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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的小说,世界的新小说,两线的交集与离散

 冬天惠铃 2017-11-02

图片发自简书App


莫言的宽腰燕尾服悬空曳进了高顶的厅堂,两撇衣角一路点点摇摇,空气里多了两串平行的水漂。他的步子有些深沉,脚背上安放了某个民族的目光与思虑,他的手触及了徽章,也拿到了一种历史的终结和起始,一手阴,一手阳。

假如抛开诺奖本身的意义,抽象出概念化的公式,那么,新闻标题可以是:中国作家莫言获得西方文学界最高奖项。

我来换算一下,这是类似初民将一头牛换来一片地的换算:新中国的小说家,已经得到了世界主流文学界的认可,莫言获奖,只是一个代号,或者叫借代。

我还想再捯饬一次,二手的运算结果于是是三手的了:新中国的小说家已经融入了现代小说的潮流中,已为局中人。

新中国的小说和世界新小说的契合度究竟如何,这是我想探知的。

先来说一下我为什么一定用“新中国的小说”这种表达。我猜许多人在看到这个短句的时候都会感觉不自在,至少我就是这样。不自在不是它有生理性的语病,也非是碰破了我们隐秘的羞耻点,它是语义搭配上的奇异,冒犯了我们熟悉的语感。

我应该说“中国现当代小说”才对。

在二选一也就是今天上午上课的时候,五个小时之前,在二选一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帕斯捷尔纳克或诺奖后(又是诺奖,好巧哦),苏联当局拘禁了他的家人,迫使他拒绝接受诺贝尔奖。海涅在他一个同胞的阴影下,嗅得了他的文学消亡的消息。油气味,焦糊味,大量的书推入了火堆——“创造我们的莎士比亚”。一张照片上,僧人们捏了张写着大字的纸,“什么佛祖,全是狗屁”,他们脸色如临苦刑。

固然较为极端,但我想借它们展现的是此种社会形态的倾向,对待文学的倾向。而且,轻浅的例子也不会留存于眼里不揉细沙只存结晶的历史当中,我想找,也找不到啊。

所以,新中国的小说,和新中国以前的小说(约略可粗估为民国时期的小说)不是可以放在一块儿说的小说。不然,好好活过了民国的沈从文也不会在人民的美好春天心胸郁结,尝试自杀(尽管未遂);不然,在民国都没给逮了的鲁迅被评说如果未死写下去终将蹲班房。

民国的小说家们毫无疑问是即将把中国小说带入世界潮流里的,因为那时候的意识形态并不忌讳什么,禁止什么,我是说广义上如此,审查封文之类的事儿不还是没能让郁达夫,穆时英们消失吗?

起名“中国现当代小说”的话,探讨的就不是两线交集与离散的问题了,而是必定着眼于现代和当代小说承继关系的问题,自家事,不好写,并且写的话将涉及政治话题,不待见,不想写。

原因就是这些了。不平之气,请也在此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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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把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的面世定成他所认为的现代的开始。而同时期的中国仍在繁荣地愚昧着,这样看来,首发车我们是错过了。不过就算以其他的开端为标准,中国依然在后面,区别不过是能否见识到车屁股的烟尘而已。

后来推翻封建帝制,成立中华民国,现代性文学于中国也开始翻滚起了各路思潮的波浪。简直像几次工业革命一股脑儿杂烩似的被我们一起吸收,西方文学规规矩矩发展来的几个阶段在这儿同时起步了,一锅乱炖初步散放了特色味道。

这是两线恩怨的第一站,是时而和睦时而偏离的对话的发语词。

车体喷发消耗燃料的黑烟,车轱辘的奔走掠过了过渡的站点,那里的月台灿烂却短促,如流星,如蘑菇云,如一剑劈过的雷霆之声,许多美好的可能性还未有后续,战争的泥巴就糊死了最后的暗门,然后又是战争,战争,武战,文战。终于到某个时期,小说,可以放肆地试试身手了。

我是说我们来到了1978年之后。

经济政治建设已奠定了基础,癫狂的文斗已回归了地狱,创痛不会磨灭,该走的路还是得走。

所以,这篇文章说的是1978年后的新中国小说与世界新小说的关系。

希望大家不要认为我是个骗子。

我所读到的,学校所教授的,重点都是在78年后的小说。49年到78年的中国文学,我发现我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我读书少,原谅我吧。我不怎么喜欢新中国的小说,也是个原因。

尽管我只是读过贾平凹的三本小说(《废都》禁得不屈),莫言的一本小说(莫言得奖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原谅我吧,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在读初二),刘震云的两本小说(他要是干金牌调解什么的决对红得不得了)……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短篇,我却发现了一些东西。

读完之后,我觉得,新中国老一辈小说家以及持老一辈写作风格的新生代小说家,大部分(就是不大出众的那部分)都可以换个称谓:民俗历史学家。还有:社会观察家。

他们是输出销售记忆和故乡的商人,货物里的细软是主流的可模拟的情感。

高中时语文试卷的大阅读题,我按套路写下解析,过后却对那些小说没有印象,专项的阅读训练中有一块是外国小说,这些作品总是拥有一种趣味,比中国的那些吸引人得多。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喜欢读高中生卷子里那种小说喜欢到花钱买尤其在国民阅读率如此低的国度里?

会有市场吗?能凭写这种不咸不淡的东西生活下去吗?

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说他们的确靠着它们养家来着,我是不信的。他们的养家,大概是挣工资养起来的,任职于什么机关部门,他们的作品便有理由和乔伊斯一样,卖不动。

既然有先辈的底本摆在案头,而且吃穿之事有着保障,何苦再另开新路?

网红脸,小说的网红脸。

水军,小说界的水军指使虾蟹,浩浩荡荡,竟把挣扎浮起的龙蟒都带得转了向,并且从远望去,只能看见盘踞的一片青白色,新兴的金芒还在摇摆,眼看就要熄灭。

拖后腿,千万只手腕安居乐业地不动如山,守卫旧有的传统也就是饭碗,死攥着前行者的脚腕,使他与领跑者无法比肩。

具体说,现代主义已代替了现实主义成为了文学的写作趋向。在中国与世界两线的交集上,主客双方都做了努力,翻译家大量引进,小说家积极学习,但是它毕竟是发源在西域的舶来品,将其地方化是一个任务,莫言的获奖或许可以理解为西方文学界对中国小说家下了大功夫学习的肯定和鼓励。

我再次提到这一点,是想说,有某几个绊子在,做到这件事,是相当不易的。当然,诺奖颁发给一个作者,牵涉的东西远不止单纯的文学上的成就。

貌合神离。

这是我的看法。

这是我对两线关系的看法。

这是我广义的对两线关系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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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希望还大大的有。

虽然现代主义文学的精义与我们国家的某种神髓是相反的,虽然我们千百年来普及的国民性格与那神髓是相通的。

不得不说,改革开放,是一道救命符,在内命上,外命上,都是。

它的星星之火烧到了现在,那时门缝里流露出了异域的体香,现在我们可以脸对脸地寻味了。

我所以说仍有希望,是有原因的。

好像这篇文章成了净是说原因的的了,希望大家不要认为我是个骗子。

独生子女的常态化,首先给我了一点亮光。

坚持跑步好多年的村上君小时候就对自己是独生子女这一点感到困惑,这硬塞给的孤独未尝对他的写作没有影响。

然后是,全球化。

下午的时候我看了看班级的一个群,上个学期给我们上课的李教授被偷拍制作的表情包又出现了,我就想起了教文学的老师们。

中国文学老师,写作老师,文学概论老师,汉语老师。没有谁表现出对外国文学的热爱,我大吃了一惊,吃得牙都凉透了。

好不容易在霍老师的文学概论课件里瞥见了一张昆德拉的肖像,梗起脖子准备好好听一听,没想到这张PPT被他略去不讲。

扯远了。不过,他们这一代人在是大学生的时候,与美国或印度的大学生的区别一定比我们这一代大得多。

网络的国度里,边界如蛛丝般轻软模糊,往你那儿吹一点,往我这儿推一步,界石就算游移也没事。网络是一个阿联酋,一个合众国,国与国的间隔不再深植沟壑,而能够串门似的勾肩搭背,开开小玩笑。

我在思考,在网络中,人类实现了天下大同了吗?

至少,精神上共同的趋向已初露端倪。而文学属于精神,而小说属于文学。

虽然这趋向不怎么令人欣喜。

新世纪的精神忧患有新的表现形式,有愁思惑乱,则必有小说为之纾解,我想,这也是一个可以在《小说的艺术》里入列的说小说未死的理由。

忧患,自然也是大同的。

中国的年轻人和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年轻人都有相同的烦恼,我们有同一套话语体系,说的都是火星文(firestar languaue),手机把我们钳制成奴才,青春的躁动使我们知道所谓的荷尔蒙就是一种热的铁质器皿上的爬行昆虫。

生活的全球化,才是真正的全球化。

于是故事就全球化,至于人性,人性本就天下大同,是人性的大同促成了精神上的共通。

读不进去许多国外的小说,觉得过于隔膜,从中吸取的养料像嚼甘蔗,吃一半,吐一半,懂了形式的运用,操作的技能,却不知道为何挑这台设备来施加手法而非那台,因为不了解具体的隶属于异域风土的事物,学到了东西,也是貌合神离地学到了。

现在,青年人,世界各地的青年人接触的东西是你有我有的,生活方式是在电影音乐影响下交互发生作用的,我们的故事是一样的,年轻的小说家们,就有了写世界小说的希望,而拖后腿便成为了一种减速器,不让冲劲过猛,失了本分。

记得有人说中国自古就没有小说的传统,还有人说中国文学最高点在诗和散文上。

我行文里对中文小说有意无意的贬抑,并非故意,也非恶意,我希望,它是一个鼓励。

小说,还是大有可为的。

我似乎看见了,两根如双螺旋DNA的金线缠绵交织,向远方延伸开去,它们上下争执不休,像是厮斗,又像触探,光芒不停,生生不息。

              17.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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