疲敝已极,必得重臣庶其有济,乃勑公总督两处军务,自总兵以下咸听节制,公即日出居庸,历宣府至云中,乃上疏,言大同宣府兵民疲敝,诚如圣谕,然举事必先其急者,今日事之最急当举者,莫急於修边墻,臣向修於延绥已有成效,乞以是法推而行之宣府、大同及偏头关,自东抵西一千三百二十里,各为墩六百一十,今旧墩见有百七十,拟新筑者四百四十每二里,立墩台一,高三丈,濶如之对角为悬楼二,空内挑壕堑,阔丈五尺深,杀阔之五,计用工五百十日可成一座,以万人十日计之,可成二十座,一月可成六十座,两月可成一百二十座,以十人守之,非但以瞭望,而亦可以四面击贼,使贼不敢越,每岁夏四月,秋八月,兴工遇儆即休,事已复作,暂借用军民之力,虽曰劳扰,然而一成之後,岁省边费万万。 命下,如公所奏行之,既而,宣府守将不遵约束,公奏劾之,而忌者因而造为飞语,俄改左都御史,专镇大同,忌者攟摭公行事,命工部杜侍郎及科道官往按之,案卷明白无有所私乃止,落太子太保,以左都御史致仕。家居未逾年,复起公典兵政,比至屡疏以病乞休,致不许,悉复旧所兼官,未尽两月。 宪宗皇帝宾天,今上嗣位,屡以疾求去不允,疾已亟,犹命卧理部事,属楚、蜀大荒,公虑有变,犹力疾草疏乞遣将臣镇压之,以销未然之患。既封进,屡问左右:“章出未?”或曰:否。遂侧身面内而卒,时己酉(1489)岁二月二十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一。 上震悼,辍朝一日,遣官葬祭,赠光禄大夫太保,赐諡肃敏。

  公沈重简默,外若和缓,内实严毅,自为部属时,事事不苟,有一事不当,辄熟思审处之,夜以继日,或对客犹沈吟不已,或问之,曰:宫中一二事,恐不当耳。凡奏疏文移必自起草,每夜至二鼓方寝,虽疾病中不废,天下事罔不经心,而於国计边务尤所注意,一生仕宦,立朝之外,皆在西北二边,而於关中尤久,於榆林事为巨,其功尤大,而灼然在人耳目者,在修边墻一事,其後又以大同、宣府切近京师,依仿所已行者为之,竟为忌者所沮不克成,论者谓其功程已有次第,假饶未为尽善,但十得四五而亦享四五之利,不犹愈於尽废乎?论曰:古称儒臣之守边者,首称韩、范,然二公之事载诸史传者,议论居多,凿凿乎见诸行事,而有实迹留於後世者亦不多见也。今余公之建功在延、绥、环、庆之间,葢二公故壤也,而榆林边墻之修,延袤馀二千里,虏人望望而去,边民优游以嬉者,馀二十年矣!使继公者人人皆体公心,踵而葺之,使毋致废坏,则公之功留於後世者岂下二公哉!夫天之於夷狄,固限之以山川,山川不足,而以人为补之,因阨塞之阙,顺形势之便以扼异类之冲突,似不为过,是故秦人筑城,非非而不量力,不恤民则非也,乌可以噎而废食哉。北魏高闾亦尝建此议矣,而不克遂,而公则遂矣,且有效矣,而或者不废其前功,而顾逆料其後弊何哉,忌之也,亦非专为公也,方公建议时,有云凡事务须足到目过,似能经久者,方始为之。予固知公非苟然而漫为之者,边墻之修成不成,不足惜,而所惜者民财,民财不足惜,而所惜者国计,呜呼!决一已之私而忘国计之大,斯人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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