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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藕汀·药窗诗话》 戏里的斩马谡 纸上谈兵借地形， 无人救援失街亭。 一声败了魂销散， 罗网身投不梦醒。 蜀汉马谡在历史上是位悲剧人物，《三国志》里的“下狱物故”。《三国演义》里的《马谡拒谏失街亭》，以致《孔明挥泪斩马谡》。戏文里的《失街亭》无不以可悲可泣可感告终。马谡出场，戏里很少。在《刘先主遗诏托孤儿》这出《白帝城》里，却安排了马谡登场。因为先主临终之时可以说出“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这句话，为了斩马谡后孔明唱“我哭一声马参谋，叫一声马幼常”，哭介。赵云暗上，接唱“丞相为何泪如麻”。孔明道：“老将军，我想先帝白帝城托孤之时，言道：马谡言过其实，终无大用。山人一时大意，错用了马谡，失守街亭。我哭的先主，何曾哭的马谡？……”正是“挥泪犹思先帝”的张本。其实并不实在。《三国志》诸葛亮传注里说：“郭冲三事曰：亮屯于阳平，遣魏延诸军并兵东下，亮唯留万人守城。晋宣帝率二十万众拒亮，而与延军错道，径至前，当亮六十里所，侦候白宣帝，说亮在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宣帝垂至，已与相逼。欲前赴延军，相去又远，回迹反追，势不相及，将士失色，莫知其计。亮意气自若，敕军中皆卧旗息鼓，不得妄出庵幔，又令大开四城门，扫地却洒。宣帝常谓亮持重，而猥见势弱，疑其有伏兵，于是引军北趣山。明日食时，亮谓参佐拊手大笑曰：‘司马懿必谓吾怯，将有强伏，循山走矣。’候逻还白，如亮所言。”他说的是阳平关，并不在失街亭之后。裴松之注里说他不是事实。“阳平在汉中。亮初屯阳平，宣帝尚为荆州都督，镇宛城。至曹真死后，始与亮于关中相抗御耳。魏尝遣宣帝自宛由西城伐蜀，值霖雨，不果。此之前后，无复有于阳平交兵事。……且冲与扶风王言，显彰宣帝之短，对子毁父，理所不容。……故知此书举引皆虚。”这事经过《三国演义》里的一番渲染，司马懿“仰天叹曰：‘吾不如孔明也。’”遂成了流传的佳话。 这出戏文，开场蜀军的四员大将，旦饰赵云，小生饰马岱，末饰王平，副净饰马谡。历史上的马谡是参谋军务的人物，这里却变成了一员将官，也是全身甲胄，插上令旗，而且勾了白脸。这个才气过人的马幼常，生平就是“好论军计”，参军的职责“信任颇重”。在戏里，孔明坐帐云：“昨日探马报道，司马懿带兵前来夺取街亭。”“哪位将军，领兵前去镇守街亭者。”赵、马、王三将各自摊摊手，好像无此能力。马谡一见“并无人应声，待俺进帐讨令。启禀丞相，末将不才，愿带领人马，镇守街亭。”在“军无戏言”下，“愿立军状”。三将退缩，一将出头，遭到了杀身之祸。故而有人说，好像做好一个圈套，教人去钻，虽不中而去之不远矣。马谡一下，药已合成，王平愿往同镇街亭。王平奉令出帐，我看老戏做法，行至台前，略作凝思，似有悔意，一顿，举令而去，表示王平还有良心。孔明遂下令赵云镇守柳城，马岱押解粮草，就不要“当帐请令”了。 马谡出兵，镇守街亭，连“那位副帅”还不知道。等到王平上来，“参见元帅”才明白，“一同传令”。到了街亭，上山一望，马谡心中有数，违背孔明叮嘱“靠山近水，安营扎寨”、与王平争执。王平分了一些人马，去山下扎营。马谡孤立无援，安得不败。《三国志》里说马谡“大败于街亭，众尽星散。唯平所领千人鸣鼓自持，魏将张郃疑有伏兵，不往逼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而还”。其中“徐徐”二字，描写尽矣。可见王平“速画地理图形”，就是禀报大事告成。《三国演义》也说是王平“画成图本，星夜差人去禀孔明，具说马谡自于山上下寨”几语而已。倘使不是为了“诸葛从来不弄险，险中又险显才能”，这出《空城计》本是多余的。斩谡之前，赵云得胜回来。孔明敬酒，不作一语。赵云欲语，挥之使下。恐其说情，无所置喙。可知安排圈套，早有前定。 后人以为马谡为了“兵法云：凭高视下，势如劈竹”断送了街亭要地。“只得驱残兵，杀下山西逃奔。”被人取笑“好个熟读兵书，深明韬略”，竟至“失律被诛”。孔明表章里也说：“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其实马谡未尝不是“英才”，否则统府事蒋琬也不会说：“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从事邵邈以亮将杀马谡，陈以“秦赦孟明，用伯西戎，楚诛子玉，二世不竞”。竟以“失亮意，返蜀”。马谡之死，甚至“十万之众，为之垂泪”。世之舆论，当然还不至此。以戏论戏，当年关羽也曾立下军令状去华容道挡曹，《三国演义》也说：“云长曰：‘愿依军法！’孔明曰：‘如此，立下文书。’云长便写了军令状”，便是。及至关羽义释了曹操，回来只有“将功赎罪”四字了之，军令状成了一张废纸。对马谡为何不也如法炮制，可能关羽有他的背景，动也动不得，马谡则不然，“用法明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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