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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春风清曲九如巷--张家四姐妹

 zcm1944 2018-08-03

【连载1】春风清曲九如巷--张家四姐妹

(2018-08-01 08:13:54)

【连载1】春风清曲九如巷--张家四姐妹

世界上有一本发行量最小,办刊人年龄最高、装潢最简素、曲高而有和者的刊物。它是1930年,苏州九如巷的张家姐弟十人自撰稿自编的家庭刊物——《水》。66年以后,当年的青涩儿女都已进入耄耋之年,他们再次动笔复刊,记述种种家庭往事,有文章、有诗词、有书法、有绘画,重现了一份跨度长达一百五十年的集体记忆,成为朵朵浪花缀成的引人入胜的家族“史记”。

《水》的年龄最大的撰稿人,正是名闻海内外的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四姐妹。


【连载1】春风清曲九如巷--张家四姐妹
    复刊后的《水》

  

四姐妹来自合肥的望族,曾祖父张树声在同治年间任江苏巡抚,后升任两广总督。他的长子膝下无儿,将张武龄从五房抱过来当了继承人。张树声是淮军的第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李鸿章,因镇压太平天国中立下赫赫战功,为家族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合肥张家拥有万顷良田,张家二姐允和称每年有十万担租;张家四姐充和说,田地之多,不能以“亩”来衡量,而是看每年播了几千担种子。

1906年,张武龄,这位十七岁的大少爷,和来自扬州的大家闺秀陆英成亲了,她的母亲为女儿花了十年的时间准备嫁妆,送嫁妆的队伍在合肥城里绵延了十条街。陆英比丈夫大四岁,当红盖头掀开时,在场的人都愣了,新娘子一双晶光四射的凤眼,真美啊。赞叹声中有个长辈心里犯嘀咕:太美了,恐怕不能长久,留不住。

第二年,龙门巷的大宅院里,大女儿元和出生了。陆英的婆婆不曾生育,“盼孩子盼得快要发疯了”,这个女孩的出生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快乐,从此成为她不折不扣的心肝宝贝。元和一断奶,就搬进了祖母的房间,因为祖母无比的宠爱,家里没人敢责骂她。

1909年,一个六月闷热的夏天凌晨,第二个女儿惊险地来到人间:不足4斤的她被脐带绕了脖子三圈,小脸发紫,祖母坐镇着指挥一群仆妇,千方百计要把这个婴儿救活。抢救了7个小时,各种方法用尽了,她还是没有半点声息。无奈之下,一个胖女人说抽几袋水烟试试看,于是她抽了一烟又一袋的烟,喷到婴儿脸上……一百袋水烟过去了,围裙里的婴儿居然滚落到盆里去了,祖母眼含泪水说:再喷她八袋烟,我就去休息。然而就在祖母准备哀别这个小孙女时,发现她的鼻子嘴唇动起来,小手也似乎要举起来,老人高兴地叫起来:“活了!活了!”于是二小姐允和,就这样奇迹般地开始了她的人生。

家中第三个女孩落地时,母亲哭了,因为婆婆此时只想要添个孙子。在这个女孩之前,陆英生过一个男孩,一出生就夭折了,家里气氛便很沉重起来。这位女孩自小就觉得,既然命中注定不受欢迎,无足轻重,倒也不妨自由自在。兆和长得黑黑胖胖结结实实的,和两个白净的姐姐不同,总是一个人闷皮。妈妈给姊妹仨买了同样的玩具,兆和像个男孩子一样,不是拆了就是毁了。她和厨子们听差们玩耍,他们喜欢逗她,教她唱:“早早去,早早来,省得奴家挂煞心怀。”三小姐就坐在小板凳上大声唱,一遍又一遍,她一点儿不懂什么是“奴家”。


 辛亥革命后的1913年,张武龄举家迁往上海。他为什么做了这样的决定,离开安适的合肥老家?也许是为了回避庞杂的宗族事务,也许是为了给孩子提供更良好的成长环境,也许因为安徽的闭塞和落后,妨碍了他观念上的进步……陈独秀曾描述当时的安徽人无报可读的情形:“就是顶呱呱读书的秀才,也是一年三百六十天,坐在家里,没有报看,好像睡在鼓里一般,他乡外府出了倒下天来的事体,也是不能够知道的。譬如庚子年,各国的兵,都已经占了北京城,我们安徽省徽州颖州的人,还在传说义和团大得胜仗。”

离开安徽,在法租界租下一栋二层楼的房子,一家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当时的张武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选择所包含的深远意义,但是,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和教育家在吴中土地上诞生。


 陆英又怀孕了,张家的一位亲戚断言:这次一定会生男孩,要认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为义子,派人给临盆在即的陆英带去了体面的礼物,其中有一把长命的金锁,然后等待着好消息传来……充和一生下来,来人就带着这些礼物悄悄地回去了,陆英没有听到一声贺喜。

充和的奶妈有个鸦片鬼丈夫,总是被烟毒环绕着,奶水很快就干了,充和常被饿得大哭。有天晚上,客中的叔祖母听到婴孩和妈妈在楼下一起哭着,生了四个女儿的妈妈为什么悲从中来,已不得而知。次日,这位长辈表示想正式过继这个孩子,把她带回合肥当亲孙女养,张武龄和陆英同意了。老人想算一算自己的命会不会妨碍充和,因为她长期孀居,仅有的一个女儿和外孙女也死了,但陆英说:“充和有她自己的命。该她的就是她的,别人妨碍不了她。”于是叔祖母带着小充和,从上海回到了合肥。


 张充和从来不知道这位抚养她长大的养祖母的名字,只知道她皈依佛教的法名叫做识修。识修的父亲是李鸿章的四弟李蕴章,他把对子女的教育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识修嫁给了张树声的次子,在公公任两广总督期间,识修一直随侍,她深深地记得公公日理万机,哪怕在酷暑也不分昼夜埋头处理公文的样子。识修很有学问和修养,潜心向佛,非常仁慈,收留了很多无依无靠的女子,有缺陷的孩子,人家养不起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盲女孩,两三岁时被遗弃在张家的祠堂门口,被识修送到庙里抚养,她被起名叫长生。

长生会唱偈文,会吹箫。唱偈文时,她手足轻打节拍,告诉充和分别代表什么乐器;长生唱佛经给充和听,作为回报,充和带她到城墙上去“看”风景:“我便告诉她……太阳这时正照在塔尖上,护城河中行过的小船,船上有孩子,孩子赤着脚,正在啃一块西瓜皮。”长生听得津津有味,要求充和介绍这些景物的颜色,她对多知道两种颜色的渴望比多诵读两卷经书更要热切。充和就使尽一切办法描绘给她听:天空、云彩、衣服,“她得到回答,全觉得满意。”,充和回忆道:“现在假如我能描写一点颜色的美丽,还全是处于那时候的一点练习。”长生虽然看不到光明,却掌握了玩的最高境界,那是一种完全内心的体验能力。充和很欣赏她,和她是童年时光非常契合的好朋友。


 充和小时候,一直睡在祖母卧室后面的一个房间,和奶妈钟妈同床。凌晨钟妈起床给识修梳头时,老太太会背诵诗词和古文。念佛经是她每天的主题,但几乎每个早晨,她会牵着孙女的小手,到亭台边种着杏树、梨树和石榴树的花园里散步,有时会讲一段古书里的故事,有时说点张家先人的故事。祖母名下有庞大的产业,但她和充和,平常只穿棉布的衣服。祖母是充和最早的老师。

 充和刚会说话,就开始背诗;五岁学书,初练颜体,再兼学诸家;六岁不到,完成了《三字经》和《千字文》的背诵。祖母很少过问田租收入的多少,但为孙女寻觅良师,却不遗余力,她严格挑选、重金聘请饱学之士。教充和时间最长的一位老师,是考古学家朱谟钦先生,靠着三百银元的高薪,把妻儿父母一起接到合肥安居。他在张家呆了5年,从充和十一岁时开始教她,直到识修去世。

充和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先生在书房中度过的,每天的学习从上午八点开始,午餐一小时休息,下午五点结束。她主要学习经典的古书:《汉书》、《左转》、《史记》、《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唐诗宋词……识修会检查孙女的学业,有时从《史记》中挑一段故事要充和阐述和释义,有时要求她背一段《孟子》,有时翻看先生对课业的评改,以此来了解教学进度和先生的授课能力。

充和宁静的读书生涯,是几乎与外界隔绝的。1927年的一天,她正在和朱先生学《论语》,天空出现了一架飞机,她以为那是脱了线的巨大风筝,跑到窗口去看:“竟如真的老鹰一般,在天空盘旋三四周。”先生惊慌地命令:“快躲进来,那是飞机。。。这是北军的飞机,恐怕有丢炸弹的危险。”充和后来写到:“我家的长工贺三告诉我刚才老鹰生了许多古怪的蛋。有的丢在泥田里勃嗤一下没有响动,可是在硬迳的土地上就炸了一个大坑。”

充和在合肥的藏书楼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她在一楼读书,但二楼才是藏书的库房,她常独自上楼去玩,那里有数以千计的古籍书卷,还有上百块笨重的木板,那是《古文辞类纂》十五卷的珍贵雕版。家里并无别人爱来这里,她在这些布满灰尘的旧藏里寻找自己的课外阅读,自得其乐,其乐无穷。充和在这里读到的第一本长篇是孔尚任的《桃花扇》,接着是汤显祖的《牡丹亭》,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两本古典的传奇,是可以唱的。要等到她回到苏州,父亲带她去戏园子,才发现很多曲本原来都读过。她在长长的戏里一下就认出她读过的一折,或者在某个唱段里认出她熟悉的词句,那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恍若宝黛初见,从此一生相酬。


 充和每年都回父母家小住。小四妹回家,会受到姐姐们的由衷欢迎。二姐允和说:“她小小年纪,临碑临帖,写两个字,还真有点帖意。我们三个大姐姐都不及她。”虽然小妹妹一口合肥土话,打扮衣着不如姐姐们好看,但她后来成为学者的气质不自觉从才学中流露出来,令姐姐们心折。

妈妈指派二姐允和当充和的小先生。允和写到:“我比她大四岁。大姐教大弟,三妹教二弟,她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学生。”“妈妈买了蓝布,教我们为每一个学生做一个书包,再替学生起个学名。我们三个大姐姐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学生特别巴结。尤其是我,我认为我的学生最难对付。她古文的底子比姐姐们强。但姐姐们知道胡适之,她就不知道。我左思右想,要替小四妹改上一个名字,叫‘王觉悟’,不但改了名字,连姓也改了。我在四妹的书包上,小心地绣上了‘王觉悟’三个大字,好不得意……有一天小四妹忽然问我:‘我为什么要改名叫王觉悟?’我说:‘觉悟嘛,就是一觉醒来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她又问:‘明白了什么?’我煞有介事回答:‘现在新世界,大家都明白道理,要民主、要科学、才能救中国。’她摇摇头说:‘我问你明白道理的人,我姓张,为什么要姓王?王是皇帝的意思,皇帝是和土匪一样的人,俗话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是说,土匪也觉悟了吗?什么王觉悟,我不稀罕这个名字。’”


【连载1】春风清曲九如巷--张家四姐妹
   “王觉悟”。调皮的充和后来用这张照片去办游泳照,说:难道这不是半身照吗?

 

1930年,养祖母去世。在最后的日子里,充和为老人背诵她最喜爱的《史记》篇章,守在床边直到她烟气。祖母被放入棺材、盖上棺盖、要钉上钉子时,充和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大病了一场。送葬时,她被剪成短发,穿上男孩子的孝衣,好看上去像一个孙儿。葬礼结束后,充和就离开了合肥,回到苏州家人的身边。

这不是第一次充和和亲人的告别。10年前,在被起名“王觉悟”的那个春天,母亲到苏州火车站给她送行,站在月台上,让保姆把女儿举高一点,好多看一眼,那是她见到充和的最后一面。第二年,陆英就离开了人世。 

陆英聪明能干,又忠厚善良,除了四个女儿、五个儿子,家中还有祖父的姨太太、婆婆、叔婆、小叔子、小姑子们,管事儿的、教书的、厨子们、保姆们、打杂的、花匠,近四十口人一起生活,她把大家庭的日子调理得井井有条,安稳和睦。一家迁居上海后,石库门房子的家5年间被盗贼光顾了两次,婆婆归葬合肥后,陆英为家人找到了苏州一所大宅子,花园里有池塘亭台,花木扶疏,孩子们各自能拥有自己的房间。于是在1917年,全家搬到苏州胥门内寿宁弄8号,孩子们记忆中的天堂时光开始了。


【连载1】春风清曲九如巷--张家四姐妹

唯一保存下来的陆英照片,摄于上海的一家照相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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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六年上海 自左往右 兆和 寅和 家庭教师万老师 宗和 允和 元和

 

陆英要管家务,要管田租账目,无暇照顾周全儿女,所以每个孩子断奶后,由一个保姆带大,她们被叫做干干,孩子们叫自己的母亲“大大”,叫干干却是“姆妈”。“大大”有识人之明,能充分发挥每个干干的特长。兆和的朱干干认真可靠,对孩子严格管教,陆英便让她每天早上收拾自己的内室,帮她梳妆打扮,有时也对她说些心事。允和的窦干干擅长烹饪,便被安排负责早餐,照顾每年都要生孩子的陆英坐月子。还有天生聪明的高干干,陆英曾经读报纸上鸡兔同笼的问题,类似这样的数学题,不识字的高干干总是第一个说出答案,她还能记住数量众多的张家亲友们的生日以及重要日子,从不出错,借着她惊人的记忆力,陆英永远礼数周到,样样事处理得合理妥帖。

家中有四个大书房,父亲一间,母亲一间,孩子们一起用两间。陆英亲自为每个女儿开蒙读书,并且在去世前3年,发动家中所有的保姆都学认字读书。朱干干学习最认真,每天替陆英梳头时,面前放二十个生字块,头梳完,字也认完了。窦干干识字不灵光,自称“西瓜大的字只识得一担。”调皮又好强的二小姐允和总埋怨她“笨死了,笨死了。”而兆和记得,她的朱干干很刻苦,自己掏钱买九宫格纸练写大字,每晚在煤油灯下读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踢醒兆和问她,不久,朱干干可以自己阅读《三国演义》和《西游记》了。有一次,她向兆和允和招手示意去厨房,原来,她请大厨师做了一大盘醋溜黄鱼,酬谢姐妹两人教她识字的功劳。这位热爱学习和阅读的朱干干,日后很不赞成兆和嫁给沈从文,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写白话文的家伙,怎能配得上她的大学生兆和呢?(兆和很在乎朱干干对丈夫的看法,她来北京帮着带孩子之前,兆和就把丈夫写的书都移了出去,因为朱干干看过巴金和老舍的文章,认为稀疏平常,对沈从文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评。)

虽然陆英很忙,但孩子们始终拥有大量的爱。允和的第一个奶妈,爱她就像“小伙子爱他新娶的媳妇一样”。允和三岁半时,某个晚上,奶妈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老鼠嫁女的故事,还做了红双喜的绒花插在馒头上当鼠新娘拜堂的礼物,放在橱顶上。几天后奶妈爬上凳子去拿,却不幸摔坏了腿,不得不回乡养伤。张允和不见了奶妈,没完没了地哭,从此红双喜成为了她一生的喜爱:剪纸要剪红双喜,唱戏的时候,如果演丫鬟,也必定鬓边贴上一朵红双喜花。70多年后,电影《喜福会》里,我们可以见到大姐张元和,她特意准备了两朵红双喜,插在发髻上,那真是鲜为人知却穿越了时空、鲜亮如昨的珍爱。

张允和一生最崇拜司马迁,在《水》的复刊号召中,她希望大家都来写自己的干干,最好写成张家的《保姆列传》。其实小时候,家中的顽皮大王,最数张允和,每当她犯错,被母亲关在后房反思己过时,窦干干就会跪下,哭求太太把她的小允和放出来,允和回忆说:“我惹上麻烦时,窦干干最伤心,不把我救出来绝不甘休,我觉得这种时候,她简直比失去丈夫时还难过。”陆英常说:“这二猫子,谁也管不了她。老窦老护着她,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窦干干擅长烹饪,负责孩子们的早餐,一般粥会配上腌菜、腐乳、咸花生米,黄瓜片等,她偏心,给小允和另外准备的还有坛子鸡、熏火腿等。兆和食量大,总是第一个来饭桌前坐下,最后一个离开,并且有时多要一碗饭,就着汤汁吃。每天窦干干还在摆桌子的时候,兆和就坐下来等吃了。有一次,窦干干没好气地说:“出去!老师还没来呢,就你等不及。”朱干干听说后气得要命,跟兆和说:“咱们不吃她们的早点,我拿腌豇豆给你吃。”从那天起,白粥配两截腌豇豆就是兆和的早点。朱干干教育兆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不要自怜,也不要显得可怜兮兮。允和常常欺负她,兆和有时不免垂头丧气,朱干干总说:“别想了!没什么了不起。去喝你的粥吧,吃完就没事了。”兆和身强体壮,坚韧质朴而刚强,实在是来自朱干干的影响。她在家中缺乏关注,反而日后在学校中力争表现优秀。晚年的允和为自己小时候老欺负妹妹感到不可理喻,会问兆和:“你干嘛不像我一样大喊大叫?”忠厚的兆和从不埋怨,沉默是她解决问题的方式,并且一生都和二姐感情要好。

 允和从小体弱多病,身材瘦小,却仗着父母宠爱大胆任性、“无法无天”,但她极爱知书达理、端庄大度,美丽能干的母亲。姐妹中她的组织能力最强,便是来自母亲的遗传,母亲的去世给她冲击很大。不久大姐元和去读寄宿学校而离开家,允和就成了家里的老大,她必须学会照顾弟妹,学会控制自己的急脾气和鲁莽冲动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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