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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巨德:在艺术上看得见的是图式、样式,看不见的是道。

 杨关桥 2017-12-22

刘巨德,1946年生于内蒙古乌兰察布盟,蒙古族。1970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73年任云南美术出版社美术编辑,1978年考取庞薰琹教授研究生,对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与西方现代艺术进行比较研究,毕业后留校任教,曾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


“要想创新,必须回到源头。艺术的创新也一样,回溯源头,找到永恒的生命精神,方能创新。”他说。


“生命是一团浑沌的光亮,在看不见的谜底。”因其不易看见,才吸引着人们游走着,感知着,“以看得见的物去寻找看不见的道,以看不见的道去映照看得见的物。”日前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混沌的光亮——刘巨德艺术作品展”就是艺术家刘巨德在71岁的人生节点上,用国画、油画、陶艺、雕塑等艺术形式呈现自己跋涉在寻道悟道的旅途中的所思所得。自上世纪80年代末至2017年创作的百余幅作品,既有中西融合的实践,又有深植中国传统的执着,尤其是大量巨幅新作,洋溢着深沉的情感,彰显出旺盛的创造力和对民族文化的高度自信。


恩师领路入传统


刘巨德1970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78年考取该院研究生,1980年毕业留校任教至今37年。本科学习陶艺,研究生时跟随导师庞薰琹钻研传统,工作后给吴冠中先生做助教也是中西兼修。刘巨德的作品,无论国画油画还是陶艺雕塑,都一脉相承地展现出不囿于材质和画种限制的自由。作为工艺美院第一届研究生,他深深感恩于学院前辈的教诲,不止一次地表达,是恩师生前给予的莫大帮助,奠定了自己一生艺术的根基。


庞薰琹先生与刘巨德(右二)等学生合影


刘巨德是如此希望自己的恩师能够看到他的汇报展,曾几度哽咽。他真切地说:“庞薰琹先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自信和深情,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是他带我走向传统文化的海洋。”庞先生强调继承和弘扬传统是要走到文化的深处,寻找看不见的道,即吸取传统文化的灵魂,这种研究方式不是断代式的、切片式的、个案式的,而是贯通式的、中西比较式的、通识式的,是对美术史进行全方位的研究。


刘巨德从中国的原始艺术如彩陶、玉器,殷商的青铜、汉代的石刻、壁画、雕塑,到文人画、漆画、岩画、民间版画以及民间艺术、宫廷的艺术等不断展开研究。“老师教导我们研究传统文化要学习老庄哲学,因为在艺术上,看得见的是图式、样式,看不见的是道。先生不希望我们模仿,而要从中西的历史中寻找艺术的‘真’和‘贞’。”他说,这个过程很漫长,自己一直在慢慢学习和体会,仍然在路上。



小周/布面油彩/80x60cm/2004年


刘巨德对传统文化往往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他的名字是私塾老师所取,在不少作品中,他将金文“德”字拆分成“十”“目”“人”“心”来落款。他说:“生生不息为德。我喜欢看《易经》,‘德’在传统中是观道的意思。‘十’是宇宙平衡,‘目’下边是‘心’,就是用心在看。从‘人’,连起来就是人用心在看宇宙之间的平衡,在观道。”


以传统之心融合中西


在读研究生期间,庞薰琹建议刘巨德做《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与西方艺术的比较》课题,1980年,刘巨德的硕士论文《论平面装饰艺术中的适形造型》在《工艺美术论丛》杂志发表,后来他在这篇论文的基础上扩写了《图形想象》一书。通过对这个课题的深入研究,刘巨德认识到了空间与造型的关系。


百合/水墨纸本设色/70.5x45cm/2005年


他不同意人们将“装饰”看做是表面形式、有时还略带贬义的看法。刘巨德描述说:“装者,藏也;饰者,物既成加以文采也。装是藏起来看不见的那一部分即道,而饰的本义是‘刷拭’,是擦掉污垢的意思,装饰是擦拭心灵的污垢,与澄怀观道的意蕴一样,其实是非常中国的词汇,包含着中华文化深沉的内涵。”


草莓/水墨纸本设色/50×69.5cm/2007年



忧思鸟/布面油彩/120x200cm/2008年


美术理论家邵大箴评价说,刘巨德是以开阔的视野和胸襟接纳古今中外的艺术成果,孜孜以求地探索如何将西画精华融入现代中国艺术之中。刘巨德赞同吴冠中先生的一个比喻:如果艺术是一座大楼的话,国画、油画、版画等画种,就是一扇扇窗户,里面是相通的,不能把它们对立起来,不能停留在技术层面上争论不休。中国画所追求的“道”的境界,需要切身用生命去体验,不是别人经验的照搬,不是掌握了一种法则、一种程式,就解决问题了,中国画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是从画家内心里生长出来的,是人的心灵长期与大自然交融,最后开出的“花朵”。


诚然,在刘巨德的艺术创作中没有过多材料上的限制,除了水墨、油画,近年来他还通过陶艺创作了不少作品。刘巨德强调这些媒介都能够倾诉自己的感受,也能促使自己更好地体会生活、体验生命、冥想生命。他说:“我本科是陶艺专业毕业,对这种材质有感情。而水墨和油画又受到庞薰琹和吴冠中先生的影响,他们在创作上不仅材质和画种没有界限,在中西方形式上也没有界限。我一直延续老师所说的,找寻在传统深处看不见的地方,从‘无’的观念来认识和思考,才能汲取传统的灵魂。”


家乡土/水墨设色纸本/69.5×50cm/1990年


后草地/水墨设色纸本/139x69cm/2016年


“万物是道的呈现,西方绘画是用看得见的物在寻找看不见的道,东方绘画是用看不见的道寻找看得见的物,中西都在看不见的地方交汇,都是在找生命的节律。”刘巨德说,之所以将展览名称确定为“混沌的光亮”,是因为他认为艺术生命应该没有分别心,无论东西方传统文化都是混沌的轮回,生命就是混沌中的光亮,一闪一闪地来,一闪一闪地走。


艺术还需修炼自我


2015年,全国都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电视里不断地播放着与抗战相关的节目,这引发了刘巨德的思考:“人类什么时候才能和平呢?战争总是伴随着人类的发展,人们总是在期盼和平,但和平总是很少。我体验到人生最大的福气就是平安,对于国家是这样,对于人类也是这样,所以我就画了这张以和平为主题的《生命之光》。”这件27.5米长的巨幅绘画,是刘巨德2015年开始创作,2017年完成,由中国美术馆收藏。熟悉刘巨德的人知道,他的创作没有草稿,没有腹稿,没有预设的起笔,他将这个过程比喻成“跳深渊”,他也相信这是一种“真”。


《生命之光》1-4组合


对于“真”的理解,刘巨德曾经认为绘画没有科学伟大,比如数学需要求证,才能体现真正的“真”,而绘画不需要求证。但在与数学家丘成桐接触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原来数学不是在求证而是在建构,与艺术的建构不谋而合。他说自己体会到,艺术和科学都是人为的创造,这个创造就是以建构的关系代替现实的关系,二者在“无”中相汇。


追日草/水墨纸本设色/141×362cm/2011年


骆驼草/纸本设色/69x139cm/2015年


不少人看到刘巨德的作品大为惊讶, 一方面是以前很少有机会如此全面地加以集中展示,另一方面是有专业评论家评论其作品的创新思维和形式,比如有国外的评论家表示在刘巨德作品中看到了中国的博物馆中艺术遗产的因子。刘巨德说:“什么是文化?就是文物化新。我们常说创新,我从没想过要创新,只想深入传统中,进入到传统文化的深处,当继承了传统中看不见的‘道’,自然就会有新的东西产生。”



女大学生/布面油画/80x60cm/2013年


无题/布面油画/43x69cm/2006年


如同生命是不能谋划的,艺术就是一个生命过程。它必须有种子,自然而然地生长,要经历从小到大的自然过程。同样,风格和创新也不是“谋划”出来的,是修炼到一定程度自然形成的,如刘巨德所说,中国画并不是说知识达到了,智力达到了,技法达到了,就会创作出新的风格,关键是境界达到了,才能创造出个人的风格。


“艺术重在感知和表现生命的奥秘与人文精神的神性。”“真正的艺术家面对自然万物,重在创造某种抽象关系象征它、代替它、平行它,包容它、幻化它、诗意它……让万物从有限走向无限。”刘巨德以自己的方式实践着、思索着,就像他笃信“艺术是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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