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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 浆 水

 郝景望 2018-07-09

记忆中,轱辘完麦秸,晒干麦子,交了公粮,就是我们农民传说中的——忙罢,忙罢是满满的收获的喜悦,有了丰收的粮食,母亲们就可以发挥自己擀面特长,其中,解暑开胃的“浆水面”就是非常令人怀念的“美食”!

“浆水面”的主要食材——浆水,可都是母亲自己动手制作的,制作浆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关中农村每位母亲十分拿手的,忙罢的气温非常热,母亲们就“上集”(赶集)买回来一些芹菜,用水洗干净后才准备擀面条,等面条煮好了,再把干净的芹菜煮一滚(佛腾)后捞出来亮凉,然后把面汤舀出来放在洗干净的瓷盆里,等面汤冷却下来,再投入凉了的芹菜,加一勺邻居家的“浆水”做引子(如同发面的“酵子”),过一昼夜看见绿莹莹的芹菜变为淡黄色,醇香微酸的浆水味就可以嗅到,就能吃到开胃的美味——浆水面了。

小时候,浆水带给我们无尽的乐趣,下午放学回家口渴的时候,从地里干活回来,舀一碗浆水喝,那种感觉比现在的如何一种饮料、啤酒都解渴,而且非常的爽口!我们吃过杏的杏核,如果是苦味的不能吃,别急,把砸出来的杏核放进浆水盆,不消几天就脱去苦味,吃起来带有一股特别的油香的味道。

大概过一个礼拜,芹菜慢慢的变为深黄色的时候,母亲就准备换掉它,芹菜得花钱买,而关中农村的母亲们却发现一种野菜——苦苣菜,完全可以替代芹菜来“卧浆水”,苦苣菜卧浆水一点也不比芹菜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关中农村的浆水喝了既解渴又解乏,劳作一大晌回家,一碗浆水简直就是最美的犒劳,曾经在湖北神农架出差,看到房县有卖“黄酒”的,进城的老乡们掏十块钱,买得一大瓢“黄酒”,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听移动公司的运行维护师傅介绍,乡亲们喝了黄酒就有解乏、解渴、消暑的功效,发酵饮品“浆水”“黄酒”有异曲同工的作用!

 
 
 

 

——拍摄于矿区的苦苣菜


湖北神农架,陕西关中农村不同的发酵饮品竟然有如此相似之处。

每家每户的主妇们对浆水的呵护是非常细心的,每天煮面的面汤放凉后及时补充;然后在瓷盆上盖了蒸馍的净篦再用干净的新“展扑”(抹布),防止苍蝇等虫子进入。因为“浆水”是非常洁净的,舀浆水的勺子必须是非常干净的,哪怕有一丁点的食用油介入,浆水也会变质,“白花”就是关中农村对浆水稍微变质的叫法。遇到“白花”的时候,把浆水盆端到太阳下曝晒后就好了。

多年以后,我因为工作的缘故去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出差,我们租用当地汽车的司机邀请我喝一种“发了哨”(读音)的东西,看见那种淡黄色有一股酸味的东西,我始终没有勇气敢喝,后来询问我的本地员工,得知“发了哨”就是用一种灌木的嫩叶和水经过发酵做成的,现在回想起来,地球另一端,最早出现人类的埃塞俄比亚高原的“发了哨”竟然跟我们关中农村的浆水有惊人的相似处,如果再有机会去埃塞俄比亚,我必须尝尝异域的“发了哨”。

曾经误以为用苦苣菜卧浆水,是我们农村人贫穷的做法,当发现断了的苦苣菜茎叶会有一种乳汁一样的东西流出


 
 

——这就是苦苣菜嫩茎的乳白色汁液


这就是它能转化为浆水最宝贵的成分吧,秦地无闲草,果真如此。

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快节奏的生活让“卧浆水”的生活实践在关中农村慢慢消失了,前段时间回家,我突发奇想的让爱人做“浆水面”,她想了一下说:“现在村里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老年人也没有兴趣卧浆水了,等给你把浆水做好,你又出去了,想吃还不如去外边饭店吃。”

在我们没有钱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卧浆水”而现在有吃有穿的好日子来了,想吃一碗浆水面,家里却没有人“卧浆水”了,想吃浆水面,非常方便饭店就有卖的。

一个曾经非常普遍的饮食习惯,已悄然变作商业化的项目,有钱就有一切,不由得这样的认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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