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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土医

 天易书馆975 2018-02-07

                                                  神奇的土医


土医张华佗

    二十几年前,村里人很少上医院,生病了就找土医。 
  并不是村里人和医院有仇,而是受当时的条件所限。那时候,我们海子村没有村卫生室,全乡就一个乡医院,交通不便,山高路远,且经济拮据,因此很少有人去乡医院看病了。于是,每个村就有那么一两个人从事土医的职业,担负起解决村里村外各种大大小小病症的责任。村里人淳朴,大多没去过外面的世界。生于村,长于村,老于村,死于村,犹如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村子就是他们一生的井。不知是从哪时候形成的习惯,对于外面的人物事物,往往冠以一个“洋”字,譬如:洋火,洋学生,洋太太,洋枪洋炮等;而对于村里的人物事物,则往往冠上一个“土”字,譬如:土豆,土鸡,土蛋等。土医就是相对于那些受过正规医学教育的人而言的。所谓土医,就是从村里的泥土里长出来自学成才,或祖传秘诀,或口口相传,最终“修成正果”的。他们就像土生土长的植物,完完全全长在乡村的土地上,接受乡村的太阳,呼吸乡村的空气,摇曳在乡村的风里。 
  土医所用的药物或治疗手段都是原生态的。他们从不用那些包装得精美无比的药物,不用那些发着亮光的冰冷器材,不用那些先进的检查工具。他们所用的,就是一双柔软而神秘的手,一堆乱七八糟的枝枝蔓蔓、花花草草、虫子白骨、鸡毛蒜皮。土医们往往带着神秘色彩,譬如上山采药时从不让别人跟随,采药时要叩拜药王,给人看病时要净手焚香,用药时要祭拜药王等。总而言之,在人们的眼中,土医身上有股神秘的灵异之气,具有某些特殊功能。有的人甚至说,土医能从千年前的药王那里得到教诲,能够听懂山川、日月、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的语言。正因为如此,人们眼中的寻常物,一旦落到土医的手中,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成了灵丹妙药。比如童子尿吧,臭气熏天的,可在土医指点下,竟然能治好疑难杂症。 
  可惜我不太懂,如果你有时间,请和村里的老人们慢慢侃、细细聊,他们会说出土医的许多神奇之处,绝对让你匪夷所思。在这里,我只想回忆一下张华佗,讲一讲张华佗的故事。 
  无需多言,光听这名字,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张华佗的身份——土医。不错,张华佗确实是土医,更为重要的是,张华佗是我最熟悉的土医。也是我觉得最高明最神秘的土医。 
  张华佗大名张少安,身材奇瘦,个矮,背直,牙黑,长须飘飘。记忆中,他大概五十几岁,头发漆黑浓密,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似乎体内撑着钢筋铁骨。坐着的时候,他常常眯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偶尔一睁眼睛,却又光芒四射,似乎能洞穿一切。他常常穿着土里土气的麻布衣服,走在村庄的小路上,在他身后,常常会跟着某个背药箱的人,我们就知道,肯定又有人去请张华佗看病了。顺便提一句,村里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请土医来家里看病,应帮土医背药箱,以示诚意。据说,这叫心诚则灵。 
  张华佗出生于土医世家,不知从哪朝哪代哪辈起,他家就做起了土医这一行当。听说,他家有一套医术秘诀,只传家中男丁,秘不外传。总而言之,不知从张华佗的哪一代祖先起,就一直子承父业,代代相传,一直传到了张华佗。张华佗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翻遍了百山,尝遍了百草。张华佗一口牙漆黑如铁,据说,就是因为咀嚼各种药草导致的。父亲死后,像前辈一样,张华佗继承了上一辈的衣钵,成了一名真正的土医。 
  土医行医,与那些所谓的洋医生相比,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药物自制。就拿张华佗来说吧,从不用那些包装精致的药物,而是自己动手,取于自然,用于病人。在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村里人常常看见张华佗背着背篓,提着镰刀锄头,走向植被茂盛的大山。张华佗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寻找着那些有灵性的花草树木。有时候,他早上出门,傍晚就满载而归了。更多的时候,他要在山里过夜,甚至待上几天,才会返回村落。有一次,他竟然去了五天,村里人甚至怀疑他被野兽吃了。就在人们猜测不定之时,张华佗犹如一位野人,衣衫褴褛,发如鸟窝,蹒跚而来。他的背上,背着一背篓枝枝叶叶、藤藤蔓蔓、花花草草。据他说,他从悬崖上摔下去了,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爬上山崖,捡回一条性命。有人觉得张华佗一人进山太危险了,就提议当他的伙伴,陪他一起进山,但张华佗都坚定地拒绝了。按照祖训,采药时绝不能让他人看见。 
  药采回来后,张华佗就叫上家人,对那些枝枝叶叶、藤藤蔓蔓、花花草草进行归类,放进几个大簸箕里,摆放在太阳下晒。于是,一股苦涩清爽的草药味便在太阳下散发开来,袅袅升起,静静扩散,弥漫了整个村子上空。人们嗅着草药味,互相说:华佗又在晒药了。 
  药晒干后,张华佗就将它们切碎,分类包装。张华佗家有一个巨大的杉树架子,上面是一个个小小的木头柜子,张华佗就把药物按类别装入柜子中。据说,这个大木架子是祖传的,已经传了很多代了。我曾经仔细看过,柜子上的漆已经脱落,木头上有密密麻麻的蛀虫眼,似乎历经沧海桑田、饱经风霜。张华佗还有一个手提的药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药物,每逢有人请他治病时,这个药箱子必不可少,必须跟着张华佗一同上路。 
  张华佗治病很有讲究,据说也是祖传的。譬如说,若有人来求医,无论是谁(就算是仇人)也要医治;如果不来求医,无论情况怎样(即使病危)也不能主动前去治疗。又如:上门求医者需提两瓶酒,甭管酒好酒劣,只要是酒就行。按张华佗的说法,这酒不是给我喝的,是用来祭奠药王的,有了药王的保佑,药物才能真正发挥功效,病人才能迅速康复。张华佗收下酒后,就会认真询问病人的情况,然后洗手、焚香,在药王灵位前祷告,念念有词。祷告结束后,这才可以上路。张华佗背着手走在前面,求医者背着药箱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向目的地。到了患者家后,病人家属还需准备一只鸡,村里人称为药王鸡。按张华佗的说法,这鸡不是给我吃的(尽管这鸡最终归他所有),是用来祭拜药王占卜吉凶的。张华佗先为病人把脉,询问情况,然后净手,焚香,嘴中念念有词,忽然一刀砍下了药王鸡的头颅。完毕,张华佗打开药箱,抓出一些草根、骨头、虫子之类的东西,细心磨碎,分为几份,交给患者家属。这一切完成后,患者家已经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恭恭敬敬地把张华佗请到上席,斟上酒,慢慢地喝。酒足饭饱后,张华佗起身告辞,主人家会递上一个红包,张华佗看也不看,塞进袋里,说声“打扰了”,提着已经烫洗干净的药王鸡而去。
   对此,我那当民办教师的父亲颇不以为然。父亲说,定下这些繁文缛节,目的只有一个:喝酒吃肉。父亲算是村里的知识分子,读过几本书,很看不起张华佗的做法。父亲认为,张华佗根本算不上医生,一个江湖骗子而已,神神叨叨,骗吃骗喝。可是,村里人不听父亲那一套,他们有了大病小病,依然乐颠乐颠地向张家跑。父亲很为村里人不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于是,父亲常常寻找各种机会,发布张华佗是骗子的言论,企图唤醒中毒颇深的人们。父亲痛心疾首地说,乡亲们,你们用血汗钱换来的酒,进入了别人的口;你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鸡,进入了别人的肚,大家为啥不想一想,都什么时代了,还信封建迷信?醒醒吧,别上江湖骗子的当?有几次,看见张华佗昂首挺胸走在路上,父亲甚至煽动几个小小屁孩,跟在张华佗后面大喊:骗子进村,要吃要喝还要拿,拿起你们的武器吧,把骗子赶出村。张华佗看了看父亲,微微一笑,长须飘飘,昂首而去。 
  父亲辛苦的劳动没有换来收成,村里人依然傻乎乎地往张家跑。他们根本听不进父亲的言论,骟匠刘一明就曾当众反驳过我父亲:“你说张华佗是骗子,可这么多年了,你没看见他医好了多少人吗?你不是骗子,你医几个给我看看。”耍猴人猴三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我走过不少地方,从未见过张华佗这样好的土医,收费无论多少,从不计较,吃点肉喝点酒算什么啊。”德高望重的秦大爷也开口了:“别羡慕别人喝酒吃肉,小伙子,张医生救了那么多人,吃点肉喝点酒是应该的,是我们乐意的。” 
  父亲“落荒而逃”,他想不通,张华佗究竟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们变得呆头傻脑的。对于村里人的顽灵不化,父亲愤怒、叹息、无奈、悲哀,但却无计可施。父亲抱定了一个决心,绝不与村人同流合污,誓与张华佗斗下去。 
  有一次,村里的篾匠王泥巴被毒蛇咬了,其养子王小亮急匆匆地跑去请张华佗。父亲拦住王小亮:“找那骗子干啥,他只会骗吃骗喝,赶快把人送往乡医院,耽误了时间可要人命的。”王小亮一下推开父亲:“你才是骗子,我相信他能治好我父亲,耽误了时间你可要负责。”说完便匆匆离去。父亲看着王小亮远去的背影,愣了愣,用手指着自己:“什么,我,我是骗子?” 
  那天下午,我们一伙顽童涌向王泥巴家院子,要看张华佗治疗蛇毒。太阳已经偏西,阳光从树叶问透漏下来,稀稀疏疏。王泥巴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牙关紧咬,大汗淋漓,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听说,王泥巴被一种名叫“青竹彪”的蛇咬了。据说,“青竹彪”全身青绿,喜居竹上,由于颜色与竹相近,静止时如一片竹叶,难以察觉。这种蛇剧毒无比,据说一旦中毒,若不及时排除,几小时后就命丧黄泉。活该王泥巴倒霉,他是篾匠,几乎天天与竹打交道,从来没有遇上过“青竹彪”,可那天偏偏就遇上了。听说,他去屋后的竹林砍竹,伸手去拉一片竹叶,没想到一条小“青竹彪”恰好伏在上面,闪电般给了他手臂一口,瞬间消失在竹林之中。 
  张华佗认真查看了王泥巴的伤口,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抬头对王泥巴父子说:“此毒太强,必须立刻吸出,否则性命难保。”说完后,不再看其他人,低下头,忽然把嘴对准王泥巴污黑肮脏的伤口,狠劲吮吸起来,滋滋有声。王泥巴父子惊愕万分,围观的人大惊失色。看着张华佗一口口把浓黑的血吸出,一口口吐到地上,我们不禁想,他不怕蛇毒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好像忽然停止了,只听见张华佗吸血吐血的声响。 
  十几分钟后,张华佗终于吸好了,他无视周围雕塑般的人群,径直走进屋中,舀了碗水,洗漱口腔。完毕,旁若无人地走出院子,采摘了一些树叶野草,然后走回院里。王泥巴已经停止了呻吟,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张华佗。只见张华佗张开嘴巴,把那些树叶草叶塞了进去,如老牛吃草,咀嚼起来。我认识张华佗采取的草叶,有的很苦,有的很臭。平时放牛时,遇到那些草叶,我都会避开走,没想到张华佗却像牛一样,把他们放进嘴里大嚼特嚼。看着他动来动去的嘴巴,我不由得感到一股苦味在全身蔓延。几分钟后,张华佗已经把嘴里的东西咀嚼成了黏糊状,只见他把黏糊吐出来,细心地敷在王泥巴的伤口处,然后说:“没事了,养几天就好了。” 
  他张嘴时,我看见他的牙齿漆黑如铁。我想,那牙齿也太黑了,黑得怕人。 
  回到家后,父亲问我治疗的情况。我详细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张华佗咋敢吸毒啊?张华佗咋会像老牛一样咀嚼草叶呢?父亲听完后,连声叹道:“太不卫生了,太不讲究了,太愚昧了,太无知了,此种疗法,怎配称之为医生?” 
  听了父亲的话,我也觉得张华佗愚昧,心中不禁担心起来,王泥巴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令人意外的是,王泥巴很快就好了,几天后,我看见他在屋后砍竹,一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我不禁对父亲的话产生了疑问,去问他,他却怔住了,许久才说:“这,这,肯定是碰巧了,对,瞎猫儿碰死耗子,恰好治好了。” 
  对于父亲的话,我将信将疑。 
  在此后的岁月里,父亲依然看不惯张华佗,依然斥之为骗子、狗皮膏药、骗吃骗喝、招摇撞骗。张华佗依然我行我素,窜村走寨,该吃照吃,该喝照喝,该拿照拿。村里人叹息说,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一个村子的,一个是人民教师,一个是土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看来要注定做一辈子的冤家了。 
  我十岁那年,刚满五岁的弟弟忽然病了。弟弟病得奇怪,忽然问发高烧,上吐,下泄,即吃即吐、即吃即拉、刚开始时,父亲以为不过是普通的腹泻,就吩咐母亲用“野香蔬”煎鸡蛋给弟弟吃。“野香蔬”是一种野菜。“野香蔬”是村里人的叫法,也就是所谓的土名。我查阅过资料,一直没有找到它的洋名。在村里,这种野菜很常见,叶子细细的,轻轻一碰,就会嗅到一股清香,也许正因为如此,人们才叫“野香蔬”。只要村里人拉肚子了,往往就采上几把“野香蔬”,切成细细的丝,加入两个鸡蛋,搅拌均匀,煎炒下腹,药到病除。可是奇了怪了,父亲刚把炒好的鸡蛋端到弟弟面前,才嗅到那股浓烈的香味,弟弟就翻肠倒肚地吐起来。 
  母亲急了,说:“这孩子,怎么了?赶陕去请张华佗吧。”   父亲瞪了母亲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那骗子,能信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赶快准备准备,送儿子去乡医院。” 
  父亲和母亲轮流背着弟弟,心急火燎地向医院赶去。一路上,弟弟软绵绵地伏在父亲或母亲的背上,气若游丝,似乎随时会停止呼吸。很多年后,每次回想那一幕,父亲仍心有余悸。他说,那是他一生最害怕的时刻。 
  终于到医院了,在医生的安排下,弟弟住进了宽敞明亮的病房。 
  询问,记录,检查,打针,输液。事毕,医生很有把握地说:“发烧,拉稀,小儿科,不要紧的。” 
  父亲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母亲说:“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治疗,那个张华佗,他懂什么?” 
  事实上,医生低估了我弟弟的病。针打了,液也输完了,我弟弟却毫无好转。刚输液时,还有哭泣声,后来却只剩下抽噎了,似乎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摸一摸脸,冰冷;再摸一摸脚,还是冰冷。那一刻,父亲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父亲气急败坏地揪住医生,厉声质问医生是怎么治疗的。医生仔细查看了病状,脸上一片迷茫之色,许久才说:“这孩子的病很怪啊,让人捉摸不透,替孩子着想,赶快送往县医院吧。” 
  送往县医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很多年后,根据父亲的讲述,我曾认真梳理过去县城的路程:首先,必须从乡医院返回村里,这段路程几乎全是山路,耗时至少四个小时;其次,回到家中后,要做最基本的准备,比如筹钱,打理必备物品等,就算一切顺利,也要花上几个小时;然后,从村里开始启程,需走近十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杨梅乡的街上,只有到了那里,才可以坐中巴车去城里。换言之,就算一帆风顺,也要将近二十个小时,才能抵达县城。一百多里的山路,连续不断的行走,还要背上一个生病的孩子,可谓是体力与心灵的双重折磨、双重考验。我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父母所面对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但病情逼人,别无选择,由不得父母犹豫,他们像来时一样,轮流背着弟弟往村里赶。父亲说,那天走在路上,他的脚都软了,汗水把全身都湿透了。经过一座乱坟岗时,看见乌鸦在天空盘旋乱舞乱叫,父亲的心一下就揪紧了。 
  回到家后,顾不上休息,父亲吩咐母亲在家整理要带走的衣物,他则准备外出借钱。父亲刚跨出门槛,就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华佗。 
  父亲不说话,用肩膀撞开张华佗,径直往前就走。 
  张华佗一把拉住了我父亲,我父亲侧过头,冷眼相对,一字一句地说:“放开我,想骗吃骗喝啊,找错对象了。” 
  张华佗没有放开我父亲的手,他盯着父亲的眼睛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那没关系。我只想说,我是为了小强(我弟弟的名字)而来的……” 
  “让开,我不相信你,我也不请你。放开,我没时间奉陪。”没等张华佗说完,父亲就打断了他的话。 
  张华佗却不放,固执地盯着父亲的眼睛,说:“只要你给我机会,我能治好你儿子的病;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不勉强,但我可以借钱给你,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了。”说完,把另一只手中的钱袋晃了晃。 
  父亲愣住了,无言无语;母亲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连声说:“张大哥,他不相信你,我相信,请你赶快为我儿子看病吧。” 
  张华佗急忙跟着母亲走进了屋子,好像担心稍微晚了,会被父亲拦住似的。 
  屋里,我弟弟紧闭双眼,像一片单薄的树叶,静静地躺在床上。张华佗屏气凝神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轻轻拿起他的手,细细地号脉。然后又轻轻翻开他的眼睛,认真地查看。刹那问,屋里似乎笼罩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就连我父亲,似乎也被震慑住了,站在一旁,无言无语地看着这一切。张华佗检查完毕,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黏稠的黄色液体,不知为何物。只见他打开瓶盖,往手中倒了一些液体,抹在我弟弟的肚子上,开始揉捏起来。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缓,时而急,随着他的动作,听见弟弟肚子中哗啦作响的声音。一刻钟后,张华佗停止了动作,他向我母亲要了一盆水,仔细地洗净手、擦干,打开另一个瓶子,倒出了几只晒干的虫子。他把虫子放进一个碗中,捣成粉末,分成均匀的几份,交给我母亲,说:“马上给他服一副,四小时后,再服第二副。没事的,今晚十二点见分晓。” 
  母亲连声感谢,起身准备张罗饭菜,却被父亲拦住了。父亲冷冷地说:“别忙,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鬼把戏。” 
  张华佗从容地站起来,对我母亲说:“不饿,不饿,别麻烦了,我先走了。” 
  我父亲像一座山,挡在了他的前面,冷冷地说:“恐怕你现在还不能走吧,张医生。如果我儿子有三长两短,你说该由谁负责任?所以,你必须等到十二点。” 
  张华佗镇定自若地坐下了,对着我母亲喊道:“大妹子,给我泡壶茶吧。” 
  张华佗坐在我家的竹椅上,慢慢地细细地品茶,轻松自如,优哉乐哉。 
  在此期间,我母亲几次想准备饭菜,都被父亲毫不留情地拦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二点终于到了,一直静静躺着的弟弟突然动起来,喊道:“妈,妈,我肚子饿,我要吃东西。” 
  母亲赶忙弄了两个荷包蛋,端到弟弟的面前,这一次,弟弟不吐了,一口气把鸡蛋吃个精光,连汤也喝干了。 
  张华佗依然静静地坐在竹椅上,仍然慢慢地细细地品着茶。 
  我父亲却急吼吼地喊母亲:快弄几个好菜,我要和张哥好好整几杯。 
  那晚,他们一直喝到深夜,两人都喝醉了,两人都说了很多话,还结成了拜把弟兄。 
  第二天,父亲抓了两只大公鸡,拿了两瓶酒,不由分说,一直把张华佗——他的拜把兄长送到了家。

老妇人的绝招

  乡村下面蕴藏着丰富的民族医学传家宝,乡土草医几乎就成了专治疑难杂症的代名词。
  当年堂弟不知道患了什么病,腹水肿胀如鼓;辗转了省城的几大医院,花了几万,结果绝望地回家等死。万幸的是乡人介绍了一个山里的土医,花了几百块钱,服了两个月的草药汤水,堂弟竟然奇迹般的从死神手里逃了回来!
  我贵阳的好友王庆先生是个急公好义的热心肠。90年代中期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手下一个员工遇到了困难——哥哥患了甲肝,已经到很严重的黄疸期;这个时候大家手头都很紧张,王先生四处打听治疗的偏方,终于获知家住粑粑坳的一个老妇人用草药治疗肝炎有奇效。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王先生引一行人前去求医。
  土医是个相貌平常的和善妇人,居家也很朴素。简单的问了几句症状,就开出一些草药,敷满病人的左小臂上,并用纱布绑扎严实。并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
  1、要敷足一个礼拜,期间不能取下来,左手不得沾水;
  2、要备足纱棉或干净的纸,敷药期间左手流出的黄水要擦干净,要不会伤到皮肤;
  3、3天后杀一只大的生公鸡炖着吃完。
  病人敷药后,第2天左手就奇痒难忍,流出大量的黄水,粘到皮肤即红肿溃烂!
  第4天家里杀了一只6斤多的生公鸡炖上,病人胃口奇好,两顿就吃得汁水不剩!
  7天后去掉药敷,只在左手上留下些许疤痕,甲肝的症状完全消失了!再几天后到医院做各项指标化验——神奇了!完全正常!
  之后王先生又带过一个乙肝大三阳的亲戚去治疗。重复一样的疗程后,也奇迹般的治愈了!
  可惜的是,当第2年王先生领着患肝炎的表妹前去求医的时候,老妇人得了脑血栓,思维糊涂、生活已不能自理了,只好失望而归。
  据说这个老妇人现在还活着,也还住在老地方,但家人竟无一得其真传,可叹啊!

神奇的土医土药治百病


    中医里边有一个祝由科,据说土医土药治百病,实际是利于符咒方法治好怪病。乡下的土医很多治疗手段是属于这个范畴的,既用符咒也用草药。

    我父亲少年的时候跟人嘻闹,从高坎上摔了下来,一边大腿骨折。没钱上大医院,请的也是一个草药医生来治疗。驳正骨头的时候,医生没有用麻药,只对着一碗清水念咒、化了一道灵符。然后端着碗,含一口清水喷在伤处。父亲顿时觉得疼得厉害的大腿一下变得冰冷、麻木了,任由医生拉伸也没感觉。接好骨头后,一样的上夹板敷草药,两个月后父亲行动自如!

    我亲眼目睹的用符咒治病是十几年前了。当时妹妹给鱼刺扎在食道,取不出来。隔壁的黎叔也是对着一碗清水施法,然后让她一口气喝下去,鱼刺就消失了。黎叔说这个叫“九龙水”,是一种很常见的治病小法术,乡下很多人会。

    土医土药治百病的医术传承过程很神秘,其中的部分内容根本不是通过学习获取的,而是师父或祖师“传”的。我几年前到西南边陲搞一个项目,有幸了解这么一个过程。当时,我们聘请了一个现场管理的主任,他姓章,是县里面出了名的忠厚人,单位破产内退了。因为时常有工作接触,我们俩的关系逐渐融洽起来。他知道我对神秘古怪的事物总是很好奇,于是就告诉我他的一些土医土药治百病的古怪经历。

    章主任家贫,正式文凭只有高小,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学过许多行当。他舅舅家是祖传的乡土师公世家(打醮、驱神捉鬼、医、卜、风水、择日,乡下的师公似乎是万能的,呵呵!),母亲就让他跟着学,将来好有口饭吃。于是他便时常在打醮施法时应景帮忙,主要是学点医术(驱神捉鬼的大法是不外传的)。他的胆子不是很大,表兄们就经常开他的玩笑。表兄们自诩有阴阳眼,能看到阴人异物。有时候一起走在路上,表兄会突然叫他往边上让让,说是一个没头、一个独腿的两只惨死鬼正互相搀扶着向他走来,别把人家碰散架了!偶尔也在半夜死活要拉他到荒山野外,去看看希奇的山精兽怪!有次还真给他们碰到一个白球样的事物从老树上滚将下来,霎时,他回头跑得腿都飘了起来!也不知道表兄们的戏言里有多少真的成分,但看到他吓得脸青唇白,他们就会哈哈的乐起来!

    转眼间,他在舅舅跟前帮忙了一年,只学到了治疗轻微跌打损伤的几味简单草药,和平常修持用的简单法诀。他有点着急了,就催舅舅教他一些实用的医术!舅舅老是微笑着说:急不得,功到自然成!并敦促他早晚勤念修持法诀。一天晚上,他忽然梦到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古装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老人对他慈祥的微笑,让他摊开手掌,然后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字符——很象篆书的“灵”字,并教他几种治病的法术,还带他到附近的山上认识几味草药。说来怪,第2天醒来后,整个梦里的事物竟如同铭刻在心,他的心智也忽然开通了。他从此“无师自通”的会诊断几种杂症,并能施法、下药治疗。他说以前上山根本就看不到这些奇怪的草药,自从做了这个梦以后,只要有需要他随时上山都能找到可用的草药,好像他本来就知道长在哪里一样。

    当年的小章跟舅舅说起这个梦时,舅舅一点也不惊奇,还是笑着说:祖师爷赏你饭吃了,要珍惜啊!

    做他们这一行要守很多禁忌,食物上也要忌口——比如不能吃狗、蛇、牛、鸽子的肉,等等!要是犯了戒以后,就会受到惩罚,法力要打折扣,严重的会法力全失并受凶报!

    还没来得及展开他的行医生涯,老章第2年就招工进了乡里的食品站,吃上国家粮了。在当时,这可是个令人羡慕的工作啊!老章得意之余不免有持酒轻狂的事发生,逐渐犯了戒,法力消失殆尽,最后连土医土药治百病口诀和草药都在脑海里抹掉了!老章变回了一个常人,那些特异的事物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除了简略的记忆外,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章主任是个难得的好人,他身上也没应了什么凶报,家里衣食无忧、妻贤子孝,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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