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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知识分子为什么热衷求官?

 云中公子 2018-01-31
按说,典型的古代知识分子比后来更信奉“圣人”、诸子百家和“古法”,从其作品还可以窥到一点-他们的智力绝对不低,思维广阔激荡而且是“有骨头的”。

    早期的中华社会哲学,大都推崇自由仁爱、平等和谐,这些往往与压迫剥削性、明显非正义性的封建制度格格不入。可信奉自由平等、胸怀天地的优秀知识分子们,大多还是走上了求官的道路,低下高贵的头颅,事实上接受了封建制度,包括李白、苏轼这样的盖世大能,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为官而官、为财而官者不在本文主角之列)

    当然,一切都有理由。

    首先,封建社会的客观现状,诱迫知识分子从物质角度屈服。(奴隶社会可视为封建社会的开端)

    封建社会,奉行的是封建等级制。暂不考虑刀兵的因素,实际上权力是决定封建等级的唯一因素(金钱附庸于权力),进而决定物质分配,影响精神。层层的压迫、层层的剥削,从饭食到礼节、从嫁娶到经商、从物质到精神,无所不在。

    为数不多的赚钱路,要么风险大,要么给封建资本垄断。何况没有权,有钱也难保住。

    如此,知识分子似乎只好安于“耕读传家”-可这个条件其实也不低,因为田地大多在“官”手中,而且单单种地利润不高,稍有风吹草动就吃饭困难。

    于是做官成为“人上人”也就难免成了颇有诱惑的“独木桥”。

    一旦当上了官,立即社会地位就会有很大的变化,即使是“九品芝麻官”,也是百姓十分羡慕的(或害怕),地方上自然尊重好几分,黑恶势力也再不敢招惹过来。一份体面的收入,加上丰厚的福利,相对于靠天吃饭的民众来说实在是“一步登天”。

    至于腐败收入的诱惑,理论上应该与做官无涉,却又客观存在,具体因人而异。可封建社会那种腐烂扭曲的官场环境,想保持绝对清廉的确很难生存。慢慢地,腐财也成了经济诱惑。

    还有,经济条件,对于有志于在文艺上有所创见的知识分子,同样是一种“必备条件”—毕竟采薇是吃不饱的,饿着肚子谈风雅也就是偶尔的事。何况,官员更容易被“簇拥”,作品也更容易被重视、传播出去-其中一点虚荣心固然,报效中华文明的一颗赤子之心也当拳拳。

    苏轼、李白、白居易、辛弃疾、陆游这些文坛大腕大多作过官,他们的不少优秀作品就出在“官途”。

    这方面动机,与那些为发财满足个人物欲而求官的大相径庭。

    其次,有些知识分子意图通过做官影响天下局面,实现他们的理想抱负。

    典型的、心理健康的知识分子,大多是感情丰富、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在他们心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往往是一个毕生追求的最高目标-至少,是一个重要目标。

    可是,封建现实决定了,草民是没有资格“悬壶济世、兼济天下”的。就算去做医生,又能救得了几个?何况救精神,比救肉体更难百倍。

    那么就求官做官吧。地位高了,能为天下作的事也就多了。是这样吗?

    …

    那么,古代知识分子们是否能通过求官做官,实现他们的目的和理想抱负呢?

    遗憾地说一个字“难”。

    起步阶段,得到官职本身就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

    古代当(文)官基本只有两条路:试科和恩科,后者是靠背景的,与小民基本无缘,那么就考试吧。

    科举难不难?人为的难。第一,那种僵化的科举内容(比如八股文)本身就是一个思维大笼子,不单从技术角度局限思路而且特意从封建立场进行“洗脑”,实在“催人下呕”,没有几分毅力的坚持下去都难。

    第二,因为考试范围狭窄,加上参试人巨量,造成了竞争极为激烈。必然,这种情形下选上来的大都是些擅长考试的,李白、柳永式的偏才和全面型的反而不占优势,常常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默默无闻地消失掉。

    第三,封建官场的重重黑幕也影响着官路,比如小山头。

    即使最终考中,也往往“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多次考试才行,这也造成四十多岁五十多岁才考中的大有人在,以至于年轻状元成了稀奇事,甚至皇帝乐意于嫁给他公主。“范进”54岁中举-那还没到官呢。

    林则徐会试参考三次,考中时26岁,已经是很年轻的了。

    如此对于知识分子的能力,这样是极大的浪费。

    苏轼书香家庭、天资不错,从小读书一直憋到21岁才离开家乡,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此前名作不多。之所以拖了这么久,自然是老爹苏洵想给他找最好的机会,最后到底得到了主考官欧阳修的赏识(欧阳修也是苏洵的“恩师”),实际上等于加入了欧阳修为领导的小山头。

    柳永,考了四次进士也没中。公认他的才学绝对不差,也宁可相信他是认真考了的,刨除“阴谋论”的因素,可见当时脱颖而出之难。(后来因其对宋词的杰出贡献,白头柳永获得“屯田员外郎”的官职,故有“柳屯田”。)

    李白,根本就没考,或者看不起科举,而是直接溜达到长安,理所应当地朝李隆基伸手要官,竟也部分成功。当然,史上只有一个李白。

    其实,当上了官,也远没有完事。来自上方的压迫剥削,文化圈禁,党争,激烈的同僚竞争排挤(包括腐败式竞争),地主阶级的挤压迫害…无不在摧残着官员的神经。

    跪不跪?做官,本身就是跪。日后还要继续跪,具体怎么跪由“上”说了算,甚至要迫跪就是一种人格侮辱和摧残,而且并无底线。

    当官,往往要自觉不自觉加入小山头,陷入党争漩涡,作一些不大光彩的事,牵扯精力又容易败坏声名、污染精神,更要冒风险。苏轼加入了欧阳修小山头,后来被连累贬官下狱,明代的东林党更遭到了魏忠贤强力迫害-可见小山头不是那么好混的。可不加入的话,在山头林立的歪风下,容易被孤立。

    同僚的竞争,如果是政绩倒也罢了,大家都认真,差别不会太离谱。问题是腐败式竞争-辛苦好几年,可能敌不过一笔贿赂或者乡党关系。这就是潜规则,怎样?

    地主阶级的贪婪难于想象,而且他们往往背景“通天”,难以管理。“得罪”他们有可能遭到迫害,不得罪人又完不成任务,苦啊。由此或许,可以“蒙头大睡”作庸官了。

    在这种情况下,“夹着尾巴做人”的低调几乎成了官官必须遵守的规矩,因为病态的封建社会是容不下异类和出众的。太出众了,来自嫉妒犯的暗箭明刀大把,甚至可能包括皇帝。小山头更加不允许—只有“山主”才有出众决定权。

    清廉做官、平善做人?大家都下作就你高尚?

    出众搞名文?实在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大家都庸俗就你能?

    大家可记得“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张九龄吧,他这首诗是在老年宰相任上曝出的,受到的制约已经不多。

    苏轼千古名作“明月几时有”是在贬官期间所做。

    李白千古名作《将进酒》是在“赐金放还”之后做出的。

    “夹着尾巴做人”还意味着职务上不能出格、不能自搞一套,必须按照封建的条条框框潜规则和上官要求完成—这意味着,为民做主就要得罪整个封建剥削阶级,认真为“上”履职的话,以前的那些理想抱负等于成了放屁。

    举个例子:发生自然灾害,地方缺乏备用粮食的话,也决不能自行挪用赋税赈灾,甚至“建议”都不好提,哪怕老百姓大批饿死。否则就是官员自己作死。若是“处理不好”百姓因此造反,却要砍官员的脑袋。

    让去镇压农民起义也得去,谁让你作的是封建官。如此作用几近家犬。

    在歪风邪气统治的封建官场,干多了反而危险,清廉会成为大异类,于是庸懒无为和贪渎腐败成了流行风-只要找个小山头护体就好。

    海瑞爆耿之流,必然是要贫寒和被收拾的。林则徐这样残余些正义感的,也就只有辞官或被贬了。魏征能活到老,那是因为他碰到了李世民这个聪明得莫名的皇帝。

    似乎,做官的只好老老实实作奴才外加随大流了。可是,这两者经常会冲突的!比如,随小山头的大流可能会被皇帝砍头。

    于是,能“冒风险”干点实事(比如修个不大费公款的水利之类)已经属于好官,能少贪些、少恶些更加要膜拜的!

    回头想想,包拯做的事难道不是他应该作的吗?可是大家都没做,就他敢做,他就是包青天。

    所以那种封建天下,知识分子们想通过做官“兼济天下、泽被苍生”的理想,几乎注定多半化水。可是他们还会去作,哪怕有一线微光-这,未必就是不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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