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剧漫谈】 潮剧中的烟花女子（下）

潮剧中的可怜女子

相比之下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同样的追求结局却是误将终身托狼豺，落得个玉殒香消，怨恨难平化作冤鬼。这其中怨恨特深的当推焦桂英、杜十娘、莫二娘等三人。

 

关于莫二娘大家最熟悉不过，本土题材的戏，短短四十几分钟的《柴房会》便交代了其身世、被骗经过、惨死成冤鬼、找人报仇怨的全部过程。纯粹的正旦与踢鞋丑的对台戏，这也是很少见的，即使不怎么接触潮剧的人也知道李老三，李老三这个名字也成了方展荣的代名词。

然而作为南戏之首的王魁戏，大陆却好像没有一部完整的潮剧讲焦桂英与王魁的，只看过《告神》《拜月华》《上林一枝秀》《负心梦》等不同唱段，倒是有听过港版的《焚香记》，故事情节大体不差，典型的痴心女子负心汉套路，只是把海神爷深度介入了，从欺人一下子上升到欺神的高度，王魁的罪陡然放大了无数倍。

无独有偶，《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是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的名篇，故事以杜十娘当着李甲及孙富的面怒沉百宝箱而后投江自尽为结局，也说了“李甲终日愧悔，郁成狂疾，终身不痊。

 

孙富自那日受惊，得病卧床月余，终日见杜十娘在傍诟骂，奄奄而逝。”短短两句话草草了事，大部分人都觉得不解恨。往往续集的东西难免是狗尾续貂，不伦不类，诸如舞台上太多的后传、前传。

而潮剧的《活捉孙富》却是难得一个折子戏，独立性也很强，短短的五十分钟左右对前因后果也交代得很清楚，最终恶有恶报。这对于广大善良的观众来说总算有一个过得去的交代，同时也使传统戏曲因果报应，劝人向善的主题的得以宣扬。

她和她，如出一辙

从出身而言，这三个可怜的女子却是有惊人的相似，杜十娘是“襁褓之时失怙恃'，莫二娘是“幼年不幸双亲丧'，焦桂英虽说也是官宦人家但“父母双亡，别无兄弟'最终卖身葬父母，沦落烟花丛，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怨恨最深的一个原因吧。

 

焦桂英出场的时候有两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说白，这无疑为整部戏埋下了伏笔。有情郎毕竟是难得，甜言蜜语惜玉怜香却是到处都是，风月场上能有几个真心人。不是谁都能像李亚仙之流一样具有一双火眼金睛，因此上当受骗也就再所难免了，虽然从良的心愿是一样样的，结局却有云泥之别。

孙富的话说出了大部分花客的心理“烟花女子路边草  ，露水恩情难善终”， 逢场作戏的男人自是大多数，然而希望从良的娼妓也是大多数，这便成了一对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太多的以焦桂英、杜十娘、莫二娘等为代表的苦命妓女，到头来终身误托负义人，从某个角度来说，婊子未必无情，书生却是无义。

再回过头来看看三位负心人的代表：王魁，李甲（孙富），阳春。一个是穷途潦倒困龙卧涂的秀才郎，最终得中状元，成为相府东床却忘恩负义；一个是挥霍家财沉迷青楼不思上进，既想要与娼妓有进一步的发展又惧怕家严责罚的太学生（盐商巨贾、生性风流，惯向青楼买笑，红粉追欢的富二代）；一个是行商，所谓商人重利轻离别，阳春是甜言蜜语欺骗在先，诓骗银两抛弃弱女在后，此等行为最为可憎。

若说王魁，李甲的行为是心理或者面子在作祟，那么阳春的行为便是坏到骨髓的了，一切以欺骗开始以抛弃结束，赤裸裸的作恶。像王魁、李甲应该对焦桂英、杜十娘还是有爱的，只是他们的爱包含着某种不纯粹的东西，经不起考验，内心受不了世俗眼光的鄙夷，所以做出了枭心薄幸之事。说什么“官宦之家唯礼是从”，一边既承受了妓女的再造之恩或沉沦风月场，又以所谓的礼来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这不明显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么？

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结局

当然，类似从良得良并成为官太太的无限荣耀与乍离苦海又堕深潭的雪上加霜的情况，确实是两个极端，演绎的都是人生的大喜与大悲。以烟花女子为主角的潮剧还有《陈三两》、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卖油郎独占花魁》等，更多的烟花女子是默默无闻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

陈三两与赵盼儿都是郑建英饰演的，一个端重一个泼辣，一个大义凛然一个好谋成事。再看看柔弱的宋引香，虽然饱受周舍的百般虐待，但在赵盼儿的周旋下最终得以与安秀才结为夫妇。

 

纵观以上所列举到的关于烟花女子的戏，基本都不是描述她们怎么混迹于风月场，而是讲述她们改变身份的努力，烟花女子只是她们身上共同的标签，向往好的生活也是天经地义的，即使是平民家的女儿。

“若是衣冠子弟，情缘委身事之”她们在择偶也是有标准的，只是人心隔肚皮，有时候士族子弟真的是空有衣冠而已，占花魁中，小商人秦重在角逐爱情的斗争中成为了胜利者，击败了士族弟子，风花雪月与爱情不再局限于知识分子，而也存在于普通的市民心中。

 

套用托尔斯泰的话：幸福的烟花女子都是相似的，不幸的烟花女子各有其不幸。表面上是在述说她们的遭遇，事实上她们的任何遭遇都与她们各个阶段遇到的男人有关，都是人生起伏、人情冷暖的写照。有重情重义的，有背情弃义的；有苦尽甘来的，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这就是戏曲人生。

墨子说过：“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在那么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在妇女还得不到自由独立，可以被买卖的年代，这些烟花女子就像待染的丝，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遇到良人就跟着成了良人，遇到歹人就根本成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