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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海剑回忆故乡的枣树:一生难报是亲恩

 蜀地渔人 2018-01-07

作者海剑,本名徐苏林,江苏沛县人,作家、学者、法律人。1986-1990年就读于徐州师范学院政教系。

三个月前,去最高人民检察院香山办公区办事,顺便拜访好友赵志刚先生,他是认识20多年的好友、老友。临别前他送我一本他的作品《我们的爹娘》(作家出版社2012年8月出版)。

这本书我连夜读完,几度泪湿。文字虽然质朴,情感却异常真挚。一些段落、文字,直击我的心灵。我第二天一早电话志刚,要为这本书写一些文字,一些我感同身受的文字。

写什么呢?当我静下心神,我想,应该写写亲恩

在北京读书写作的无数个寂寞孤独的暗夜,我时常想起过世的奶奶。我是奶奶带大的,她看着我从一个经常尿床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成长为一个英气勃发的果敢青年。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晒半干。”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躺在奶奶怀抱里,坐在老家院子里那棵枣树下,就跟着奶奶唱这歌谣。虽然那时候往往等不到树上的枣子红圈我们就把它偷着吃光了,但那歌谣所蕴含的意境却令我十分神往。

就是这棵不起眼的枣树,给我的童年增添了许多乐趣。傍晚,暮色渐起的时候,我家的小茅屋里便升起了淡蓝的炊烟。这时,我便唤上我的小黄狗趁着奶奶的疏忽,攀上树干,半仰在那树干的弯曲处,闭目养神。每当此时,小黄狗就趴在树下,那黄灿灿的眼珠始终盯着我的眼,不失时机地摇动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传递着亲昵友好的信息。只要我不下来,它是不会离去的:挺善解人意。

而那棵枣树默默地挺立在那里,并不因躯体上增加了我这点负荷就把腰弯得稍微厉害些。

暮春,那绿得发亮的叶片中间便绽开一层淡绿色小花,偶尔引来几只蜜蜂,嘤嘤嗡嗡地在枝杈间穿梭。花很不起眼,不几天便撒落一地。落花之后,便生出一个个米粒似的绿色小球。绿球默默地由小变大,逐渐由绿变黄,颜色由暗变亮。

农历七月间,枣红圈了,不等它成熟,我们几个嘴馋的弟兄便每天用瓦片、小木棍打下几个来。那滋味甜丝丝的有点发粘,美极了。有时刮大风,树下便震落下来一片,我们拾起来,放进小米饭锅里一煮,有一种特殊的农家风味,虽然那甜味并不怎么浓。自那以后,我对那棵枣树产生了一种特有的好感,甚至可说是一种亲情。每逢放假回到家,总要走到它跟前,抚摸着,盘桓不肯离去。那时候我天天盼望着它快快长成参天大树,多结枣子,多为我们提供些解馋的食品。然而不知从哪一年起,我却对它产生了怨恨,巴不得父母把它刨掉。

后来,我远离家乡到外地去上了中学、大学,又到外地读书,忙于自己的发展,没机会回家,那棵枣树在我心中的印象也就逐渐淡漠了。只偶尔在春节回到家,奶奶才把秋天晒干攒起来的一把红枣拿给我说:“这是咱这棵树上结的,你尝尝吧!”——奶奶知道我爱吃枣,特别爱吃我家这棵树上结的枣,总是特意给我留着,哪怕只有十枚八枚。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自己已读完研究生,留在京城工作。这年夏季我病了一场,后来身体稍好些,便赶回家中。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奶奶心痛得要落泪。过了一会,她似乎想起什么,从那只大柜子里拿出只有农村老人才用的家织的“枣花子”手巾裹成的小包,步履蹒跚地走来坐在我面前摊开:是一包红了圈的枣。奶奶说那是她在树下拾的,是喜鹊偷啄时碰落地上和风刮下来的。我知道,就是这一小包枣,也是她不舍得吃,一个个攒起来的。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泪水奔涌而出,顺着面颊,滴在那包渗透着慈爱深情的枣子上。奶奶也哭了,静静的,没一些声音,泪水把衣襟沾湿了一片。好一会,边哭边劝我:“别哭了,孩子……树高,我够不着树上的,等风刮掉了,我再给你拾,给你留着……”此刻,我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任凭涌出的泪水簌簌流下……

那天,我想的很多很远。我这些年尽管活得艰难,不也和那棵枣树一样活过来了吗?从这方面看总还算是幸运的。于是哼成了四句小诗。现在,前两句早已忘了,后两句还记得是:“此身一似弯腰树,雨雪风霜仍翳然!”

这年冬天的一个凌晨,我接到父亲的长途电话:奶奶去世了。

我急匆匆回到了老家。在凄冷的寒风中,冰冷的雪地里,我长跪不起,泪流满面,从此和最慈爱的奶奶相隔为两个世界。

送走了奶奶,我在那棵枣树旁久久伫立凝视,除了空荡荡的院落和白花花的地皮之外,就是这棵老树了。我怅然若失:奶奶,我再也吃不到您为我留的枣了,我也没有机会回报您的关爱了!

但我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老家这棵枣树,永远忘不了等我回家吃枣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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