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晨清 插图 H126 以前门为轴心,辐射东西的城南,曾经是北京城商业文化娱乐的中心,其历史的文化涵义,对于建设新北京保护老北京意义深重。不仅对于我,对许多北京人,城南,是一个情感深重的称谓,从口中吐出这个词儿,会有一种霜晨月夕的沧桑感觉,和从嘴里说南城,意思是绝对不一样的。 肖复兴《蓝调城南》 崭新社会 旧时痕迹 自从明朝的首都从南京迁至北京,漕运码头从积水潭移至前门以南,逐渐便有了城南的概念。不过那时的城南被称作外城,直到满清王朝入京坐了朝廷,内城被旗人占领,原先在内城居住的汉人等老百姓被“拆迁安置”到了外城,也就逐渐形成了城南。 在老朱的眼里,城南和南城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那时的京城像个“冒”字,抑或有人说像“凸”,无非是看京城的角度不同外城(城南)是大头,内城是小头。老朱一家的老祖宗,大概也就是在那时落脚在城南一隅的,就在“凸”字中间那一拐,后来的北京站附近。 不过老朱对于老家的房子印象不深,还没记事,北京站扩建就让老朱搬了家当年的十大建筑之一在自己家门口,是莫大的荣耀,等到对自己的童年有明朗的记忆,老朱已经住在“苏联红十字医院”(现友谊医院)旁边了。 “新社会,旧光景,是我对城南最初的记忆。现在说三教九流,没有我那时的体会。我当年同学的家庭,那真叫三教九流。”老朱的同学,多是“老天桥”的后裔,说书的唱戏的,变戏法练武术的,还有同学的母亲是解放后被解救的青楼女子。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老朱,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然而毕竟是孩子,老朱很快便跟同学混熟了,每天下学拎着书包就跟同学奔了天桥看变戏法去。 “打架骂人摔跤,都是那时候学会的。”回忆城南的居民,老朱承认“档次确实要低一些”,记得一位同学叫“孙来盛”,缘是家中生了四个孩子,分别取了“财源茂盛”四个字,没成想又生了第五个,字都用光了,只好起名“孙来来”:“家里没有文化人,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生活得却是很快乐。” 快乐源自何处?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中,曾对天桥有过描述:“这里说相声的,耍狗熊的,变戏法的,数来宝的,唱秧歌的,说鼓书的,练把式的,都能供给他一些真的快乐,使他张开大嘴去笑。”虽是解放前的光景,老朱说自己所见的天桥亦是有这般风采:“哥哥在天桥练把式,弟弟在学校读书的,还有很多。”不过老朱的快乐日子不长,天桥练把式的开始围场子、收门票了。没有钱的老朱也升入中学,渐渐去的少了。 许多旧社会的痕迹,还是等老朱长大后回想,才有所领悟。当班长的他,曾去大栅栏附近的同学家做家访:“胡同很窄很深像上海的弄堂一样,青砖的门一进去是个三面的楼围着个天井,一家人就在这楼里住一个门或者两个门。都是等我成年了,我才知道这就是'八大胡同’,当年的青楼改成的民居。” 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吧,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 郁达夫 《故都的秋》 墙里“败絮” 墙外闲适 有句老话描述北京,叫做“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就算到了如今,还有人奉为经典。然而在老朱眼里,城南人生活困苦不假,但却绝没有“贱”气:“老北京有他自己的骨气,就算自己是个没买卖营生的,也不会轻易让人瞧不起。” 不过这穷,是真穷,是历史造就的穷。清朝初期,内城只供旗人居住,以社会功能计,只有城南的“外城”才真的算是个城市,崇文门因有税关是商业经济区,宣武门积聚文人是文化休闲区,根本谈不上“贱贫”二字。然而清末内城一开,有钱人纷纷到东城西城(内城)购房置地,城南便只剩下穷人了。 光看这房子,就能看出南北贫富的差距。老朱回忆,当年的房子爱用“三七墙”两块灰砖之间,再竖夹一块砖,更讲究的要“磨砖对缝”,可到了南城,灰砖之间只用碎砖头填充,经年累月之后,断壁残垣之内碎砖尽显,“一看这墙里藏的'败絮’,就是城南。” “败絮”墙内生活的却是闲适的人们,历史的动荡与生活的困苦,仿佛练就了城南人闲适的性格,所谓“闲适”,并非提笼架鸟喝茶泡澡,而是面对生活的“闲”态度。虽然刚上中学,老朱也开始玩航模,参加学生之家:“60年代的生活虽然苦,但并非现代孩子想象的那样,我们那时候的生活,还真有点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样。再说城南居住的服务性行业的人多,生活成本其实不高。” 不过“闲”并没有“闲”多久,那场众人皆知的风波骤然兴起,中学还没有上完,老朱参军了,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城南,也是最后一次。 有三个重要因素,结合起来便赋予了北京独有的个性:自然、艺术以及人们的生活。大自然提供了良好的自然环境;人类艺术体现于装饰北京的那些塔楼、宫殿;人们的生活方式、贫富状况、风俗习惯和节庆活动决定了城市生活是舒适、闲逸、富有朝气,还是充满了斤斤计较的、赚钱狂似的商贩们的喧嚣与粗俗,幸运的是北京的自然环境、艺术与人们的生活协调地结合在一起。北京的魅力不仅体现于金碧辉煌的皇朝宫殿,还体现于宁静得有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乡村田园景象。 林语堂《大城北京》 河之味道 城之变化 1973年,当了三年兵的老朱回京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老朱自然当了工人,每天坐着从前门发车的通勤火车上班,拿着一月几十块的工资。 “我人生的前二十年,社会没有什么变化,城南也没有什么变化。突然之间,全都变了。”变化总是来得很快,上世纪80年代,改革之风吹到了老朱的单位,一次次的改制,老朱的职位名称一改再改。城南的变化也开始加速了,永定门边,护城河畔,一排排小型仓库仓促建起,用于建设的建材,待生产的配件和希望改变人生的人们,再次集结在城南。 “小时候的护城河就是条臭河,河中的淤泥没过半截小腿。这些仓库一建起来,周边的人多了,河就更臭了。”与此同时,随着城市建设改造的开始,城南人口也开始外迁。老朱的同学亲属,开始向城市更远的南边迁移广义的南城渐成雏形。 “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服务业的北京人开始消失了,原来的那一茬人不干了,接上来的都是外地人。”上世纪90年代初还带外地朋友在城南看“祥子”的老朱,转眼发现“祥子”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在大街上寻找文化痕迹的外国人和行色匆匆的外地商人。 “城南的'闲’不在了,我也得迎合社会的改变啊,快四十岁的人,又开始读职工大学了。”1994年,老朱开始读书,学的是市场营销。 “突然有一天我路过护城河,我发现河水不臭了,原来臭水改成暗沟了。那是我当年对于城南变化最深刻的感受。”护城河味道的变化,标志着城南“味道”的变化。 城南胜地 之天桥 “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易顺鼎的《天桥曲》,记录了老北京天桥的特色。天桥位于宣武区东部正阳门外,因明清两代皇帝祭天坛时必经之路而命名天桥。解放前,天桥成为江湖艺人“撂地”谋生之所。直到解放初期,天桥卖艺仍是一大特色,是许多老北京一生的精彩回忆。 如今的天桥地区已成为北京传统文化展示之所,各类剧场、相声茶馆云集之地,若再想看到昔日的天桥绝技,你只能去京城庙会一寻踪影了。 城南胜地 之前门 前门商业街发源于明代,因其独特的位置和火车站的设立,前门及大栅栏地区逐渐成为盛极一时的商业街。 2004年,前门地区开始大修并于2008年对外开放。大修后的前门大街成为步行街,在这条街上既能找到昔日的老字号,也能找到诸如劳力士、周大福等时尚品牌。不过,前门的改造一直成为人们争议的对象。尤其对于老北京人而言,改造后的前门几乎已找不到旧日气韵,沦为一条为旅游者而设的商业街。前门改造的得与失,至今仍未有结论。 城南胜地 之琉璃厂 琉璃厂的改造与前门改造颇有相似之处。作为京城文化名街,琉璃厂汇集了荣宝斋、一得阁、中国书店等诸多文化名店,并演化为京城文玩古董的聚集之地。然而新时代的改造过程中,琉璃厂正逐渐丧失其原有功能,成为单纯的旅游商业街区。驻扎于其中的各路文玩名店,其经营对象与功能也发生着巨大变化。前门与琉璃厂的变化,正是城南发展的一大课题。 城南胜地 之陶然亭 “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中国四大历史名亭之一的陶然亭,有着与其地位不相称的人气。现在,陶然亭虽算不上旅游胜地。但陶然亭公园却是城南居民最好的休闲之所。陶然亭公园夏天的游泳池,冬天的溜冰场,也成为城南居民美好的回忆。J210
城南行动已行至半程 吴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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