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画家》 局部 晏阳 1995

《两个画家》局部 晏阳 1995
(1) “造型与笔墨”,看上去了无新意,听起来老生常谈,却是水墨人物画绕不开、躲不过的恒久课题。“似与不似之间”,一个太大的疆域,在人物画,就更摸不着边际。“之间”到底是多大?几分似?几分不似?没有配方。造型的游标全凭悟性拨弄。爬行其间,甘苦自知。
时代在变化,中国画要发展。一味痴迷于文人墨戏或全然得意于偶发状态远不能触及人物画的神经中枢,浅层次吸纳再多外来的东西亦非纯化中国画语言。人物画天生就承载着与山水、花鸟画不同的使命。人物画永远离不开对人本身的关注。技术层面之外,须用心的还有许多东西。

(2)怎么画?难以说清。有一句可以说清楚的话是:绝不是怎么画都行。或者换个角度说:怎么画都得画好。钱钟书说:“诗源于情,而情非诗。诗乃艺也。艺有规则禁忌。”任何成功的艺术表现都离不开相对完备的技术保障。艺术语言需要探索,艺术表现亦无定法,但规范的专业基本功对于艺术家及其作品的意义毋庸置疑,杜撰臆想、瞎编胡来都不行。艺术不等于技术,但也绝非有了观念就有了一切那么简单。那种以为怀揣某种语言套路就可以打遍天下,或抢注商标一样及早将自己作品贴满某种样式标签就是有了艺术个性的认知后面,是骨子里的急功近利和艺术上的肤浅。
“打进去”需要坐冷板凳,动硬功夫。艺术表达需要越过的第一道门坎是技术障碍,真正做到了“技术无障碍”,才能获得表达的自由,也才有可能让人看了心里一动。“中国艺术的极境是所谓‘化工’,这并不是对技术的扬弃,而是技巧的极端化形式。只有穿越深险的技巧隧道,方能臻至自由的胜境”(范迪安语),即所谓“打出来”。而现实状况是,对于我们许多人,这还都只是后话。

画家系列之《达芬奇》 晏阳 98*160cm 2006

《阿尔秋日午后的阳光》晏阳 192x86cm2005
(3)中国画笔墨的演进、发展用了上千年,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专论起来有许多东西可讲。 毛笔、水墨、宣纸,单从技术层面说,没个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不去认认真真地练一练书法、踏踏实实地临些前人的画作,摆弄起来绝不会太听使唤的。
但凡有所成就的水墨画家,无不在笔墨技法上造诣深厚,有着自己独到的功力。
另一面的问题是,笔墨远不是一切。人物画由于表现内容的特殊性,其自身的艺术规律也就显而易见。随着人物造型功力被推到焦点,画家抓取形象特征的敏锐,捕捉人物性格、气质的果断以及探索人物精神世界的睿智也便天然地成为了评判的首要标准。追索笔墨的文化渊源,确立笔墨独立的审美价值,探索个性化的笔墨语言,注重笔墨技巧的锤炼是积极和有意义的,然而语言毕竟只是语言,将其推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就难免虚悬,于艺术无益甚至有害,“人们一厢情愿地给‘笔墨’注入了几乎无所不包的内容:生命、宇宙、道、气等等,等等。但是,事物有它自己的规定性,超出了这个极限,就不免带有些许江湖气。在人物画中,艺术形象的思想容量和笔墨的思想容量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刘国辉《与研究生的一次谈话》)。


(4)造型与笔墨,在人物画似乎永远纠缠不清。 其实,写实与写意,严格精准和逸笔草草都还只是问题的表层,重要的是,致力于把握形象的深度,以不致使我们的艺术探讨停滞于浅层次上。在水墨人物画,笔墨意味的追求与造型意味的追求密不可分,经常就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因而笔墨语言的研究探索过程实际上是与人物造型的研究探索相生相伴的。
更多地注重造型基本功的磨砺和锤炼,提高对于人物造型的关注,才是跳出笔墨官司纠缠,远离“概念陷阱”,超越思维障碍的有效途径。

画家系列之《米开朗基罗》 晏阳 40x40cm 2006
(5)听不了导游半导体喇叭里的说辞,滚瓜烂熟却难以入耳。常有学生问我对某“大师”的画怎么看,我说:不是不好,也难说有多好。如法炮制,只剩下圆熟,可以用心玩味的东西已然匮乏,绘画的特质也就所剩无几。
那么,绘画语言所特有的魅力在哪里? ——书写性。水墨写意就更如此。
书写性总是呈现出某种随机、即兴的特质,是理解后的感觉、感觉中蕴含的理解。书写性是水墨写意语言生命的全部。书写性绝不是只靠技术支撑起来的。书写性的产生是感情活动的结果。
圆熟、做作、摆腔调都生不出书写性,因为那里面早已没有了真诚。失却了真诚,技术的熟练只能导致小气、匠气、俗气、江湖气。
“装”,不行,装潇洒不行,装古拙也不行,装老装小都不行。
书写,可以一挥而就,可以娓娓道来;可以激情澎湃,可以润物无声;可以大气磅礴,恣肆潇洒,也可以朴素中肯,一五一十......但无论怎么“写”,其内核永远是真诚,是情感投入,是言而由衷。
从单一的技术角度解释不清楚中国画的笔墨,就缘于笔墨不是炫技的媒介,而是精神的载体;缘于人情感活动的复杂,心理体验的丰富,精神世界的多样。
伴随着艺术表达的进程的推进,画家的情感无时不在与对象的碰撞中生 发着,变动着,深化着,于是那留在纸上的痕迹也便成为了情绪、情感、感觉和体验的记录。而这一切都无从预先规划设计,于是,书写性与“真”水乳交融、互为表里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胸有成竹”,其实早已被限定在技术范畴。更多在更深层面上决定绘画品格的东西反倒都是未知,只能“走着瞧”。一幅画的绘制过程就如一次长途越野,成功的保障是心智和体魄,是随机应对变化的知识、经验和能力。感到自己越来越“胸有成竹”是件危险的事,事实上已经很难进入精神表达的层面,已经与艺术渐行渐远了。
其实很简单,我们可以被两个农民工粗糙的演唱打动,一如为梵高热烈的赤诚、齐白石透明的本真动情。感动我们的未必是精致和完美,而是那里面的情和真。

《打工者》晏阳 136x68cm 2009

《技工》 晏阳 88x68cm 2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