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或张力论
1938年,美国批评家退特在《论诗的张力》一文中说:“我们公认的许多好诗——还有我们忽视的一些好诗——具有某种共同的特点,我们可以为这种单一性质造一个名字,以便更加透彻地理解这些诗。这种性质为称之为‘张力’。”他认为,诗歌的语言中有两个经常起作用的因素:外延(extension)和内涵(intension)。外延是指词的“词典意义”,指词的本义或指称意义,内涵是指词的引申义或暗示意义,或附属于文词上的感情色彩。退特提出的张力概念,是指语义学意义上的外延与内涵的有机协调,它强调的是诗歌语义结构的复杂多样性,他认为,诗既倚重内涵,也要倚重外延,也就是说既须有丰富的联想意义,又要有概念的明晰性。他说:“诗的意义就在其张力,即我们在诗中所能发现的全部外延和内涵的有机整体。”[1]诗歌由此获得辩证意义结构即张力结构。实际上,张力论向来被认为是最成功地总结了新批评对辩证结构问题的见解,它是新批评对诗作为一个独立自足的有机体所具有的内在辩证结构的一种解释,旨在把批评的焦点引向诗的内部研究。退特建议将外延和内涵两词削去前缀,创造一个词tension,即紧张关系。由是,张力这一术语的含义不断被后来的批评家给以引申和发展,使它成为一种更为普遍的规律。罗吉·福勒说:“一般而论,凡是存在着对立而又相互联系的力量、冲动或意义的地方,都存在着张力。”[2]也就是说,在张力论看来,一切相互对峙而又相互作用的原则、意义、情感、修辞、语词,都可产生张力。诗歌内部诸种能动的二元对立所产生的张力,使诗歌内部诸要素精确地落位于某种美学序列中,并由此形成一个有机的统一体。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宋人王籍《入若耶溪诗》中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句便是“张力诗学”的典范。此句中,“蝉噪”/“林静”、“鸟鸣”/“山幽”分别是一个“动/静”二项式,“动”、“静”之间语义背离,形成两极,但两极间的相互作用却相反相成,营造出一个动中有静的新的意境。清代诗论家吴雷发由此进一步发挥道:“真中有幻,动中有静,寂处有音,冷处有神,味外有味,诗之绝类离群者也。”[3] 张力论作为对新批评理论的一个出色的总结,受到了新批评派的普遍赞同,“张力”成为新批评理论的标签,他们有时径直将新批评理论称之为“张力诗学”,而维姆萨特和布鲁克斯在其《文学批评简史》中则将张力论称为是“现代批评的顶点”。
[1][美]艾伦·退特:《论诗的张力》,同上,第130页。 [2]转引自《文学批评术语词典》,王先霈等主编,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287页。 [3][清]吴雷发:《说诗菅蒯》,见胡经之主编《中国古典美学丛编》(上),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264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