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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红楼梦】 且看贾政之气,从何而来?

 泊木沐 2018-06-04

贾政,亦为“假正”,原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为了光宗耀祖,不得不假装“正经”。贾政生在贾府这样的门庭中,总有千般万种归隐务农之意,也不得不藏之于腹内,久而久之,贾政变成了一个“双面人”。他一则闲养几名清客,公务之余能放浪形骸,二则板起面孔,做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贾政本来谦恭厚道,却成了宝玉眼中的“刽子手”。他对宝玉不仅言辞辱骂,而且痛下鞭笞,欲死之而后快。贾政之气,为何如此之大?

《红楼梦》第十七回中,贾政带着一行清客为大观园众庭舍拟题匾额,然因自己在花鸟山水的题咏上自幼就平平,怕拟出的联额失于迂腐古板,故唤来宝玉以试其“歪才”。这一回,宝玉尽展其诗思之敏捷,可还是入不了贾政之眼。

众人对宝玉之高才赞口不绝时,贾政连连称其谬奖,自谦“不过以一充十罢了”。如此还不够,在宝玉接连拟出佳联时,贾政曰其“轻薄无知”,号其“畜生”,骂其“管窥蠡测”,如此等等污言秽语难以入耳。在行至稻香村时,宝玉说出田庄内外皆伤于穿凿时,与其父贾政的审美观发生了极大的冲突,贾政故断然谩骂其为“无知的业障”和“无知的蠢物”,并命人曰“叉出去!”

宝玉好时,他则默而不语;一语不合,则道“胡说!”;若不通时,一并打嘴。如此“严父”,天下哪个儿子不避而远之?

在《红楼梦》第三十三回中,贾政见到宝玉垂头丧气,葳葳蕤蕤的,全无半点男子的洒脱之气时,不禁生了三分气。忠顺王府长史官的陈词,更是让这位官老爷又惊又气,不问来由,不容其辩驳则骂宝玉为“该死的奴才”和“草芥之辈”!

宝玉在这番痛斥下,添了几分惶悚之意,更变得唯唯诺诺,如摄心魂。宝玉的无动于衷,在贾政的眼里却成了极大的罪证,气得他目瞪口歪,不知所以。在听信贾环的谗言之后,贾政误以为金钏被宝玉强奸而跳井,更是觉其罪可当诛,顿起了杀心。面如金纸的贾政此时已经是怒气冲天,无人可阻。他将宝玉的嘴堵起来,抡起板子将他往死里打。

怒火难遏的贾政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此时此刻,他视宝玉为死敌,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宝玉被打得半死,贾政却未必全然解气。而贾母的出现,让这位捋袖揎拳的官老爷换了一张面孔。他又得藏进自己的套子里,向母亲“躬身赔笑”,并“叩头认罪”,前后之形象判若两人。

显然,贾政是人格分裂了。他的气,来自于理想与现实的偏差。在贾政的棍棒下,宝玉怎能知道这气之所出?也许,连贾政自己也蒙在鼓里。众人眼中的贾政守着祖宗的基业,是荣国府的门面,而在贾政的内心里,却时不时地泛出掖藏已久的“真性情”。

而宝玉,就是这真性情的载体,他是另一个真正的贾政,是贾政眼中理想的自我。贾政却成日里以道学的准则威逼教训这个“不肖子”,执意将他打造成现在的自己。他对宝玉的压制如对自我天下的克制。

随着自己日渐年迈,他逐渐放弃了这种极端的心理,开始愈来愈理解宝玉了,并生出了一种怜惜之心,只因为在他的心中,也藏着一个“诗酒放诞”之梦。他开始试着与世俗的正途渐行渐远,并愿意做一个散淡之人,对宝玉的怒气,也一日一日地消退。

如其名“假正”,对“正”的偏执是他心头万种无名之火的根源,化成了对宝玉源源不断的怒气。幸好,宝玉的反抗,正如贾政本性之难移。父子之间所摩擦出的火花,让贾政心中的那个“诗酒放诞之梦”在他年老之时仍然能找到归宿。

每个世俗的人都像贾政一样,心中也住着一个“本我”的梦。在世俗的价值观下和众人的眼光和关注下,“本我”开始变得安静、沉默甚至休止,而“他我”则从最初的潜伏而凌驾于“本我”之上,于是便生出了无数的烦恼。“他我”占据了身体和精神的所有空间,“本我”则被抛到九霄云外。而当“本我”觉醒了,“他我”则又随之对抗。人的一个躯体里面,住着两个“我”,一弱则一强,总有一天,“本我”死灰复燃,开始远离“他我”,人也开始慢慢回归到本来的自己,而心头的这股子气,也就慢慢地消除殆尽了。

与其说,贾政是在本我与他我之间迷了路,不如说他是在真假虚实的修炼场中走了一遭,完成了一次本性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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