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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物】富阳逸古斋:竹纸群落,唯重古法(上)

 江河行地劲草庐 2017-12-22

徐晓军馆长告诉我,浙江富阳大源镇有一家造纸作坊名叫逸古斋,此家专门生产竹纸中的元书纸,在业界小有名气。同时他还告诉我,大源镇有多家这样的古法造纸作坊,如果有兴趣的话,可带我到当地去一看。这当然是我感兴趣的话题,恰好我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久,就前往萧山开会,徐馆长特意到会场来接我,而后带我前往大源镇。


门牌号


萧山到富阳间有高速公路相连接,大概开行不到一个小时,就进入了半山区。而后行驶在一条不宽的省道上,没多久就进到了半山下的一个村庄。其停车之处我注意到这里的门牌号是“大源镇朱家门大同村62号”。在路上,徐馆告诉我说,我们一同前往的逸古斋,其主人名叫朱中华。而今这里叫朱家门,看来朱姓乃是这里的望族。


眼前是新盖的楼房


不巧的是,因为会期的原因,来到朱家门的时间,比提前的预约晚了一天,而朱中华前往外地开会,不过他也安排好自己的儿子来接待我们。其子名为朱起杨,看上去不足三十岁,其接人待物颇重礼节,但我在他的脸上看到的却是时下年轻人的神态。手游时代的年轻人还能继承这么古老的传统,这真是令人欣慰的一件事。他把我等带入院中,眼前所见乃是江南特有的正堂格局:正堂的前方完全没有隔挡,于院落呈敞开状,看来南方人真的不怕冷。


原来老楼在里面


老物件


从外观看过去,这是一处老房子,整个建筑呈L形,全部是木结构的二层楼,二楼的窗扇也全是木板没有使用玻璃。这样的窗户关闭之后,里面岂不是黑暗一片,但古人千年以来就是这样生活,也许这种制式有其道理吧。但在这山村中,能够保留下这样完整的木结构,倒是跟其生产的手工纸颇为匹配。


堂号及历史


走入敞开的厅堂,正前方悬挂着“逸古斋 ”的匾额,此匾显系新雕。匾额下方悬挂着一幅古人的画像,上面写着“朱公启绪”,不知道这位朱公是否就是朱家的先祖。而像的两侧则悬挂着用雕版刷印的书样,上面还有题字。徐馆介绍说,这是王黎明先生拿来老的书板,而后用这里的元书纸刷出的纸样。此套书版乃是朱师辙的小儿子朱俊异先生在1960年从黟县石村老家跟藏书一起运到了杭州,而近期王黎明用这套书版刷印了一百套。挂在墙上者,就是刷印此套书的印样。徐馆长告诉我,这三套书版均为朱师辙家中所刻,书名分别是《黄山樵唱》《曾文正公祠百咏》及《林和靖集》。细看这些纸样,刷印水平确实不错,看来朱家生产的元书纸确实适合用来刷印线装书。


元书纸


说话间,王黎明先生也赶到了这里。听徐馆介绍,我方得知王黎明原本在华宝斋搞印刷,而今他已离开了华宝斋,独立开始搞手工纸及刷印业务。寒喧之后,我们坐在这敞开的厅堂内喝茶聊天。这古老的厅堂正中,摆放着一张颇为流行的红木案。朱起杨让人拎来了两袋子桔子,而后称桔子的味道还未最佳,说完之后,就给我们去泡茶。


折射在老楼上的阳光


我在吃桔子过程中,观察着院中的细节。这处L形的老楼,看来是有意保留下来者,因为其四围已经全部盖成了钢筋水泥的楼房。而楼房外立面所贴的瓷砖在阳光的反射下,产生出刺眼的光芒。这种贼光折射到老房的窗扇上,产生出一种颇为不和协的音律。这样的音律如朱自清所言的:“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形成了较大的反差,这让我想到了“反讽”这个过了时的词。


相关部门的认可


与之相匹配者,还有这老房的侧墙上悬挂着的一些匾额,最显眼者当属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所颁发的“手工纸研究所富阳竹纸研发基地”。这是一块金属匾,还有一块金属匾上则印着“杭州市富阳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基地”,另外还有一块木匾上刻着“北京德承贡纸富阳竹纸复原基地”,等等这些都显现着主人朱中华与业界有着密切地联系。并且他的造纸技术,受到了相关研究者地重视。而徐馆则告诉我说,朱中华在今年被有关部门认定为“富阳十大工匠”。可见他的所为,越发地受到政府的关注。


联络广泛


我们边吃着桔子边朱起杨聊着天,虽然这个年轻人颇知礼节,但他也明确地说谈到技术问题,还是要去问他老爹,因为他了解的细节也不是太多。我问到了本厂的店名,他告诉我说,注册的名称为“杭州富阳逸古斋元书纸有限公司”。虽然我知道元书纸乃是一种古称,但为什么这种竹纸会起这样一个名字?朱起杨说他也不了解,看来只能向朱中华先生请教了。  


用元书纸刷出的效果


谈到元书纸,我请朱起杨拿出一些来,看看样品。其首先拿出的一刀,从侧面看过去,果真纸边上打着其家的堂号。上面分别钤盖着“朱氏”“元书”“满前竹”“逸古斋”等等硃记。打开外封,看到这种纸呈乳黄色,摸上去颇为细腻,而徐馆却发现这种纸中仍然有着些许的杂质。朱起杨马上承认,这是前些年所生产者,当时的工艺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到如今生产出的元书纸则远比这种样品质量提高了许多。


几种不同的绝色


我真佩服徐馆的眼力,他一眼撇过去就发现了问题。而后朱起杨又拿出一些小的纸样,这些纸样虽然颜色不同,但细看上去果真纯净度提高了许多,看来这是后生产出的样品。朱起杨又拿出一刀洁白度较高的元书纸,其质量同样比原来的那一刀提高了不少。我问到每一种纸的名称,朱起杨说都叫元书纸,仅从颜色和质感看过去,我已经觉得这里生产的纸已经是好几个不同的品种。同叫一种纸名这如何销售呢?朱起杨仍然笑着说,这样的细节要问其父亲,而他在此只能负责接待我们参观这里的方方面面。


没有分别起出名称


接着起身跟着朱起杨去参观各种细节,首先走进的地方应当是仓库,因为这里堆放着一箱一箱的手工纸。我依然纠结于这些纸,一眼望上去就有着多个品种在,但不知为什么却不在纸边上打上每一种纸的纸名。以我外行的看法:如果这样做,岂不一目了然。


生产出的纸张


穿过仓库,朱起杨带我们去看了捣料车间。这个房间不大,一台捣料机几乎占了这间房间大半面积。这台机器望上去,乃是机械与手工的结合物:前面是新作的木斗,木斗的下方有着一些褐色的纸料。朱起杨说,这就是纸浆的粗料。而粗料之上则有一块颇为粗糙的条石,这块条石后面又连着金属臂,王黎明请朱起杨给我们现场操作演示一番。而后朱起杨合上闸,这台大机器却未能运转起来,他用手扳动飞轮到了一个恰当的位置,机器顿时轰鸣了起来。在偏心轴的带领下,金属臂上下摆动,那块大石头一下一下砸向了下面的纸原料。而朱起杨走到木斗前,用一根木棍搅拌着下面的纸料。我注意到这个过程必须要赶上石块上下的节奏,这个之间大约有一秒到两秒的运行过程,而木棍在这么短的间隙内把纸料翻动一下,以便让这块大石坚坚实实地砸在纸料之上。


准确搅拌


关上机器后,朱起杨告诉我,以往这种捶打纸料的过程全部靠手工,其劳动强度很大,于是他们就发明出了这个办法。但其强调这种办法也同样是一种原始的手工方式,因为在古代时就是用这样的石块来敲击纸料。


揭纸


上纸


看完捣料房,又转到了烤纸车间。这个环节我在几家纸厂都曾看到过,而这里的情形与他家基本相同:也是将生产出的湿纸,一一揭开来贴在有着一定温度的铁板之上。待纸被烘干后再迅速地将其揭下。朱起杨说这种工作的要点乃是要掌握恰好的揭起时间,过早或过晚都会影响纸张的质量。而我们在这间烤纸房内仅见到一位妇女在那里操作,我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她的操作的确有如行云流水般地娴熟。而在这烤纸房内,还有一位老大爷坐在旁边与妇女聊天,他看我们进来,马上跟我打招呼,可惜他说的方言我未能听明白,只好含糊其词地向老先生致意。


和善的老人


刷纸


关于金属的烤纸土墙,朱起杨说,古法并非如此。这样的金属墙虽然效率高,但因为金属导热太快,其热的快凉的也快,故用金属墙做出来的纸,并不能完全展现手工纸的特性。为此逸古斋正在着手恢复传统的土墙,而后他把我们带入了另一个房间。


将要完工的土墙


两墙之间的缝隙


炉灶在这里


这个房间内正有两位施工人员在那里操作,此屋的正中已经围起来了一堵墙,一位工人正在墙上抹泥灰。朱起杨把我带到土墙的侧面,由这一端望过去,两墙之间约有着四十多公分的空隙,而空隙的下方已经围起了炉灶。朱起杨介绍说,就是在这里烧火将土墙烤热,土墙的热传导虽然慢,但却温度均匀,并且热量地散发也更为缓和。


成品


抄纸车间


参观完烤纸房又转入了另一个房间,在这个房间看到不少成品,而成品的下方则是几个石制的抄纸槽。从包浆程度看上去,这显系老物件。朱起杨说,这的确是老的石槽。而今这些石槽已不再使用,故用在这里作为堆料用。这个石槽的另一侧则是几个大的水泥纸槽,一个纸槽内全是泛起的浓度颇高的纸浆,另一个更大的纸槽里面则泡着整捆的纸原料。


浓厚如豆腐


泡料


朱起杨向我介绍着这种泡料的原由,他说到了这一步还未曾完成造纸过程的一半。而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纸槽内的抄纸网,于是我放下手中的相机,用那个简陋的工具试了两下。这让我瞬间体会到抄纸更多者是一种经验地积累,必须经过长期地实践,才能把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到极致。

 

颜色不同


假模假式地操作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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