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她没有缠足，却被徐志摩嘲笑为精神“小脚”；她是中国第一桩现代离婚案的女主人公；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独立、聪慧且有大爱。 在徐志摩一生遇到的所有女子当中，她是最爱他的。
｜电视剧《人间四月天》中刘若英饰演的张幼仪｜ 第一次听到徐志摩的名字时，张幼仪十三岁。 那时她就读的苏州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放假，一回到家里，父母就把她叫到了客厅，递给她一只小小的银制相片盒。 “打开看看”，父母对张幼仪说。她打开盒子，瞧见一张年轻人的照片，这个年轻人头大大的，下巴却尖，还戴了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 张幼仪年轻的心里起了涟漪。 “觉得怎么样？”父亲问她。张幼仪一言不发地盖上盒子，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没意见”。 此时在上海硖石的徐家，徐志摩也第一次见到了张幼仪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温婉带着一点羞涩，是那时候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样。
青年时期的徐志摩 但徐志摩只用眼角扫了一下，就把嘴角往下一撇，用嫌弃的口吻说：“乡下土包子”。 只那一眼，张幼仪对徐志摩生了情，徐志摩对张幼仪却无意。 1915年11月的一天，带着一列火车都塞不进去的家具和各种精致刺绣亚麻制品以及各种瓷器等嫁妆，在镇上人新奇羡慕的眼光中，张幼仪嫁到了徐家。
｜青年时期的张幼仪｜ 在成婚的前一晚，张幼仪远远地偷看了徐志摩，她脸红地低下头，心里一万个愿意。 婚礼当天，新娘子穿着绣有金龙的粉红色纱裙礼服，头戴华丽的头冠，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登入轿子。 婚礼的程序繁复而累人，只是给各位来宾磕头，一对新人就起立跪下好几个钟头。闹洞房时，张幼仪坐在房间中间，让来宾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试探她的脾气。戏弄持续了几个小时，凌晨四点的时候，客人才离开洞房。 一番梳妆之后，房间里只剩下张幼仪和徐志摩。尽管身体已经很疲惫，但张幼仪的心里是高兴的。她想跟徐志摩说说话，想大声感谢命运的安排，想说她是徐家的人了，以后会好好侍奉他们。
｜张幼仪 林徽因 陆小曼｜ 但徐志摩的内心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没有任何要交谈的意思。在默默无语中，一对新人就此展开了洞房花烛夜。而他们的之间的沉默也从那一夜开始。 婚后的张幼仪按照家里父母的叮嘱努力做好徐家媳妇，从不说“不”，只能说“是”；按照“晨昏定省”，早上给公婆早起道早安，晚上等公婆允许退下后才告退；努力适应当地的习俗，用小技巧去讨公婆欢心。 为了不让镇上的乡亲说婆家的闲话，她节制自己，少出门，少回娘家，少买东西，也放弃了继续把师范学校学业完成的想法。
｜徐志摩故居｜ 1918年，张幼仪为徐家生下了一个儿子，小名阿欢。这件事让徐家上下大受鼓舞，也让徐志摩可以安心去美国求学。 但是，即使张幼仪成了一个母亲，她的角色还是受到了严格的限定。老太太要监督阿欢的养育过程，只允许她偶尔照顾；张幼仪抱儿子的姿势，公婆都要纠正；给儿子洗澡的时候，保姆在身边晃来晃去；晚上睡觉，还有个奶妈睡在他小床边的地板上。 儿子是属于徐家的，不属于她。 那时她才发现，为了讨好公婆，她放弃了一切，包括出门、求学甚至育子。 那时张幼仪嫁到徐家已经五年，五年时间，她遵循三从四德，做一个合格的媳妇。但是，她没有做好一个合格的妻子，因为她一点都不了解她的丈夫，徐志摩也不让她了解。张幼仪决定作出点改变。
｜马赛旧港｜ 1920年，徐家同意张幼仪去欧洲和徐志摩团聚。经过三个星期的航行，张幼仪所坐的轮船终于抵达了马赛港的码头。 轮船渐渐驶进马赛港，张幼仪在甲板上一眼就看到了徐志摩，他穿着一件瘦长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围了条白色丝质围巾。 张幼仪的心却凉了一大截，因为她看出来，徐志摩是那堆接船人中唯一一个露出不想在那儿的表情的人。 随后，张幼仪和徐志摩搭乘火车来到巴黎，又由巴黎飞往伦敦。到了伦敦，他们住在一个俱乐部里，那里有很多中国人，徐志摩每天都跟各种朋友厮混在一起，把张幼仪撇在一边不管。
｜康桥大学（今剑桥大学）｜ 后来，徐志摩和张幼仪搬到一个离康桥大学六英里远的名叫沙士顿的小镇上居住。 他们租了间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的小屋，本来来英国想跟徐志摩过着夫唱妇随生活的张幼仪，却当上了徐志摩的全职佣人。她每天早上坐着公共汽车去市场，再拖着食物回家，每天所操心的是一日三餐，打扫房间，节省开销。 夫妻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和，徐志摩照旧对她冷眼相待。在徐志摩看来，他们不是夫妻，只是迫不得已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 事情在张幼仪怀了第二个孩子后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徐志摩与张幼仪｜ 1921年的夏天，张幼仪从早上出现的反胃和虚弱的症状，确定自己怀了第二个孩子。焦虑地考虑了好几天之后，她决定跟徐志摩商量，希望徐志摩跟她一起面对。有天下午，张幼仪把事情告诉徐志摩后，徐志摩立刻说：“把孩子打掉”。 张幼仪先是震惊，然后弱弱地反驳：“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了”。 “还有人因为火车事故死掉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徐志摩冷冰冰地答道，说完就没耐心地扭过脸去。 “可是我要去哪里打胎？”张幼仪问。 徐志摩摇摇头说：“你会找到地方的，这种事在西方是家常便饭。”
｜张幼仪与徐志摩合照｜ 9月的一天晚上，徐志摩带了一个女子回家吃饭，那女子做派新潮，和徐志摩用中英文交流，谈论英国文学。但是这样一个女子，却缠了一双小脚。而张幼仪是不缠足的。张幼仪觉得很可笑，以谈论徐志摩小太太的语气跟他说：“她看起来很好，可是小脚和西服不搭调。” 所有矛盾在这一刻爆发，徐志摩把烦躁和挫折一股脑地宣泄出来，突然尖叫道：“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离婚。” 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徐志摩不告而别。又过了一个星期，徐志摩托人来问张幼仪：“愿不愿意做徐家的儿媳妇，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
｜1922年的法国巴黎｜ 在一个秋天的早上，张幼仪也离开了沙士顿，去巴黎找她的二哥。在横渡英吉利海峡的船上，她做了这辈子第一次违背徐志摩意愿的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1922年2月24日，在柏林的一家医院，张幼仪生下了第二个儿子，此时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 一个星期之后，在张幼仪身体还没康复的情况下，徐志摩逼她签下了离婚协议，只字不提孩子的事，只说“我没时间等了，林徽因要回国了，我现在非离婚不可。” 而签了字的张幼仪从此也决定：她不再只凭过去的价值观行事，她要做未来新式女子中的一员。 张幼仪的一生，由待在德国的三年划分开。“在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 在德国，靠着婆家寄给的每个月200美金的抚养费，张幼仪艰难的生存了下来，她要想办法节省开销，照顾儿子彼得，学习德文，还在裴斯塔洛齐学院读幼稚园培训班，学会了当幼稚园老师的一技之长。 但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了，1925年3月19日，不到三岁的彼得夭折。 1926年，黯然神伤的张幼仪回国。
｜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 经历了徐志摩与陆小曼再婚，父母离世等变故后，张幼仪带着儿子阿欢在上海住下，开始在东吴大学教授德文课程。在教授第二期的时候，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的人找到张幼仪请求她去做总裁。 这间专为女性服务的银行于1910年创办，找张幼仪担任总裁时，银行里的钱所剩无几，她们希望张幼仪能设法挽回银行的钱。借助家族人脉及异常优秀的金融风险管理能力，张幼仪使得女子商业银行扭亏为盈。 张幼仪还担任了云裳服装公司的总经理职位，这是包括徐志摩等几个朋友在内合作的小事业。其他人只是挂名，主要经营者还是张幼仪，每天下午从银行下班以后她都会来这查看业务。云裳公司做的衣服非常独特出众，当时的顾客都可以向别人夸口“我这个衣服是从云裳做的。”
｜张幼仪的云裳服装公司｜ 应验了徐志摩的那句“做徐家的媳妇，不做徐志摩的妻子”，即使离婚之后，张幼仪还是作为徐家媳妇一样照顾徐家。她帮着调节徐家老爷老太太和陆小曼之间的矛盾；她帮徐志摩定做衣服领带；她照顾徐家老爷老太太的生活，并主持了老太太的葬礼；在徐志摩飞机失事后，再次主持了徐志摩的葬礼；而在老爷辞世后，她每个月定期给陆小曼打生活费。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张幼仪也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归宿。 1949年，张幼仪赴香港。四年之后，张幼仪在香港与邻居苏纪之医师结婚。苏医生曾留学日本，也是离异有子女。
｜张幼仪长子徐积锴｜ 婚前，她写信到美国征求儿子（大儿子阿欢，徐积锴）意见：“因为我是个寡妇，理应听我儿子的话。” 儿子的回信情真意切：“母孀居守节，逾三十年，生我抚我，鞠我育我……综母生平，殊少欢愉，母职已尽，母心宜慰，谁慰母氏？谁伴母氏？母如得人，儿请父事。”真是一位孝顺且开明的儿子，张幼仪内心甚慰。 和苏医师在一起，张幼仪才找到了真正做妻子的感觉：她可以同他聊天，商量事情；在苏医师研读医学书籍时，陪他通宵熬夜；在苏医师的诊所里帮忙登记看诊和预约时间；和苏医师一起去欧洲旅行。
｜右起第三位，为苏纪之｜ 离开徐志摩后的张幼仪，活出了新的自己，活出了大气。 其实，从小时候起，张幼仪就不是一个懦弱性格的女子，她的坚强、自立好学是与生俱来的。 张幼仪三岁那年的灶神节，家里的阿嬷开始给张幼仪缠足。连续三天，张幼仪尖叫不断，母亲动了恻隐之心，最终决定放弃。 然而，这双大脚，却成了她的护身符，带着她进入了一个崭新、广大开阔的世界。
｜张幼仪晚年｜ 那时张幼仪的家是宝山县首富，祖父是清朝知县，父亲是当地的名医，家庭状况极好。即使是在家庭遭遇变故，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张幼仪的父亲也没有牺牲掉儿女的教育。 在张幼仪结婚的前一年，她还在学校上课。 每次提起徐志摩，人们都津津乐道于他和林徽因、陆小曼之间的浪漫爱情，却把张幼仪视为不幸封建婚姻的典型案例。 但是，张幼仪的人生远比人们臆想的精彩，她不服输的性格、好学的热情、对人对事的真诚负责都获得了人们的尊重，也让她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离婚后的张幼仪和徐志摩甚至比之前相处的更好，关系更加自然和谐。
｜陆小曼｜ 张幼仪不承认林徽因和陆小曼对徐志摩的感情达到了爱的程度，晚年时的她在口述自传中说：“也许我不是有魅力的女人，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我做人严肃，因为我是苦过来的。”“如果林徽因爱徐志摩，为什么在他离婚后，还任他晃来晃去？那叫爱吗？”“人们说陆小曼爱他，可我看了她在他死时拒绝认领遗体的行为后，我不认为那叫爱，爱代表善尽责任，履行义务。”“在他一辈子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张幼仪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是徐志摩口中的“小脚”女子，也证明了她的独立、聪慧和大爱…… 所爱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