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特展还有8天就要落下帷幕,还没有一饱眼福的观众朋友快抓紧时间来上博看展吧! 鲁迅的《社戏》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最惹眼的是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戏台,模糊在远处的月夜中,和空间几乎分不出界限,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就在这里出现了。这时船走得更快,不多时,在台上显出人物来,红红绿绿的动,近台的河里一望乌黑的是看戏的人家的船篷。 逢上节庆或特殊的日子,人们多少不了乐艺相娱。这样一种需求不仅表现在鲁迅的江南河岸,也曾沉眠于晋中黄土之下的墓葬中。戏乐壁画也似乎在刻意营造着“和空间几乎不分界线”的效果,往往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其画面之中,既会有人物表演的定格照,也会有戏曲故事中所谓的“仙境重现”。 汉时民间祭奠死者,已备“歌舞俳优”1(见《盐铁论》卷七“散不足”),至宋,丧葬用乐时禁时废,然而民间“婚丧无不用鼓吹,将之更相沿不禁”(见于慎行《谷山笔麈》卷十四“杂科”),这种以音乐歌舞、俳优伎戏为亡人设祭的仪式,又深刻影响到墓葬建设。从而,在墓葬中产生了用各种形式表演的演出场面。这些演出场面通过墓葬装饰的形式展现出来,例如借助于壁画、画像砖、画像石、陶俑、雕砖等,其内容在汉唐时多为百戏伎艺,至宋元时则多为戏曲2。而其中,戏曲壁画墓兴起于北宋,金承之,至元而衰微3。 杂剧——滑稽出演 在众多伎艺中,杂剧成为宋元戏曲文物最重要的题材之一。唐有“杂剧丈夫”(见李德裕《李文饶文集》卷十二)一类艺人,至宋代,杂剧从宫廷燕乐走向民间的瓦舍勾栏,渐入众人耳目。而地上的风俗也带动着黄土之下空间的营造,杂剧遂始应用于墓葬装饰。 在本次展出的平定西关村M1壁画墓壁画中,有一幅十分精彩的杂剧壁画。 平定西关村M1壁画墓东壁 杂剧 该墓为砖砌单室墓,平面八角形。该墓以白灰浆泥抹平作底,以墨线勾勒形象,以红、黄、青、绿、赭等色彩绘。东壁杂剧图中共有五人,其中,四人化妆演出,一人在旁伴奏: 第一人头裹白巾,扎带前翘,眉眼间竖画一条墨痕;身穿白色圆领窄袖长糯,右手执竿,左手前指,作呵斥状。 第二人正面,面相圆胖,光头上勒一条黑色额带,两侧翘起带花头,上唇装饰两撇浓黑胡须。身穿白色圆领窄袖短衫,右手握棒槌,左手伸食指,作戏耍样。 第三人侧身面向前二人,身躯微躬,抱拳行礼。头扎素巾,束带直立于头顶,穿淡青色窄袖长孺,面相猥琐,眉眼间画竖黑线,嘴唇四周涂抹黑圈。 第四人直立画面中央,面相庄重,头戴黑色硬脚幞头,穿红色圆领宽袖长袍,系黑色腰带,脚着黑靴,双手捧笏于胸前。 最右侧一人戴黑色丫髻角幞头,穿淡青色圆领窄袖长袍,站立于鼓后,神情专注,两眼直视,左手握双捶。 此图所表现的是杂剧常见的滑稽化装表演——捷讥正在插科引戏,副末于一旁戏谑打浑,副净被人取笑,装孤则一脸正经,却又忍俊不住4。宋金杂剧中,每四人或五人为一场,“末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或添一人,名曰装孤。”(见吴自牧《梦粱录》卷二十“妓乐”)在金院本中,装孤和末泥已经合二为一成为定式,同时又衍生出有“便捷讥谑”之意的“捷讥”一角5,外形特征是穿靴戴帽的“衙役装扮”(见《明初古今杂剧残存十种》载朱有燉《复落娼》),这在平定西关村M1墓与其他宋金墓葬中,也得到了印证。 白沙宋墓中的杂剧砖雕 线描图和实物图6 侯马晋光药厂金墓戏剧砖雕线描图(张香琪摹) 奏乐——礼物斯备,乐章乃陈 在平定西关村M1壁画墓对面展出的是阳泉东村元墓出土的壁画。这两座墓的壁画都以北壁为主壁展开,不同的是,后者的壁画内容多了一些室内环境的描绘,更具家居生活气息。其中,西北壁描画的侍酒、侍乐、尚食场景,更是烘托出热闹而温馨的室内场景。 阳泉东村元墓壁画展开示意图 阳泉东村元墓西北壁 侍酒、侍乐、尚食场景 在侍酒侍乐尚食图的中央为演奏乐器的三人:左数第一人为女乐,头戴黑色幞头,上身内穿窄袖交领衫,外穿半臂,下身着裙,手持云版;其前一人为女乐,头梳髻系巾帻,外穿红色缺胯袍,下身穿裤,肩有披肩,腰系带,此人双手持槌,身前三脚架上置鼓;右侧之人为男乐,头戴黑色无檐圆顶帽,身穿黑色长袍,腰系蹀躞带,正吹奏横笛7。这三人左右两侧的侍者各自温酒持瓶,与此同时目光多汇聚在三人身上,似在插空欣赏乐演。这幅图中的奏乐场景不算盛大,不比宣化辽墓等墓中的大型散乐图: 宣化一号辽墓前室东壁散乐图 宣化十号辽墓前室西壁散乐图 这类图像虽说有映射墓主人生前身后享乐之意,但是正如现今年节上,许多人家需要祭奉祈福一样,墓中的乐舞往往有着更多的祭祀礼仪功能。乐舞与献食奉饮场面常常相对应而出现,阳泉东村元墓不仅西北壁上有这两种元素,在对称位置的东北壁也出现了备茶图。《东京梦华录》有载: 二十四日州西灌口二郎生日,最为繁盛。庙在万胜门外一里许,敕赐神保观。二十三日御前献送后苑作与书艺局等处制造戏玩,如球杖、弹弓、弋射之具,鞍辔、衔勒、樊笼之类,悉皆精巧,作乐迎引至庙,于殿前露台上设乐棚,教坊钧容直作乐,更互杂剧舞旋。太官局供食,连夜二十四盏,各有节次。(见《东京梦华录》卷八) 这样一种祭神供盏的礼仪程序,结合山西乡村中庙会等场合出现的迎神赛社的习俗,我们或可说,奏乐表演与其他的供奉内容一起,共同来达成酬人和酬神的双重功能,而到了墓中,则不仅仅是墓主人死后世界中的享乐,也可能同时具有生者祭献死者亡灵的重要功能8。 结语 总的来说,乐舞杂剧在宋元墓葬中的出现,非以单纯的酒池肉林,寻欢作乐,而或是在以“哀而不伤”的空间谨慎表达着对逝者的追忆,丰富而热闹的场景描绘,在封土之前,毕竟有生人的经营安排。戏剧散去,若以臧克家的《社戏》作结,便是: “孩子,睡在大人肩上。板凳,睡在大人肩上。他们回来了,带着星光,带着灯光,带着灯光下的那一片情景,带着为剧中人开出的泪花和笑影,一直带到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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