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地长歌•宁波】保国寺大殿

2012年7月25日

    五六十年前，一个阴霾的夏日，三位正在暑期实习的年轻人在洪塘北面的山坳里寻找着，当地人口中的“唐建无梁殿”。当时他们正在南京工学院中国建筑研究室学习古建筑，这个研究室由刘敦桢先生主持，并且正在积极调查国内古典园林和乡土建筑的情况。这三位年轻人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正是考察浙东乡土建筑。初涉古建研究的他们明白当地人口传的这座古代建筑的疑惑力和吸引力。他们在寺院里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无梁殿，大概这与许多殿宇的误传相似，传说中的无梁殿正是深深吸引他们的大殿，雄壮的斗拱、精致的藻井、巧妙的拼柱、考究的细节无不表示这座殿宇悠长的历史。他们在须弥座背后看到了“崇宁元年”的题记，据此判断为北宋遗构。次日回南京后，向刘先生报告了调查情况，遂即又被再次派去进行详细的测绘摄影和收集材料。随后的几年里，相关调查研究报告发表。发现保国寺大殿——书写了古代建筑研究的浓重一笔。无论是“必然”还是“偶然”，我们需要记住这些人——窦学智、戚德耀、方长源。

    保国寺大殿是我去宁波的主要目的之一，依然是一个夏日，只是天空晴朗，没有夏日的阴霾或酷闷。尽管这座北宋木构的图像资料和研究结果见诸于四处，我仍然坚信实地访问，会获得更深的印象，会看到很多被我忽视的细节。公交车上翻看着闲书，思绪却在尽头。从新山门入，台阶紧上，已顾不得山林中的“松风、涧水”。略览迁建唐经幢和清构天王殿后，步入中院——净土池“一碧涵空”，台地之上熟悉的景象。清康熙年间对大殿增建副阶呈重檐，尽管整体面貌显得尴尬，却早已成为保国寺的经典形象。在大殿里伫立良久，细细打量这些结构和装饰，一一找寻那些早已暗记于心的地方，以至于数小时尽如一瞬，来不及详细观看寺内的其他建筑和展览了。保国寺初为灵山寺，唐会昌后，僧可恭奏请僖宗，获赐“保国寺”额，于广明元年（880年）再兴。现存保国寺大殿通常被认为是僧则全于北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监造建成，时值九百九十九年寿！

    大殿殿身面阔进深均三间，属于小型佛殿。因宋代官方对佛教持存其教，多加限制的政策，时有以“外教”认之，对佛教建筑的投入就相当有限。而又时过近千年，所留存的佛寺建筑遗存少有规模宏大如正定隆兴寺诸殿阁者。大殿殿身构架四榀，明间两缝为厅堂式构架。八架椽屋三椽栿对前三椽栿后乳栿通檐用四柱，这是一种不刻板于固定模式的灵活配置。前檐和前内柱柱础多为石鼓形，后部则为不同形制的须弥座式石础，大概都是后期改换的。前部三椽栿上架天花，有一朵大藻井、两朵小藻井，以平棊天花相间，斗拱遮椽板处做成平闇，抬头仰望堂皇而富于变幻。平棊上还留有变体龙纹、卷草纹彩绘，精细得很。一些江南宋塔内亦可见相同形制的砖木砌筑藻井。如江南宋塔券门内置藻井，保国寺大殿藻井置于礼佛区上，除装饰作用外，其宗教仪轨亦耐人寻味。大殿额枋上的“七朱八白”装饰，已少见于木构建筑中，却多见于唐宋佛塔上。出檐斗拱均为七铺作双杪双下昂，外跳下一杪偷心，其余为单拱计心，转角铺作出角华拱角昂由昂一缝；里转依梁架结构和作用不同而相异。加上内柱及梁架相交处的斗拱，共有十数种。

    立柱十六根全带瓜棱，有全瓜棱、1/2、3/4瓜棱之别。瓜棱柱的使用向来被认为是装饰与结构的和谐统一、小材大用的奇妙构想。有研究者使用探针阻力仪探测了全部瓜棱柱，依不同的阻力曲线拟合了全部瓜棱柱的内部构造。结果为：四内柱为拼合柱，即用四根断面小的木料拼合成一体，再用辅助木片拼贴凹陷处，形成八棱；外檐柱除西南三柱外，全部为整木料，加工成瓜棱形，此种方式似乎也会损些料；西南三柱除角柱结构不明外（推测为楔形木料实心拼合而成），另外两柱为包镶式瓜棱柱，即圆形柱外包八根相互衔接的小木料，形成八瓣瓜棱。又按树种鉴定结果，结合大殿维修记录，推测“保国寺大殿早期立柱应均为整木柱，其拼合包镶柱都是后期维修所产生”。若其上述研究结果无误，外围的早期立柱则多是在外侧呈瓜棱形，这也符合其装饰意义，但东南部三柱，其中的山柱是3/4瓜棱的，若其位置在后世改建中没有变化，是否也可以推测这个三间进深的小殿，前一间在改建前也成前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