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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 瑞
一、小推车
凌晨五时，瑞瑞慑手慑脚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把被子理好。看看老公打着鼾，歪着脑壳睡得正香，不禁暗自好笑。她退出房门，掩上门，走到厨房，检查面粉发酵成色；放开冰箱，捏捏肉馅冰冻程度。又瞧瞧侧卧室，似乎看到了三个孩子贪睡的窘态，她抿嘴微微一笑，胸中充盈缠绵的爱情。随即，她提着两桶已经发酵，既蓬松又柔韧的面料，捥着装满各种辅料的船篮，轻轻地放开客厅铁门，又轻轻的关合、上锁。于是，她象一个小偷似的悄无声息的，轻手轻脚的摸黑从五楼走下底层煤房。 她走到底层，通过长长的狭窄的过道。这过道又长又窄又黑又乱又臭，令人窒息。甚至常常有闲杂人员或癫子在这幽暗偏僻的角落里解手，真是十足的脏乱差、叫人恶心活受罪。瑞瑞凭感觉摸到了自家的煤房。摸出钥匙，摸索着打开房门，摁燃电灯。刹那间，一丝晕红的灯光就像万千星星眨眼，使人昏眩。她揉揉眼睛，定了定神，总算稍微恢复了视力，看清了自家宝贝小推车。 这里是十户人的煤房，分布在长长的过道两边。瑞瑞的煤房处在过道尽头，煤房门前恰巧有段近两米的过道空着，正好可以摆放一辆小小的推车。除自己往来煤房要侧着身子外，并不防碍别人。这得天独厚的条件给瑞瑞存放小推车，做生意创造了条件。 瑞瑞的小推车是花一百五十块买来的，可真是个百宝箱。它大约长四尺，宽两尺，高三尺。分上下两层，每层焊厚实的铝皮垫底。两层相距大约一尺有余，正好是一个普通家用藕煤炉的高度。瑞瑞请人把上层铝皮的一头割了个圆形的洞，安放一个十四公分的藕煤炉直达一层，是蒸包子用的。另一头可放枮板，平底锅，油盐酱醋等等。下层可放两个面粉桶及杂七杂八的东西。小推车原有四个小轮子，如果走平路，还是很方便的。不过，由于近来增加了炸油饼的生意，只好增加了一个十二公分的藕煤炉，又增加了一个面料桶，七七八八的，增重不少。小轮子就够受了，不仅速度不快，而且经常坏，需要常常更换，费钱费时费力。于是瑞瑞请人更换了两个大轮子，轮轴横穿小车，小车就像长了两个翅膀或者戏台上七品芝麻官两个大大的耳朵。小车两侧焊接两根直径二十的铁管，再拐个小小的弧形，作为把手，把手下悬挂撑扳，用以承重煎炸油饼的藕煤炉。 瑞瑞把面料，肉馅，油盐酱醋什么的分门别类按部就班的各就各位。披上遮巾，戴上手套，穿戴停当。小心地把小拖车拉出长长的过道，推到宽阔的院子里。看看院外隐隐约约有小车摩托来往，天空却仍然是黑黝黝的。 她走上斜坡，打开大门。（还好，她事先向门卫要了钥匙）。又反身下来拉车。 要把两百来斤的小推车拉出大门，拉上马路，必须经过一道四十米长三十度陡的斜坡。天气好的话，凭着瑞瑞的体力和韧劲，瑞瑞能够应付自若。如果刮风下雨，冰天雪地，不知瑞瑞如何应对。就留给各位看官揣测怜悯吧。还好，近几天，终于终结了连绵阴雨，天气放晴，风和日丽，可说是吉星高照，盛世昌明。瑞瑞稳住脚步，手捥铁管，一步一步的往上拉。小车拗不过瑞瑞温暖而强健的体力，柔弱而倔强的韧劲，仗着两个大轮子，慢慢的转，两个火炉子往后仰着，两桶面料左右摇摆，铝合金丁锅，平底锅，杵棍、勺子、铲子什么的都相互挨着摇着，交头接耳，磕磕碰碰，互相鼓励。就这样吱吱扭扭的，弯弯曲曲的绕着之字路，嗅着瑞瑞的体香，和着瑞瑞的汗水，仰视瑞瑞圆圆的屁股爬上了斜坡，爬出了大门，爬上了马路。 瑞瑞低着头，俯着腰，蹬着腿，捥着小车的把手，拼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一拐一拐，呼吸呼吸，香汗淋淋，兰气嘘嘘。总算把小车拉出了大门，拉上了马路。往左拐过弯，在一个店子前的空坪里停了下来。这时，天仍然黑黎黎的，太阳还未起床。还过，再过半小时，行人就会多起来，生意就会开张。时间很紧，生意繁杂，必须麻利点，不能耽误生意呀，瑞瑞心想。 她从桶里把面团操出来，放在枮板上反复揉搓，拉长，分成团，又一个个压扁放馅，不到十分钟就做了三十个肉包，二十个糖包。再过十五分钟，白白胖胖蓬松香嫩的包子就可以出笼了。她把垂下来的头发吹开，红噗噗的脸蛋冒着汗珠，瑞瑞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得抓紧炸油饼，事情可多着呢，瑞瑞想。要扶孩子读大学，必须加油干、拼命干啰。老公那点死工资，能养家糊口，应付公公婆婆就不错了。也是的，公公婆婆年纪日日的大，养老是应该的。不过，公公婆婆老想着几个身在农村的兄弟姊妹的房子，婚事，这里那里，那未免有点过分，也超出了自己的能力，那简值是个无底洞啦。哎呀，想想真烦人呀，不想也罢，拼命干吧。瑞瑞似乎有些抑郁，有些烦恼。然而，她撩起围巾，擦擦汗，搓搓手，扬起头，一丝微笑隐约神秘，那一络络秀发在晨风中飘拂。 瑞瑞又从另一个面料桶里抓出一大砣面粉放到枮板上揉搓起来，并加入少量食盐葱花，同时把另一个炉火通旺，放上平底锅，加满半锅油。不一会，油就啁啁的沸腾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瑞瑞把面团用面杵压平赶开，双手拈住边沿平摊放入油锅，只听得嗞嗞的乱叫，薄薄的面料竟然鼓起了一个一个的泡泡。瑞瑞用钳子随便翻弄几下，一个黄锃锃金灿灿香喷喷的油饼出锅了。 瑞瑞一天可以做一百个包子，炸五十个油饼。可以卖七十多块。打个对折，可赚毛利三十多块，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下来可以赚千来块了，这大大超过了老公那点工资。还亏他个大学生呢，什么天之骄子，狗屁王公。哈哈，你看我吧，小学生，女人家；老公呀，老公呀，大学生，男子汉，比比吧，如今我比老公强多了。瑞瑞不禁忘乎所以，飘飘然了。 啊呀，老公呀，你可也真是够可怜的，你处处受阻，时时受歁，连父母姊妹都瞧不起。不就是工资少吗，那又有什么办法，能怪他吗，能怪我老公吗。你的的确确是尽力了，尽力了，你们就原谅他吧，放过他吧。瑞瑞似乎有些为老公不平，也为刚才的狂妄自大愧疚。老公呀，老公，你确确实实是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好老公。瑞瑞转念一想，不觉又想起了老公打鼾歪头的窘像和缠绵绯侧的温存。一股暖流汹涌激荡，充盈了周身的各个部位。 老公啦，虽然是大学生，又没有一官半职，又不会学乘夺巧，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上有老下有小，还要买房，真是压力千钧，泰山压顶。如果我不做点生意弥补，这日子呀，不知怎么过呢。瑞瑞想着，怜着，抿着，浑身充满激情，充满力量。 瑞瑞做好这一切，路灯渐渐暗了下来，东方已矇曚泛白。路上这里那里，车子、摩托、行人渐渐多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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