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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闻是书画 2018-01-08 08:52:34 其实王献之好委屈（四）《王献之像》（近现代 溥儒） 56×26cm 嘉德四季第十九期拍卖会(2009-09-12) 上篇：其实子敬好委屈（三）劝父“改体”，是那个叫张怀瓘的唐人反复讲述的故事。 他的《书估》说的最多，大概意思是，王献之十五六岁时，多次对父亲说:古代的章草气势不够开阔。我研究了民间书法的妙处，探索了草书纵横不羁的意趣，不如介于章草和行书之间，走一条与传统书法不一样的路，父亲大人应当改变书体。逸少笑而不答。 在其另一篇文章《书议》中，“劝父”末了还有这三句：“且法既不定，事贵变通，然古法亦局而执。”意思是，况且法无定法，万事贵在变化发展，传统的书法太局促死板了。此为子敬“劝父改体”理论依据之进一步补充。 子敬“劝父改体”理由足够充分，至少子敬自己如此以为。“夫古质而今妍，数之常也；爱妍而薄质，人之情也。”南朝宋人虞龢有一双慧眼，早把个书坛之审美流行风向看得清清楚楚。遗憾父亲“笑而不答”。子敬唯有自己干。抑或那个时候子敬已经干“私活”了，只是还给父亲保一份秘密？ 《书估》“劝父改体”故事后面还有一段话，是张怀瓘先生对王子敬“业成”新体书法风格之艺术评价：“及其业成之后，神用独超，天姿独秀，流变简易，志在惊奇，峻险高深，起于此子。”而且说，此一格书风起于王子敬。 子敬“业成”新书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让张怀瓘赞叹不已？ 张怀瓘《书议》如是说：“夫行书，非草非真，离方偱圆，在乎季孟之间。兼真者，谓之真行；带草者，谓之行草。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于草，开张于行，草又处其中间......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张先生不无兴奋的赞曰：“子敬才高识远，行草之外， 更开一门。” 子敬的非草非行的新书体，被后世称为“破体”，包括他的“一笔书”。 笔法技术上，论者给子敬冠以“外拓”名，并与其父逸少“内擫”对举。 “外拓”概念早出初唐虞世南《笔髓论》，云：“覆腕抢毫，乃按锋而直引，其腕则内旋外拓，而环转纾结也。”虞氏只说技术，未指书家。宋米芾直言：“右军中含，子敬外拓。”父与子并论，“中含”与“外拓”对举。真正以“外拓”与“内擫”共论子敬与逸少笔法的是元代书家袁裒。袁氏在其《总论书家》云：“右军用笔内擫而收敛，故森严而有法度；大令用笔外拓而开廓，故散朗而多姿。”而且还说，跟子敬书风者众，成一时世景。清人康有为还为“内擫”“外拓”说给出了“出处”：“中含（内擫）者篆法也，外拓者隶法也。” 至此，子敬“改体”通过了数代专家学术“评审”，让子敬“宏逸”的恣情技法有了学术论的肯定。这已经是将近一千年之后的事情了。 执笔法颇神秘，历来是书法家族不外传的秘笈。张怀瓘《六体书论》载：“献之年甫五岁，羲之奇其把笔，乃潜后掣之不脱。幼得其法，此盖生而知之。”羲之言“生而知之”，自然非王羲之亲传笔法。唐人虞世南研究“书圣”笔迹得知，羲之善用“转笔”，而“转笔”执笔不牢。清人包世臣说刘墉“擅转笔”，“转之甚者，管或坠地。”王子敬“生而知之”的笔法“掣之不脱”，显然与父不同，亦与世人异。 学者断言，子敬行笔“外拓”，其实源于其独有的执笔法所致。执笔稳固而笔笔推进，速速瑟瑟，以故笔迹神峻、痛快。 然时至今世，王子敬到底如何执笔，没有人说得清。仍然是谜。 能说得清的是，“外拓”笔法适“宏逸”风流，奔放跌宕。乃书法艺术抒情之要脉。“外拓”“宏逸”，最适子敬的性情。 王子敬一生无意官场，不痴金银，婚姻不得意，唯有他深爱的书法。或许唯有寄情书法，方聊以排遣他的无人言道的痛楚。以书法安妥他的灵魂，书法就是他的生命。郗道茂是他的暖心的窝，然而却不得。而且是他亲手把他的爱人郗道茂休出了家门，成了孤魂野鬼，从此他王子敬的精神也成了孤魂野鬼。他这只孤魂野鬼只在书法里跟郗道茂往来游移，梦幻般往来游移。 于子敬而言，明修书法“栈道”，或许意为暗度爱妻“陈仓”。此为余之臆想，而已。 王子敬天性聪颖，才艺勃发，咄咄逼人，又放浪形骸，纵意恣情。不为其父所囿，别创新法，自成一家。其书气势开张，英俊爽迈。“外拓”笔法，或许非是其美学选择，存粹是其丰富的情感使然？以书法“由己”“师心”，“情驰神纵，超逸优游”，甚至以书法“验天骨”，都是缘自子敬内心深处那份不安分的感情与放荡不羁的性格。 蔡邕《笔论》云：“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任情恣性”是最佳书写状态，亦是书法艺术追求的至高境界。 如此，王子敬的书法就如陆机《文赋》所云：“诗缘情而浏亮”起来。虞龢《论书表》说子敬书风“笔迹流怿，婉转妍媚。”又在其《书议》中感慨：“蒿行之间，有兴合者，则逸气盖世，千古独立。”张怀瓘《书断》云：子敬中锋、侧锋并用，“唯行草之间，逸气过之（其父）”李嗣真《书后品》云：“子敬草书，逸气过父，故谢安石谓公当胜右军。” “逸”乃超凡脱俗，为王子敬书法“玄机”。 子敬逸气，如若诗之风流，近乎诗之飘逸，同诗仙之李白；子敬逸气，飘飘若仙，跨鹤骖鸾，有出世的超逸风韵，尽显风神之美。黄山谷《山谷题跋》有言：“余尝以右军父子草书比文章，右军似左氏，大令似庄周也。”庄周梦蝶，那是浪漫的绝标。 子敬书，纵横挥霍，爽俊奔放，仍不失清远之韵。似飘逸的庄周，如诗仙李白。乃书学浪漫主义、抒情派的先锋和大师。正是这位天才而杰出的艺术家，把书法的浪漫主义推向了空前的高峰。 白宗华先生说：“魏晋“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有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子敬“专利”的“外拓”笔法，解放了笔性，也解放了书家的心性。心性的自由使本能生之“奇怪”的笔颖更加自由，自由的如同插上了翅膀的鹰雁，把行书推向行草书，推向“一笔书”。使书法更放纵，更抒情，更浪漫。 王子敬，就是那个魏晋时代的精神领袖，引领和代表着那个时代的纵意浪漫和风流时尚。 一个王子敬，后世影响了颜真卿，成全了第二行书；影响了唐代的张旭怀素，成全了书法史上两座狂草“高峰”，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张旭还被册封为“草圣”，为后人仰视膜拜。甚至还影响了宋元书画尚意的天下风流。 今世有学者甚至认为，中国书法不分南派北宗，北魏“魏碑”书风即是直接受王子敬、王徽之、王僧虔等楷书书风影响而产生的。王子敬，可能要改变中国书法历史！ 启功、沙孟海先生是持此种观点的代表。 马晓安老师 作者：马晓安，书法家，作家，美术评论家。现居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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