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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治不愈的“眩晕”,怎么办?—— 这样的会诊,很“中医”!

 为什么73 2018-07-26

导读:久治不愈的“眩晕”,可以怎么考虑?又该如何治疗?跟随先贤的脚步一起看看这例“眩晕”的会诊实录吧!



本案眩晕,罹患六年,屡治未效。


其证发病前有热气由腹上冲头顶,随即头晕耳鸣,恶心欲吐,伴溲黄便秘,舌红苔黄腻,脉沉滑弦细,病机何在?


各种立论似乎都可以考虑。


诸如“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厥阴气逆,而风生火动;


“无痰不作眩”,土虚木凌,清阳不能升,浊阴则不降;


“无虚不作眩”,肾虚而髓海空,则上下不足;


虚中夹实,水不涵木,肝阳上扰,故虚为病根,实为病象。


先后的病机分析大抵如是,但主治者则独具慧眼,认为本病既非单纯的风、火、痰、虚,亦非阴虚阳亢之候,系“阴虚血郁而挟痰”,故法宜养阴、解郁热而降痰火,投温胆汤加白芍、炙甘草酸苦以化阴,夏枯草清解少阳郁热,珍珠母镇厥阴,玄明粉轻泻阳明,菖蒲化痰涤浊。


三剂眩晕即止,效如桴鼓,解此宿疾,非学验俱富之名医,难定此法此方。



1

病例介绍 



患者刘xx,男,33岁,工人,门诊号67461,于1964年1月14日来门诊。


问诊:


患者罹阵发性、旋转性眩晕达六年余,近两年来病情转剧,眩晕发作次数由过去每月数次,发展至现在每周发作3~4次,并在每次发作前,感觉先有一股热气从少腹部上冲至头顶,随即发生周围景物晃动,身体旋转,眼前发黑,重则仆倒,但神志清楚。


曾在北京协和医院检查,诊断为美尼尔氏综合征,服西药多种,皆开头有效,续服渐无效,故前来本院就诊。


刻下症:


头晕,耳鸣,耳聋(轻度),记忆力显著减退,恶心欲吐,烦躁,心悸,短气,口苦舌燥,大便秘结或先干后溏,小便黄,晨起吐痰,有时手心热、腰酸。素常吸烟、饮酒,但酒量不大。既往于10年前患伤寒病与耳聋,余无特殊。


望诊:


舌体稍胖,舌质正红,苔薄黄微腻,形体敦厚,面色灰黯不泽,营养中等。


闻诊:


语音如常,呼吸和缓均匀。


切诊:


脉象沉弦细滑。


检验:


血色素11.9克,红血球396万,白血球6700,血压120/80mmHg。心肺(-),肝脾(-)。


耳鼻喉科检查:双耳鼓膜内陷微充血,光锥消失。耳石反应:患者出汗,倾斜90°几乎摔倒,轻度面色苍白,恶心,符合Ⅱ°反应,示前庭功能中度过敏。电听力示轻度神经性聋(双侧)。



2

治疗经过



我们按上述脉证合参,诊断为眩晕,由肝肾阴虚,肝阴上亢所致,采用养阴平肝法,先投杞菊地黄丸不效,改以平肝熄风法。


药用:钩藤、菊花、石决明、薄荷、黄芩、狗脊、牛膝、益智仁、生熟地、白芍、砂仁、陈皮等,连服多剂仍无改善,乃加重镇肝潜阳、重坠熄风之品,佐以泻肝和胃之品。


药用:天麻、钩藤、菊花、蒺藜、茯神、知母、枣仁、石斛、女贞子、陈皮、石决明、灵磁石、珍珠母、炙龟板、玳瑁等,间加龙胆草,兼服龙胆泻肝丸,最后以丹栀逍遥散合左金丸加减。


先后共服药达40余剂,除眩晕发作减为每周1~2次外,诸证依然同前,乃于同年3月2日举行会诊病例讨论。



3

讨 论



周文宗医师:


据头晕耳鸣,口苦舌干,大便初硬后溏,脉弦细微数,舌淡苔薄,病发前有火气上冲,同意肝肾阴虚,水不涵木,肝阳偏亢的诊断。


治法应养阴平肝为主,可用桑叶、菊花、薄荷、珍珠母、生地、牛膝等,虚火上扰者加黑山栀、银花、黄芩,耳鸣加蝉衣。


张大荣医师:


患者体壮、年轻,病为阵发性,常因体位变换、生气、着急或气候热而发病。纳谷佳,大便一向干,小便黄,口干,发作时热气上冲而眩晕,恶心,脉右弦细,左关旺,说明肝肾阴虚证候不明显,不当用补。


肝火与肝阳不同,此为肝胆实火,虽用过龙胆泻肝丸,但非汤剂,宜先治其标,取龙胆泻肝汤,而后步入补肝肾阴虚,如知柏地黄丸,杞菊地黄丸之类。


苏诚练医师:


眩晕证虚多实少,治疗原则,一般说来多用补肾阴,潜肝阳方法,茯苓、赤芍对减轻迷路水肿有一定疗效,可以采用。


冷方南医师:


以八纲虚、实、寒、热辨,据发病前热气上冲,头晕目眩,恶心欲吐,发病时间不定,形寒畏冷,口苦干,喜热饮或不欲饮,腰酸,阴囊潮湿,大便初硬后溏,小便混浊色黄,面黯,足冷、手心热,说明脾肾虚症状具备。


肾虚引动肝阳上扰,故以虚实言,属虚证;以寒热辨,属寒多热少;以表里说,为里证。舌润不红,苔薄白;脉四至有余,五至不足,结合脉舌所见,亦偏于虚寒。


王齐南医师:

     

眩晕证,虚多实少,虚证眩晕发作不剧烈,而此病人则剧烈。


据发病前有火气上冲,口苦舌燥,急躁,与肝热有关;小便黄为有火之象;腹胀,大便初硬后溏,为木克土。


再从脉偏弦,舌不红不淡,苔不多看来,病机为肝热,当清肝和胃,宜四逆散加和胃理气药。


薛伯寿医师:


同意诊断为眩晕。厥阴肝脉上巅顶,患者肝经症状显著,但非阴虚肝阳上亢所致。


肝经有痰阻则肝不条达,古有“无痰不作眩”之说,结合症情,患者属痰阻,可从痰来考虑治法,宜半夏白术天麻汤加重镇肝阳药。


徐承秋医师:     


病程已久的眩晕证,其治一般从肝肾着手。


患者身强体壮,面红润,心烦性急,口干,恶心,发作时有火气上冲,大便秘,小便黄,舌尖红,苔薄白,脉弦细,肾虚证象不显,均为肝胆实火所致,亦有肝阴不足表现,用龙胆泻肝汤以泻实热,方内也有养阴药,可重用龙胆草。


高辉远医师:


中医诊断为眩晕是正确的。眩晕两个证候,目黑为眩、旋转为晕。其病虽在头,其病机三焦都可见。


在上多属风痰,在中多为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在下则为肝肾虚。


结合此例,病机在中上二焦,似不在下焦。真正下虚的则多经常眩晕,很难发作有时。


故本例应为痰眩,机在于脾阳不足,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所产生的眩晕。


脾主四末,脾阳不能达于四末,故病人四肢发凉。胸为清阳,清阳不能上升,故胸部发闷,其气上冲。


再者病人早晨吐痰略多,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个人认为“无痰不成眩”有一定道理。


痰眩发作有时,病人为土型人,易生湿,面灰暗,大便初硬后溏,乃脾阳不运之象,小便浊为脾湿不化之征。


因此,我认为其病机在脾,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而引起痰眩之发作。治疗上同意薛医师意见,可采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在本方内亦可加竹茹。


本例如果结合肝风而论,天麻是风药,重镇药不一定用,如用可加珍珠母就足够了。


沈仲圭医师:


本病以眩晕为主症,耳鸣为兼症,两症同属一源。治法一般以滋阴潜阳、熄风、化痰立方施治。


叶天士《临证指南·眩晕门》后华岫云氏所言甚为清晰,他说:“诸风掉眩,皆属于肝……眩晕非外来之邪,乃肝胆之风阳上冒……其症有夹痰、夹火、中虚、下虚、治胆、治胃、治肝之分。


火盛者用羚羊、山栀、连翘、花粉、元参、鲜生地、丹皮、桑叶,以清泄上焦窍络之热;…...


痰多者必理阳明,消痰如竹沥、姜汁、菖蒲、橘红、二陈汤之类;


中虚则兼用人参、外台茯苓饮;


下虚者必从肝治,补肾滋肝,育阴潜阳……”,


又云:“此症之原,本之肝风,当与肝风、中风、头风门合而参之。”


徐灵胎云:“眩晕,清火养肝固为主治,但阳气上升,至于身体不能自主,此非浮火之比,古人必用金石镇坠之品。”


以本例而言,诸症似乎阴虚火炎,风阳上冒,如烦躁,口苦舌燥,便秘,尿黄等。但胃中兼有痰浊,如恶心欲吐,苔薄黄微腻,大便先硬后溏,属于上述叶案所谓肝风夹痰之证,如用阴柔,有碍痰浊,如用温燥,则伤肝阴,用药两难。


建议用外台茯苓饮去人参、白术,加半夏、砂仁、苡仁以治胃,另用杞菊地黄丸平补肝肾。


我于1963年2月治一美尼尔氏病,症见耳聋耳鸣,用填阴镇逆佐清痰火,如熟地、山药、萸肉、磁石、龟板、牛膝,菖蒲、贝母、茯苓、橘红,服药数剂渐愈,聊供参考。


杨树千医师:


眩晕一证病因颇多,但此患者水不涵木,虚阳上越,是发病的主要因素。


病位在肾,虚热上升而致头晕是标,肾阴亏是本,治标应兼顾本。


呕吐,火气上冲为肾气上冲所致。


治法应以丹溪大补阴丸加味,龟板15克、鳖甲15克、山萸肉31克、黄柏(盐水炒)6克、知母(盐水炒)6克、龙骨15克,牡蛎15克。


水足能涵木,肝阳即不上扰,此方重在滋水涵木、平肝潜阳。今后可长服大补阴丸,杞菊地黄丸、知柏地黄丸,火降眩晕自可平矣。


蒲辅周医师:


一般说来,眩晕总不离肝肾,其病在肝,其本在肾。


《内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所谓风,肝乃厥阴风木之脏,肝体阴而用阳,阳气动则风生,虽亦有外风眩晕,但以内因居多。


此外,风、痰、气、火,皆能导致眩晕一证,各有虚实挟痰。


临床务须掌握病机,以三因、四诊、八纲来详细分析,运用辨证施治原则甚为重要。


以本例来说,脉象右沉滑,左弦细,舌质红,舌中心微有黄腻苔,结合脉舌和症状,病属阴虚、热郁、挟痰,治宜养阴解郁热降痰火,即清少阳、镇厥阴、泻阳明,宗温胆汤加味。


处方:茯苓6克,法夏9克,橘红6克,炒枳实4.5克,菖蒲3克,竹茹6克,珍珠母(先煎)12克,夏枯草9克,香附3克,白芍6克,炙甘草1.5克,玄明粉6克(另包分二次冲服)。



4

后 记



本例在会诊讨论后,我们根据蒲辅周老师的意见,采用养阴、解郁热、降痰火之法,宗蒲老师提出的方剂,服至三剂时眩晕即制止,而且症状亦明显减轻。


于前方内再加黄连一钱,又服19剂诸症悉平,追访至6月8日,眩晕迄未复发。


为了巩固其疗效,仍依原方剂量加大10倍研为粗末和匀,为18克小剂,每日一包(18克)以水煎,分早晚二次温服。


因目前对本病制止复发尚无特效方法,此例追访时间尚短,远期疗效尚不能肯定,有待于进一步观察。但此例通过短期治疗,完全控制了几年来的频繁发作,近期疗效堪称满意,故予以介绍。



徐振盛整理 

发表于《中医杂志》(8):24,1964



注:本文选摘自《疑难病案讨论集》,张启基、王辉武编,重庆出版社出版,1982年8月。本公众号仅用之进行学术交流,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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