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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证论治的浅识

 wangming72 2018-07-03


      什么叫辨证论治?浅言之,“因势利导”而已,因势即概括辨证,利导即概括论治。清代吴晋笙《景景医话》中说得好:“虚者补之,实者泻之,热者寒之,寒者温之,故六淫之外因,饮食之不内外因,于我身体本无者,则必散之,泻之,消之,下之而后安;七情之内因,伤及我身体本有者,则必血亏益以血,气亏益以气而后可”。

      从人的生理本质上论,多之一分则太多,减之一分则太少,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与饮食的过量或不适宜,都是外因侵袭人体,既是外来的因素强加于正常生理的,则必诱发或刺激生理使之演变成病理。祛逐这些外邪时在表则汗之,在里则下之,在半表半里非汗下所能去,则和解之,都是因势利导,此仲景治外邪在三阳之大法也。顾外感属传染病范围,传变迅速,倘审证不细,必致误治,变生多端,故病辨证要确凿,用药用方要切合。《景景医话》载由孙燕秋总结吴晋笙的病案,突出的说明了这点:“彭诚保患湿温,邹嘉平之侄应欢亦患湿温,君谓彭体肥湿重热轻,邹体瘦热重湿轻,同一渗湿清热,而分量不同;汪承豫亦患湿温,君谓热为湿遏,宜先温化,然后用苦寒淡渗,其治法又不同。冯廷韶两子并患疹,君谓长者有汗,两关数甚,宜石膏、决明,幼者无汗,宜荆芥、薄荷。而方中之以辛凉解表则不同;孙文治子疹兼泄泻,君谓是肺移热于大肠,邪有去路,于病为顺,断不可升提止涩,又不可因势下导,下导则表邪内陷,疹透邪尽,则泻自止,其言果验;顾元基子患疹内隐,又见恶寒等象,或以为寒,将用桂、术、橘、半,君谓不可,此温热内伏,改用牛蒡、豆豉、豆卷、银花、丹皮、石膏而安;汪承豫一子一女,并发热恶寒,君谓鼻寒微咳,目含水气,将发疹矣,先以药透之,自见疹至全愈,曾无多剂,未误治故也;全国桢女患风温发疹,经方来而忽止,君用辛凉之剂,而佐以丹皮、丹参等,又见其治周姓女同患风温,经将尽而邪袭入,君亦用辛凉之剂,而佐以元参、生地等,同一热入血室,而君谓一血虚,一有瘀,是以佐使之药异,且病皆属热,是以一不用桃仁、茺蔚,一不用川芎、当归也。又见其治周姓子,面赤大汗,神昏谵语,或以为邪入心包,君谓呼之神清,左寸不数,右关浮滑数,此白虎证也,误用清心丸、至宝丹,则反引邪内陷矣。邹嘉平之侄孙女,年九岁,幼居北地,曾种牛痘,今患似疹者累累,君谓此天花也,乃从前余毒未净,北地高寒,蓄而不泄,今南来,感时气而发,虽云痘出五脏,古法用温,今乃热毒伤阴,断难泥古,用解毒养阴药而痊。潘静章两子相戏,伤长者,胸痛甚,静章以为伤也,君视之曰,非是,适感时气,气阻胸痛耳,用疏表气分而愈;设投行血消瘀之剂,误矣。”这篇医话,吴晋笙在诊治上,有辨证的准则,有施治的方法,鉴别不误,分析入微,不宽泛,不拘泥,可称临床高手。而孙燕秋之总结,又简洁,又概括,有比较,有重点,可称写作妙手。愿介绍在这里,以供执匕者参阅并借镜。

      辨证在几微之间,一有粗疏,则施治必谬。我曾治疗一小儿传染性脑炎,脉洪数,渴,不多饮,舌黄而润,汗出,大便溏,高热达40℃,认为是白虎汤证,投予两剂而热不稍减,病家焦急,我亦忧劳。在再四考虑之后,决定请会诊治疗。忽心境一开,觉悟到前此辨证有误,急到病室与同人说道:“患儿不是阳明经白虎汤证,诊断错了,所以两日未愈”。同人曰:“何以辨之?”曰:“白虎证,脉洪而不数,渴而引饮,舌黄而燥,大便不作泻。此儿是患太阳病挟热下利的葛根黄芩黄连汤证。”投予一剂,热即见退,二剂热平而泻止。倘执迷于阳明证,则症必不愈,且将演变成坏症,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当然,在生理机能较健全、有充分抗病能力的情况下,所谓汗之、下之、和解之等的治疗措施,都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放胆应用,在审证准确,用药恰当的措施下,确能收到药到病除、邪去人安的预期效果。倘碰到生理素常既不够健全,或治疗失当,损及生理,或病机转化,影响生理,机体既虚,抗病力因之减弱,则病情容易变动,难免发生枝节问题,临床值此,则须细心审察病机及证候,随之予以应付,或先补后泻,或先泻后补,或攻补兼施,权衡轻重缓急,标本兼顾,既调治了病理,又照顾到生理,才能解决复杂病情。我曾治一慢性肝炎后期症陈姓男子。自1970年6月检查谷丙转氨酶340单位,麝絮(+),肝大1.5公分,连进中西药两月余,谷丙酶在400以上,麝浊20,麝絮(卌),医生谆嘱绝对禁止活动,十月份就诊某中医院。自1970年9月至1973年春,谷丙酶一直在600以上不降,1973年10月经扫描检查,怀疑初期肝硬化,病者负担很重。由中医长期治疗,医生因舌苔黄白长期不退,舌面及牙龈出血,诊为湿热久郁,频投清热利湿之剂,至1974年春,前后服中药达千余剂之多,讫未获显效。1974年3月就我诊治,谷丙酶检查480,麝浊13,麝絮(卅)。诊脉左寸关沉紧,舌嫩红有纵横小裂纹,有时渗出稀血水,自幼有手抖唇颤宿疾。病情分析,左寸关脉沉紧,舌有裂纹,久病心情郁结兼有虚寒之象,舌苔黄白无根,是虚热湿不化之征,不能据之断为实热挟湿,出稀血水且服活血药更甚,是气乏摄持之力,血有脱象不是血热外溢。清利治法既不效且起了副作用,是因为久久清热则伤阳,久久利湿则伤阴,阴阳俱伤,所以形成了血虚欲脱气馁无权的主要矛盾,亟投予李东垣的圣愈汤以补血益气。方:当归五钱,白芍药四钱,川芎二钱,大熟地五钱,生黄芪五钱,台党参四钱,服药二十余剂,谷丙酶降至170,麝浊8、麝絮(艹),患者四年之久的慢性肝炎,首次肝功能有所好转,原方加丹参以助四物理血,前后服药共五十余剂,除手抖唇颤痼疾外,均减轻,肝功能恢复正常,精神旺盛。慢性肝炎多系湿热所酿成,初期新病在经采取清热的治法,多获得效验;中期日期稍久,久病入络,兼以活血化痼,收效可加迅速,若病程过长,甚至三、五年不愈,仍服清化之剂不变,则应考虑久用抑制克伐之剂,有伤及气血影响阴阳平衡的副作用,有“至虚有盛候”的症状,应料及“正虚似邪”,如本病例是。

      慢性杂病,多系内因所形成,有的有七情偏激或偏盛偏衰,使阴阳失去平衡,导致生理机能紊乱,气滞血瘀,但必有虚象,能够相机予以调气和血,兼恰如其分地予以补益,自获良效。若病属纯虚,甚至损怯,则必须益气养血,大力培补真元,所谓“留得一分正气,即消除一分邪气。”即偶尔现外邪现象,也是正虚似邪,不能专一治之。即如卫气虚衰的自汗出,经常喜感冒之症,在密室被覆间,亦难避免,若予以解表之剂,虽暂时得愈,反促使感冒加频,这只有用玉屏风散以健脾补气、固卫止汗,才能获效。但这里有一个关键问题,自汗表虚喜感冒既属久病,是生理不够健康,恢复生理,不是一两剂大量药物,能奏全功,必须假以时日,使药力积蓄,容生理由量变达到质变,才能不再出汗,不再感冒。我昔年治疗这种疾患,即抱有急躁情绪,大剂投药,也见到效验,但不久即复发,疗效难于巩固。近年吸收了我院某老大夫的经验,用大剂玉屏风散,共九两,制成粗末,分作三十包,每包三钱,作一次量,水煎分早晚服下,共服三十天,如此法再续一剂,两月功夫,即能使生理康复,常达到痊愈的目的。我屡试皆验。这里说明了个问题,即诊治慢性病,不仅“有方”,还要“有守”。

      外因的急性病,在运用八纲辨证时,要侧重表里寒热。内因的慢性病,要侧重阴阳虚实。我昔曾治一陈姓中年妇女经血漏下症,经过中西医多次诊治无效。后就我来医,疏与止血漏的古今方数剂亦罔效。因细询她漏血的时间,是在昼、在夜?她说只在上午,余时不见。我想昼属阳,上午为阳中之阳,考虑病情,是阳气虚,无力摄持阴血,届上午即漏下。因处以四物汤加炮姜炭、附子炭、肉桂。方为:熟地炭五钱,白芍炭四钱,川芎二钱,当归三钱,附子炭二钱,炮姜二钱,肉桂钱半。投药三剂,经漏即止。又曾治一季姓十岁之女孩,其父抱持而来,合眼哆口伏在背上,四肢不自主的下垂软瘫,如无知觉之状,她父代诉,孩子病已三天,每到上午午时,夜半子时上下即出现这种症状,呼之不应,过一小时许即醒如常人,延医诊视,不辨何病,未与针药。我见病状及聆病情,亦感茫然,讶为奇证。乃深加考虑,再三思维,得出旧说子时是一阳生之际,午时是一阴生之际,子、午两时,正阴阳交替之候,而女孩子于这两个时辰出现痴迷并四肢不收之症,治疗应于此着眼,但苦无方药,又辗转思维,想到小柴胡汤是调合阴阳之剂,姑投予二帖试治,不意其父隔日来告,服药二剂,已霍然如常,明日拟上学读书。以上两例,都说明在辨证中应注及阴阳两纲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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