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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不努力,你的子女正在成为贫二代、穷三代!

 取反加一 2018-04-30

22岁毕业季,我早早凭借一篇学术论文成功被梦想的大学提前招收,完成了从本科向硕士、由二流大学向国内顶尖学府的跨越。在继续修习的同时,通过同学介绍,我在杭州一家晚托机构成为了一名辅导老师。

这可以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份正式的职业。

在为学业苦苦奋斗十几年后,我终于可以暂时不再兢兢战战地为成绩和荣誉夙兴夜寐,得以暂时踏入社会人生,我的内心充满了憧憬和喜悦。

至于为什么是晚托辅导老师呢?首先,我的专业就业范围很窄,在这个阶段很难找到完全匹配的工作;其次,晚托老师上班和我平常上课时间是错开的,有很大的自由空间;最后,我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上班第一天

晚托地点在一个老小区居民楼一楼,门口也没有什么大招牌,不仔细找根本难以发现。我好不容易摸着了北,结果校区负责人郑老师打来电话,叫我直接到旁边的小学接学生下课。

原来,我们晚托班主要招收对象是在杭州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他们就读于附近的民办小学。爸爸妈妈们工作忙,加上自身学识低,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陪伴教育孩子,于是把孩子交付给晚托机构。

校门口前挤满了电动车、摩托车和来接孩子的家长。郑老师直接绕到一面披满了爬山虎藤子的墙边,有七八个一二年级的小孩子在那儿玩耍。一见到我和郑老师,最靠边的两个大孩子就向我们冲来。

郑老师向他们介绍我:“这是新来的王老师,你们要怎么说呀?”

“王老师好——”孩子们睁着大大的眼睛,时不时地悄悄瞄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和他们挥挥手,然后学着郑老师的样子牵起了一个小孩子的手。我们一前一后,照顾着他们朝“教室”走去。

半路上,有一个挂着小鼻涕、个子矮矮的女孩子轻轻地靠近我:“王老师,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噗嗤一笑,点点头,把手伸向了她。因为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觉得老师是让人有点害怕又很想接近的人。

他们的手真小呀,又软又温暖。一路上跑跑闹闹,无忧无虑。

学生

因为是新手,所以郑老师把我分到一年级。

我的工作偏向“辅导”,而非“教学”,主要任务就是在放学后至八点半辅导孩子完成今天的学校作业。

教室又小又窄,长方形的教室左右各摆五张小桌子,一面小黑板,墙壁上贴了好多孩子们的卡通画作。


刚开始,我觉得环境有点儿脏乱差,但看见孩子们一进教室就自觉地拿出作业学习,还很有欣慰感。

可是这种欢喜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这些学生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双音节的拼音和10以上的加减法,基本上都需要我单独一题一题讲解,遇上背课文这种大事基本上绝望。

孩子们一拼不出音节,就抓着铅笔头又啃又咬,一张试卷写了擦擦了写,破得不成样子。

我说:“老师上课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认真听呀?”

孩子们奶声奶气又委屈巴巴地说:“有——”

那怎么什么都不会呢?

我一看收上来的作业登记本,每一个作业的附注都要求家长检查:背书要家长检查签字,试卷要订正签字,抄写要批改签字......我每次艰难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都觉得像在脸上划下了一小刀,痛心而且羞愧。

辅导的过程十分艰辛,但在我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下课铃声总能适时响起,我简直爱死这休息的十分钟了。

我们晚托班的孩子都是农民工的子弟,说好听些,是朴实无华,但和城市里的孩子们相比,确实略寒酸可怜。

一件厚外套穿一星期是很平常的事情;大冬天里脸上总是有红红的皴裂痕迹;小手总是脏脏的,洗也洗不掉;女孩子都是马尾辫,男孩子的头发也要很久才理一次;铅笔盒里的笔七零八落;彩色笔永远凑不齐完整的色号;找不到一本完好的本子......

有时候我会对他们有小小的心疼,但他们却总是快乐和天真,甚至把我折服。大概孩子的世界里很少有贫富的悲喜,也不应该有高低的比较吧。

比如他们会教我说爸爸妈妈教会他们的家乡话,会偷偷留一颗糖给我,最喜欢告诉我同伴的糗事,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总而言之,只要不写作业,他们就是最快乐的。


当然,最快乐的还是晚上八点半爸爸妈妈来接他们的时候,而这也是我一天中最百感交集的时刻。

这些父母,有厨师、建筑工人、保姆、超市收银员......也有清洁工奶奶、门卫爷爷......一天的工作结束,有些人还来不及换下工作服,就裹挟着一身的职业气息来接回自己的孩子。

这个时候,我总有一种很崇高的使命感,这些爸爸妈妈,他们把自己最心爱的宝贝托付给了我,我被信任并被感激。

是的,几乎每一个家长都对我微笑相对,来的时候默默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像一个生怕犯错的孩子,在摩托车“噗噗噗”的启动声中,还和小孩子一起和我挥手告别,实在太可爱了。

同事

我们这个校区一共有四个老师。我负责一年级,三四年级都交给郑老师,另外两个老师分别负责五年级和六年级,二年级的学生比较少,直接并到另一个校区了。

我的脾气好,又舍不得批评孩子,就导致班里的纪律很差,孩子们有问题就直接嚷嚷,还经常交头接耳大声讲话。

有一回场面正混乱的时候,郑老师“嘭”地一声推门而入,扯起一个平时最皮的孩子走到墙角说:“你就在这儿站着写吧。”

又把一个平时动作慢吞吞戴眼镜的小男孩拉到讲台:“让王老师监督你动作快一点儿,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下去。”

孩子们都怕她,我也有些怵她。有一次晚上下班,看见她不耐烦地给一个孩子加班辅导数学,最后直接用手机扫出答案让她抄。

所以等她走后,我让被罚站的孩子坐我腿上,然后给他们讲题目。

一般下午去接孩子,我会随手买上一些水果和零食作为奖励。但有一回我去买草莓,遇上了郑老师,没想到她也买了几斤草莓:“只有你们班有,那不要馋死其他人了!”她气呼呼地说。

那一天,每一个孩子都吃到了又红又甜的草莓,大家都很开心。

后来,我偶然一次来到所谓的“员工宿舍”——五楼的一间小套房,二室一卫一厨,却挤了两个校区7个老师。楼道没有灯,没电梯,水泥地,木窗户,连个衣柜和鞋架都没有,地上全是行李箱和鞋盒子,厨房里摆了好几个装着牙杯牙刷的脸盆。

有一个同事指着一张堆满杂物的上铺床说,那个位置本来是留给我的。我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不要以为城市里只有光鲜美好,哪一盏霓虹灯下没几个孤单落寞的背影?哪一首情歌没几个失恋的人儿吟唱?哪一件奢侈品的背后没几滴困苦的汗水?

再见,老师姐姐

一两个月过后,也就逐渐习惯了这份工作,工作时间下午三点打卡,晚上八点半下班,折腾回寝室也近10点钟了。

在杭州,类似我们这样的晚托机构,不计其数,只不过层次有高有低。我工作的这个晚托班,应该算是最底层的吧。

学费一学期一千八,包晚餐。最常吃到的晚餐菜式一个鸡腿三个豆泡。

能花这两千块钱的家长大致分两类:一种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课后教育但又付不起高昂培训费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另一种就是只顾赚钱直接把孩子扔给我们的。

真是奇妙啊,两种对待孩子教育态度截然不同的家长,却把孩子送到了同一个地方。

而我们呢,包括郑老师,都是非专业的教师。其他的同事也无外是兼职的大学生,或者把在这工作当做过渡阶段的毕业生。但这种如今已经烂大街的大学生身份,在那些外来务工人员身上,却依旧如火焰般明亮耀眼。

这门工作无需什么专业素养,也没什么严格要求,“老师”不像老师,“家长”不像家长,是这个忙碌繁华、竞争残酷的社会的特殊产物。

但我常常在想,很多年以后,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回忆起儿时走过的路,遇见的人,会把我们也当做照亮他们童年的光、打开他们视野的窗吗?

我们,可以一样被尊为孩子理想的领路人、学生成长的指明灯吗?

记得有一天晚上下课道别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害羞地贴在我耳边说:“王老师,你很像我的姐姐,嘻嘻。”

旁边的小朋友也跟着他古灵精怪地大喊:“老师姐姐老师姐姐。”

我一边帮着他们收拾书包一边心满意足地笑着,那个时候我还多么年轻啊!

同时那一晚,我收到了导师复课的电话,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讲,从此匆匆离去。我在电话里急急忙忙地道歉。

此后几年,从硕士到博士,我无数次想再回去看一看,也曾无数次想象第二天孩子们看不见我的情形,怎么想都不对,怎么想都想不出那难过的场景。

只有雪白的墙壁,棕色的爬山虎藤,一群吱吱喳喳、欢蹦乱跳、雏燕一般海泽的背影,五颜六色的书包、又重又大,令人怜爱令人心疼。

我忽然明白,世界上最难打破的,不是时光,不是空间,而是社会领域的隔阂。

— END —

作者介绍桥中,历史学在读扫地僧,深沉中有点儿幽默,严肃里带点儿可爱的女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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