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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创作谈:先确定你的作品风格,再说基本技法

 三个小布丁 2020-10-30

关于篆刻创作,但凡有人问我具体写稿的问题,我都会回给他吴昌硕大师的一段话:

“夫刻印本不难,而难于字体之纯一,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布,方圆之互异。”(吴昌硕《<耦花盦印存>序》)

(吴昌硕画像)

关于这一段话,我写过一篇文章叫《学习篆刻的三个难点》,详细分析了这三个难点,从字法、篆法、章法几个方面笼统地说过一遍整个创作的过程中应当注意的问题,我认为解决这三个难点之后,篆刻创作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因为这段话基本上讲尽了所有问题,但忽然就有朋友在公号后台留言问:“老师,我要刻一方印,该如何下手?”这是一个大而笼统的问题,后台回复这样的大问题,字数限制,倒不如把想说的话,再铺陈成一篇文字,于是有了这一篇。但因为每个人需要创作方式和每个人的审美形成差异巨大,所以,本文还是讲创作原则的随笔漫谈,具体能不能帮到大家,各自随缘了。

(吴昌硕的画作)

我们知道,未开始创作之时,我们的难点在于写印稿,心里的困惑并不在于如何选字,刀法如何施刻,因为创作的难点主要还在章法,章法,其实就是布局谋篇,写文、作图、谱曲最终使之成为“章”的方法,不管是篇章,还是乐章,总之要成“章。要完整,要表达一定的“东西”,像写一篇小说,必然有一条故事发展的主线;像写一篇论文,必须有鲜明的主题;像画一幅画,这幅画主要表达什么事物。像作曲,这部曲子我要表达什么样的情绪……这之后,才是人物的塑造,才是论据的选择,才是色彩的运用,才谈得上高低长短音。篆刻创作道理是一样的,创作一方篆刻作品,首先要清楚刻这方作品要表达什么,并最终选择合适的创作风格,这是篆刻创作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否则,技法运用再纯熟,刻出来的作品也是简单的、没有思想的工匠式的劳作,谈不上创作。

选择创作风格的影响因素有哪些呢?至少应当有以下两项:

(1)作品的用途:这是篆刻作品的大环境或者说是外部环境,即这方作品创作完成后的用途。创作需求或者来自实用,因为写了某幅字,画了某幅画,需要用到一方或几方印章,这一方或几方印章在这副书画作品里要起什么作用,是简单的具名署款,还是要表达一定的审美思想。前几天写米芾,曾经写到这位大艺术家,对于自己的藏品,根据自己的鉴定和品评,对不同的藏品加盖不同的印章,其实,一个有“洁癖”的艺术家,或者崇尚完美的“处女座”艺术家,的确应当有如此经要求。我参观过许多次书画美术作品展览,因为学习的方向不同,一般情况下是格外关注作品上的印章,于是经常为一幅优秀的书画作品盖了风格不和的印章而长长叹息。一幅浓墨重彩的大写意和一幅工笔细描而成的仕女图盖了同样风格的作者印章显然是不合适的,如果一个书画作者仅有一套印章而用于所有的书画作品,张大千就不需要陈巨来等篆刻家刻不同的印章了。即便同是张大千的山水画或仕女画,同是款章或压角章的位置,用章的白与朱,大与小,印章的印式等也是有区别的。

(张大千的山水)

(张大千的山水)

(张大千的仕女图)

(张大千的仕女图)

所谓的艺术家不就是从这些细节上的细微差别跟普通人区别开来的吗?

一幅工稳的小篆字条幅突然蹦出来一方汉将军印风格的冲刀白文印名章显然觉得突兀;一幅浓墨酣畅的大草,配了一方工稳典雅的元朱文引首章当然不搭调,显然不能用“为了强调审美中的对比”来解释和原谅,像是林黛玉嫁给了焦大,或者跟李师师远遁江湖的不是浪子燕青而是黑旋风李逹,这种不考虑作品用途的篆刻创作导致作品章法上的失败。

印章在一幅完整的书画作品中,风格选择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当你决定创作一方篆刻作品时,要想清楚,这方作品的用途是什么,它决定了这方作品的风格。

当然,以上这些说法排除了篆刻创作中的所谓的”甲方“的限制。篆刻作者很多时候受”甲方“的强制限制,这不在本文的考虑范围之内。其实,又有哪一种创作不是”带着镣铐在跳舞“呢?

(2)作品的内容:这是篆刻作品的小环境或者内部环境,即这方篆刻作品的具体文字内容。一般情况下,创作的内容或者来自一句吉祥话,或者是一个人名或斋馆名,或者是一句诗词,或者是几句经文,或者一尊佛像、一个图案等……篆刻作品内容的取材范围很广泛,只要在雅致可喜的范围内选择都可以,但一旦入印文字或图案的内容选定,在选择创作风格时,就不能不考虑印文的内容需要表达的审美取向。

汉语里几乎所有的文字都是有精神内涵的,它们几乎都是音、形、义的结合体(这正是汉字跟其他拼音文字最本质的差异),比如“金戈铁马”,就较适合汉凿制将军印的粗犷风格,猛利爽健;而“珠圆玉润”就适合汉铸制官印的稳定端雅,浑厚端庄;再比如“抱朴守拙”就较适合古玺印风格的稚拙古朴,而“春风大雅”就较适合元朱文风格的典雅隽永。吴昌硕刻制“破荷亭”选择了猛利、坚决、厚重和粗糙的风格,表现的可能正是“铁马秋风塞北”相类似的苍凉与悲怆,林皋刻制“杏花春雨江南”选择了温和、柔媚、精细和典雅的风格,表现的可能正是“杏花春雨江南”的相类似的温柔与喜悦。试想,如果把风格反一下,那该多难受。因此,作品的内容也决定作品的风格。

(吴昌硕刻“破荷亭”)

(林皋刻“杏花春雨江南”)

之前说过黄士陵的“万物过眼即为我有”,给人的第一联想就是“万花筒”。

(黄牧甫刻“万物过眼即为我有”)

吴昌硕的“春蚓秋蛇”,让人直接联想到的也是“蚯蚓”和“蛇”的具体物象。

(吴昌硕“春蚓秋蛇”)

不考虑篆刻作品的具体内容而生搬硬套某种典型形式或选择某种技法特征是不合适的,因为字法、篆法、章法、刀法甚至残破的方法,边款字体与阴阳的选择,都是统驭在一个风格之下的作品,才是优秀的作品。因此,在实际的创作中,要先确定了用途和内容之后,再去考虑选择何种印式,入印的字法、篆法、章法的布局,选取刀法的完成方式,是否进行残破等等。还要避免临摹某个名人篆刻作品时只临摹形式,不考虑内容。字法、篆法、章法、刀法、残破、边款等都是篆刻的各种“语言”方式(这些需要熟练掌握,就象写文章,词汇量要积累,还要学会一些基本的写作方法,会打比方,会讲节奏,会前后呼应……),但最终这些语言方式和手段,是要为内容和风格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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