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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访谈】书画同源,哲思之辩——王复耕先生访谈

 hongzhuanyidui 2018-01-03

书画同源,哲思之辩——王复耕先生访谈


■  访谈记者:陈   晓


嘉 宾 简 介

王复耕

上海宝山人,1951年12月生,承家学,自幼热爱书法艺术,学书从颜字入手,继学二王、怀素、黄山谷、王觉斯等,后得力于三石《石鼓文》、《石门颂》、《石门铭》,潜心研习,三十余年笔耕不辍。擅长行草,书作结体,布局拙中藏巧,笔势豪雄,意境坦诚。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书法家协会理事。    
  


您的书法与山水有和谐的、明显的统一,都具有“厚重、黑、涩”的感觉,又有金石气。书画在本源上是一致的,但要在应用上做到一致并不易。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我画画时间不长,花鸟接触得更早些,山水则是近期才开始染指,这次展览以山水作品示人,可以说是第一次,也承蒙各位同道指点。我们常说书画同源,是指剥离了艺术载体后——其中书法以汉字为载体,绘画以造型为载体——线条,构成,以及其中蕴含的文化道统的逐渐归一。所以从本质上讲,书画就是承载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水墨艺术。在这样的前提下,以书入画或者以画入书就具有合理性和可操作性,用前卫点的词讲,就是艺术通感。不过,书画上的通感过程并不是简单的感觉上的互通,而是笔法、结构(造型)、章法等所有元素的可能性转移,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摈弃了不协调、不和谐的成分,要求植入的成分尽可能地统一。历史上的一些书画兼修的大家,八大、吴缶翁、黄宾虹、林散之、来楚生、陆俨少等等,都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并加以应用实践。


吴昌硕用石鼓的线条入画,大写意的神采就出来了。

是的,你去看黄宾虹、陆俨少的字,一般的书法家还真比不上。再讲得细致一些,书法的时间性质更强,讲究节奏,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绘画则空间性质更多,讲究层次,从局部到块面再至整体。一旦把这两者打通,时间性和空间性随之发生交互和碰撞,那么作品就显得立体生动,书、画在视觉上的意义也就更抽象,更深入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本源。


您是如何在实践过程中,逐步走向统一的呢?

说统一还谈不上。书法上我研究、深入了五十多年,要以书入画,就自然而然地会把书法上的笔法、线条“平移”到绘画上来。可以明确的是,这种“平移”使我有自信直接驻足于写意画风,而非亦步亦趋地从工笔、白描起再筑高楼。而在绘画的学习、创作过程中,造型艺术对整体章法,布白,块面的要求,也加深了我对书法创作的理解和认识。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01

艺术表现层面的对比关系

用笔的枯涩浓淡,结构的方圆转折,点、线与块面,墨黑与布白,以及作品所透露出的气息:厚重、大气、雄强,还是清朗、典雅、遒劲……所有的对比关系的组合,将作品呈现眼前。

02

艺术的审美取向

水墨的技巧,对传统的取法,读书所获取的知识结构,学养,做人的修为……这些元素决定了审美取向,也决定了审美取向因时而变的特点。如果再加入“意识”这个层面的话,那么艺术就可以依据:意识决定审美取向,审美取向决定对比关系的分配这一过程来实现。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也是这个道理。


黄宾虹后来的画虽然黑、密、厚,但是还是留有布白的“眼”。这也是他审美取向对对比关系分配的结果。

李可染也是,大块面的重色中,总是留有几道突出气韵的白,厚重中透有一些空灵;八大刚好相反,大块面的留白,寥寥几笔点缀一下,轻灵的东西就更有味道了……这种强烈的对比,放之于书法中,比如碑的大气要有帖的清朗俊逸来衬托,线条的方圆、使转的对比处理,飞白的处理等等,最后的笔墨精神,就和绘画相通了。所以,拿我的两件作品来讲,线条笔法是一致的,对比关系的应用是一致的,审美取向、风格也是一致的。所谓以意贯之,字法、章法方能驰骋合度。不拘繁碎处,笔笔卓立,闲适自若。追线条凝重、古雅之质耳。

■   《翠竹·红梅》七言联    尺 寸 135cm×23cm×2

翠竹临窗宜入画,红梅当院好题诗。


■   山居图 尺 寸 135cm×69cm


您的两幅作品都是近作,能否谈谈最近的艺术心得?


这个问题使我想到陆俨少先生的一句话:十分功夫,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这大概可以形容我最近的心得。不过,我还没有花这么多时间在画画上。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哲思,通过借鉴前人的经验,对书法、绘画作一个本质的思考,也将书画艺术提高到了“道”的层面。年纪上去了,就是做道德文章,做修为,做人品的修炼。刘熙载云: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也。这也正好印证了我们这次“诗书画印”展的主题——修养之旅。 


目前有一些观点认为,书法家应全力扑在书法上,不断深入。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诚如我刚刚所言,诗书画印,在艺术的本质上是相通的。艺术的体量巨大,而任意一门艺术分类都需要在积累过程中不断充实和完善。这种积累是互通的,多向性的,不会在时间上造成冲突而顾此失彼。

       这里,我还想到一个问题。其实书法和音乐在艺术的本质上更为接近,它们都具有时间的连续性,不同在于感官接受上,书法通过视觉系统触及神经,音乐通过听觉系统触及神经,视觉留有印象,印象生发意象,而听觉只留有意象。如果说将书法创作比作一场交响音乐会,毛笔笔尖比作提琴,笔肚比作管弦,笔根比作打击乐,这场恢弘的“曲子”,不正是在提琴的时时悠扬,管弦的中音激昂和打击乐的偶尔点缀这种不断交替变化中卓然而生的么?

        当我们触类旁通地思考、研究、实践其他艺术门类的时候,就会发现,书法应该有无限的创造和无穷的变化,正如跳动的音符一旦组合形成,不同的音乐即会响起。董其昌说,妙在能合,神在能离。“离”的本质是创造和变化,但创造和变化对于书法家来说,何其难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当我们不遗余力地苦苦追寻书法艺术时,当我们变得“憔悴”时,何不花些时间对其他艺术形式进行一些研究、探索,这并不冲突,又未尝不可呢?


受益匪浅。那么最后,请您谈谈对于本次上海诗书画印展览的看法。兼谈谈书法家的修养问题。

可以说这次展览的意义重大,一方面反映了我们海派书法的综合实力,与国际化都市上海相称;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我们对文化缺失这一块的反省和回归。对于我个人而言,今后会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书论和绘画的关照上去。而谈及书法家的“修养”问题,我想这个过程应该是漫长的,艰辛的,具有一种孤独的美。在“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时候,对艺术精神的不断追求,对自我的不断否定,从而对自身人格和作品风格的不断完善,才能真正称为“修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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