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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日，隐居乡里集团的第48套院子、位于北京房山周口店镇黄山店村坡峰岭景区内的云上石屋正式迎客，而早在一个月前，这里的房间就预定到了5月份。
 
春天花花野餐会、木吊桥、乡村野味、手工玫瑰花饼……一发到朋友圈，就又积赞无数。而云上石屋，已是从2015年的山楂小院开始，陈长春炮制的第n个“网红”院子了。 陈长春，这位远方网创始人，还有一重身份是乡村旅游策划师。2015年，他秉承“与民共生、共同发展”的理念，创立了隐居乡里平台。经他着手改造的院落，保留有乡村的原始生态特征，每一间院子都是用村民闲置的老宅院改造而成。 去年，我们就与陈长春进行过一次采访，与他聊起过这些院子背后的故事。今年，我们再次以旁观者的身份，与陈长春进行了一场酐畅淋漓的对谈。从精品农家乐的精准定位，到住宿体验优先的考量，从突出“农”的消费理念，到与村民利益的捆绑，打造出了一种低成本、可复制、有利于乡村发展的乡村度假模式。而更让我们惊喜的是，在各地轰轰烈烈的乡建运动中，陈长春是第一位明确提出“乡建的上层逻辑必须是商业逻辑”的人，这是从自我情怀到社会情怀的一种质的跨越。
特别再提示：本文超长但干货十足 想在乡村里建院子的人…逐字读啊！ 欢迎关注“请留宿”，文末有彩蛋
▼ 陈长春 隐居乡里创始人
谈 院 子 “好的住宿体验，首先不能让人出戏”
 ▲图为山楂小院，位于延庆县刘斌堡乡下虎叫村（距百里画廊20分钟车程），是隐居乡里首个产品的尝试。2015年底营业以来，网上预定一度爆棚。
隐居乡里做的院子，无论是姥姥家、山楂小院，还是新的黄栌花开、先生的院子，设计风格都很类似，这种刻意为之的是处于什么考量？ 我们在再造民宿的时候，会通过周围的一些建筑材料和元素，借鉴和融合的比较多。在做这些院子时，首先我们并没有把审美作为第一出发点，而是把用户体验度和舒适度放在第一位。如果是做民宿单体，可以从审美出发，但我们要作为一个集团化运营，很难从审美出发。如果从审美出发，问题就此起彼伏了。
比如说有10家单体民宿，有5家做得特别好，但是那5家可能成本就特别高，剩下5家做得特别差，但它的收益很高，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它是赚钱的，但是从品牌的角度，它又是难以为继的。所以在这里面，我们要找出一个折中点。这个折中点最基本的一个问题是什么影响你去住，你觉得一个民宿名不副实主要取决于什么？肯定不是取决于审美，对吧？肯定是它在某一方面的体验让你崩溃了，比如马桶堵塞了没人管、服务态度奇差、卫生间找不到厕纸、设施不到位……这些都很恐怖。更恐怖的是当你提出这些问题时，民宿的服务人员认为这个无所谓，因为他已经在审美方面努力了，剩下的都是无所谓的细节。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突出一点，我们做的不是民宿，而是精品农家院。
▲改造后的“姥姥家”，在舒适度和审美上都很受客人好评，迅速成为隐居乡里平台另一个明星小院。
现在人人都说自己做的是精品民宿，您为什么要定位成精品农家院呢？ 从精品农家乐的角度来说，即便是一个铁皮房、集装箱，只要把服务做好了，它外面的风景大量存在。我们是把“农”的消费突出，而不是把个性的装饰这样的特点突出。所以你看我们的客房很简洁，会尽量装饰的东西降低，把自然的东西还原。也就是说引导客人把注意力和审美放在室外、放到周边。你到乡村来，重点是来体验乡村和大自然的，乡村和大自然具备的美以及够多了，我们不用去跟它们抢风头，那就本末倒置了。
所以您认为，精品农家院和精品民宿的核心是不一样的？ 那当然了。这一年为什么我们放慢建院子的速度了？因为我们有很多舒适感的问题解决不了。比如说取暖，我们有一支团队是专门攻克冬季取暖耗电量大的问题。姥姥家一个院子一个月的电费就要5000块钱，即便不住人，也要一直开着，以防水管冻住。如果冬季入住率在50%以下，连电费都赚不回来。这是一个很显很现实的问题，你觉得设计得好看的那些民宿如果这点掌握不好的话，第二年就关了。不是品牌上难以为继，就是商业上面临危机。所以我觉得，无论是民宿、精品农家乐还是酒店，它首先是个商业，只有商业才能给人提供持续地、满意地交易服务。
我们现在练内功的地方，一方面服务员的管理和服务不断提高，因为他们毕竟是当地农民，有很多的细节要完善。比如遇到紧急情况，首先要冷静下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撇责任，我们的服务也需要统一的标准。随着院子建得越来越多，我们遇到的这种问题也越来越多，除了培训，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建院子的速度放缓一点，在10个院子里发生这些问题的几率肯定要比在100个院子里发生的几率小。我们的项目都很散，如果控制、管理或者沟通不到位，对品牌的伤害会非常大。我们通过研发技术把冬季电费直接节省了2/3，我们宁愿把2/3的电费拿出来再买一些水果，去服务客人，让客人提高满意度。我觉得更核心的是这些。
▲隐居乡里设计总监金雷领衔的顶尖建筑设计师团队亲自修缮旧屋，这些设计如今都成为了口碑。
谈 模 式 “和村民利益一致，再大的矛盾都是夫妻吵架”
您刚才说希望住客可以把审美放在室外，您在选择这些村子的时候，有什么标准？现在和村子的合作模式是怎样的？ 合作模式是村子作为主体，我们作为运营方。我们现在有50多条非常严格的选址标准，从软件到硬件都要，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我们绝对不选有公路，穿堂而过的村子。这样的村子我们称之为“开膛破肚”，这种村子很难保持宁静感。我们会优先选一条道路直达的村子，是一个闭合的空间。其次，被选中的村子必须是那种民风非常淳朴的，我们会调研当地的犯罪率。因为我们会引入乡村金融，解决农民建房的启动资金问题。所以合作的村民不能有不良信用记录。第三是看有没有丰富的物产和风俗活动。比如，怀柔杨树底下村每年正月十五的敛巧饭，给田野的鸟喂食，防止鸟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因找不到食物死去，这些很有意思的文化活动都已经被列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这比把一个房间装饰得美轮美奂，放一个动物标本有价值多了，它能焕发大家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这些附加值虽然称不上景区，但是在“农”的方面是很丰富的组合，夏天摘樱桃，秋天摘苹果、柿子、核桃，冬天摘草莓，光采摘这一项，就有很多内容，而这些内容和房子装饰什么的根本就没关系。
2018年我们的主旨思想就是顺其自然，顺势而为。我们不去定目标是开多少家，但每开一家，一定要获得极高的客户满意度，这样循环起来的客流会让我们越做越从容。
改造一个院子大概需要多少钱？ 30万改造30天，50万改造50天。我们是一个标准化的运作，是在做一个商业的服务体。
现在你们慢慢有知名度了，村民的合作愿望是不是也越来越强烈？ 对。比如野三坡的那个村子，一期的时候农民都不愿意把院子拿出来，后来扶贫基金会出钱，说只要你把院子拿出来，我们免费给你建。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交房子，游说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才成功。到二期要做7个院子的时候，大家还是会把目光放在你用我家的沙子了，你用我家的石头这些事情上。当二期运营起来后，我们一个月最多能分给村民20万。当他们发觉源源不断的流水在给他们创收时，他们就觉得这是更大的利益，之前那些石头沙子的，都放到最次要位置了。所以我们谈三期时，农民们就很踊跃地把自己房子拿出来，很良性的一个局面就形成了。
盈利收益如何分配？ 现在有好几种情况，但无论哪种情况，村里都要成立一个合作社，把农民的闲置资源，无论是荒山田地还是废弃农宅，全部都收到合作社里来。合作社再去租或者买他们的房子，收到合作社里来就是集体经济。全部为农民服务，为这个村集体服务，那集体经济很快就壮大了。
这是单体民宿做不到的，你的房子租给城里人做民宿了，别的人家会眼红，你在院子说话不许吵到我，或者你不要从我家门口过。听着好像很可笑的一些行为，其实反映了基本的商业逻辑：你必须让所有的利益相关方都能够参与。你开民宿赚钱了，事实上，你消费的是整个村子。只有和村民如果利益一致，再大的矛盾都是夫妻吵架，如果利益不一致，再小的摩擦都是阶级斗争。我们和村民在这样一种动态地融合当中产生合作关系，这是我们最大的卖点。
从经营一个农家院到精品农家院，虽然只是多了两个字，但整个经营理念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如何能把当地人培训成合格的管家呢？ 现在报名想当管家的农民很踊跃，他们对这个工作的认可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你教东西的时候一拥而上，稍微落了几节课就想赶紧补上，那种求知欲和参与度特别旺盛。正常的培训严格来说是一个月，但事实上，运营当中每天都在培训，每天都有新要求，因为总会有新状况出现，我们的培训标准也在不断的丰富完善。
改造民居的比例有上限吗？
有的，不会超过50%。我们要求一个活化的乡村，如果原住民太少的话，一来劳动力不够，二来供给也不够。我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要做成一个田园综合体，那样的消费体验会比较好。 您每次都是先和政府合作，再建房子，但更多建民宿的人，是自己找地，自己跟农民谈，自己营收。 民宿也是市场化操作的，就是大家是自由的，野蛮生长的。野蛮生长有它的优势，也有它的劣势。乡村建设必须有政府介入进来，而且要从一开始就得介入进来，参与它的发展，它的收益构成。租房只能做民宿，绝对做不了乡村建设。因为你从最根本上就已经断绝了当地人的资产收益来源。
而我会先和政府合作，然后我再跟银行说，把钱贷给农民是风险极低的，因为我们已经帮你们筛选过对方的信用了。我可以拿我们的运营流水来做抵押担保。现在北京银行已经给村民放贷了。这就是我讲的乡村金融。之后，还有乡村地产，像新华联这样的地产商整体和我们绑定、进入。这样一来，我就把地产商、银行和政府的力量全部都梳理起来，全部为农民服务，为这个村集体服务，那集体经济就很快就壮大了。
▲管家大妈的亲切待人，以及她们的好手艺，都令客人念念不忘。
谈 乡 建 “乡建的上层逻辑必须是商业逻辑”
你们在做的事也吸引了一些年轻人回乡吗？想让村子活化，年轻人必不可少。 是这样的，必然要吸引年轻人回来的。乡村就是一个载体，谁在这里生活，它就是谁的乡村，它既是属于原住民的，也是属于新村民的。新村民有新村民的优势，用一些新的外来的文明提升当地。比如说成都的明月村，陈奇老师带去了一些设计师、画家、主持人，他把乡村里很普通的东西变成艺术品，陶艺、扎染，还有各种绘画作品，让当地的财富变现。
但是我的出发点不太一样。现在整个乡建领域里有这么两种做法：一种做法是先吸引年轻人回来；还有一种做法，也是我的做法，先解决在地化就业和载体服务的问题。现在找年轻人回来，成本太高了。其一，他们在城市里还有一些工作，基本很难脱离；其二，我还要筛选，不是所有回来的人都能用；其三，我还要管理，不是所有回来的人都愿意做；此外，有孩子的还涉及到教育问题。这些事情从商业角度来说是很容易失控的。我现在的火候还不成熟。当下我觉得最契合实际的做法，就是先用当地的中老年人，然后再逐渐过渡到返乡的和在地就业的年轻人。等我把这个体系搭建起来，让城里人看到希望，不用去呼唤他们，他们自己就想回来了。
当时我们在做规划的时候，就规划2018年要建乡村幼儿园，这个乡村国际幼儿园有扶贫基金会来捐赠建设。师资的问题我们正在和新东方谈合作，同时扶贫基金会也有一些志愿者，但是我更希望把它直接做成一个商业。把你的孩子放在山清水秀的环境下，去接受国际化的幼儿园教育，既有自然教育，也有普通的文化教育。同时，农村的孩子也可以到这儿上学，他们的学费由政府补贴，让城市人和当地人的孩子从一张白纸开始就一起学习，他们不会有阶级之分。这是我理想中的乌托邦，大家都能很平等地接受教育。
您谈到乡村建设了，我记得今年元旦开业的先生的院子，名字致敬的就是“民国乡建三杰”晏阳初、梁漱溟、卢作孚三位先生。现在很多文化界的人都提倡到乡村去，用各种方式进行乡建，但像之前轰轰烈烈的“碧山计划也逐渐淡去了。 他们倡导的不是自我的情怀，是社会的情怀。我给这个新生的院子定名时，就是想让所有人，包括住客和工作人员，都把目光注重到乡建上。我们本身做的事和民宿不一样，我们是在做一个村庄的改造，从硬件到软件，从商业服务到当地人的生活，整体地激活一个乡村。
像你所说，现在搞乡建的人很多。我和左靖老师他们也是朋友。我并不否定他们的做法，而是说我遇到过这样走，走到断头路的情况太多了。我们一开始创办这个模式的时候就直接绕开这个问题，但是用我们这种方式做也有很多困难，我们的模式是前苦后甜，左靖老师那个模式是前甜后苦，我们宁愿去接受前苦后甜。先有一个能持续的商业项目，再谈情怀。
之前采访李晓东老师，他说过乡建不是建筑师、设计师能做的，您认同吗？ 是这样的。做传媒的也不行。乡建应该是懂商业的人来做，懂商业的人会分工、会分配利益，你可以在下面设置谁是管情怀的，谁是负责建筑的，但是上层逻辑必须是商业逻辑。
现在除了北京周边，隐居乡里还在哪些地方建房子？ 今年我们布局已经到贵州、河南了。贵州主打的是木板楼，河南是在郑州附近，那边是窑洞。 推荐一个您认为最好的精品民宿吧。 温州永嘉的墟里吧。做得很纯粹，因为做的是单体，所以比我们更精致，和“农”的互动很多。别看那里开一个多小时山路才能到，但常年客满。它能成为一个现象级的产品，是因为老板娘小熊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她和乡村的关系。最终吸引大家的不是房子建得怎么样，而是那种田园生活，在田野里弹吉他，和朋友一起出去野餐，唉而且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太诱人了。给大家心里产生一个信号：好像这种生活方式我们任何人都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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