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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并非三角恋(6)

 雪岸飞鸿 2018-09-24


雪岸


(六)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

 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飘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米索啦米索,

 啦索米多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一、二、三、四……

 禾场对面传来高炮营官兵训练归来时的雄壮歌声。

 西去的太阳,在离地平线一丈多高处,钻进了天际处那中央浓黑,四围尚白,且不断膨胀的层云。但太阳还是从云彩的缝隙处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今天,它能否像往日一样把这光芒变成五彩缤纷的晚霞呢?

 起完草、拢了场、扬净稻谷的大学生们,懒懒散散地分布在禾场周围。他们今天的任务还有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晒场上的一堆已晒干扬净的稻谷装入麻袋,装上汽车,送到场部仓库。运麻袋的车辆未来,大家只好临时休息一下。看着他们或站或坐的样子,谁能相信他们是大学生呢?简直就是一群穷农民。破破烂烂的衣服浸透了汗渍,粘满草屑。随身带着的白毛巾早已由白变黑。那些负责扬场的大学生更是尘土满面,连鼻子、眼睛也难以分辨。一些男大学生恨不得早一点收工,好到驻地旁边一处槐树林中的池塘里洗它一个痛快。劳动未结束,不行啊。

 “哦!麻雀归林了。天天如此,怪准时的,比人还聪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感叹。

 大家朝天空望去。一群麻雀出现在他们的头顶。接着一群又一群麻雀从四面八方飞来,飞到槐树林上空停下来不再向前飞了。它们或在低空盘旋,或站在槐树树梢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槐林中的麻雀少说有十余万只。它们清晨飞出槐树林,天黑前又准时归来。槐林就是它们的巢穴,也是它们的爱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此为家,生存繁衍。

 满面尘土的向春花抬头看了看头上盘旋着的麻雀,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自己。她一直想不通她要构筑自己的爱巢,怎么会是这样的难。人不如“雀”啊!要是能变成一只麻雀该多自由该多潇洒该多好。

 一声车鸣,打断了向春花的思维。原来是到场部仓库拖麻袋的几个大学生随着场部的汽车回到禾场。

 二排三班的几个大学生看到汽车拖着麻袋来了,按照副排长李华生刚才的分工,一涌向前,卸的卸,接的接,搬的搬,码的码。不知是谁对在车上下麻袋的男青年喊了一声:“传信鸽,你下来,讲讲场部有没有什么新闻。特别是那个唐秘书到我们连队来干什么,能说说吗?”

 传信鸽,不姓“传”姓“郭”,名字不叫“信鸽”,叫“传信”。“传信鸽”是大学生们给郭传信起的绰号。郭传信有两大特点,一是识别和记忆力特强。还是在师部招待所学生二连刚刚组建,会议上头一次点名,他就把全连一百多号人的名字全部记到了脑子里,散会后他能当着每个人的面喊出他们的名字,而且一字不差。到了农场不过三天,他把学生一连、三连的大部分学生姓名记住了。对他的这一特长人人称奇,和他打交道的人也就多了。不长时间,除了很少与大学生打交道的高炮营和支援农场秋收秋种的工兵连部分干部战士外,与三个学生连队和场部的上百号人都熟悉了。于是,带来他的第二个特点,就是信息特别地灵通。农场军人、大学生中发生的事,三个学生连的解放军连长、指导员不知道,他就知道了。学生们说他是“传信的鸽子”,后来看到他名叫郭传信,就把他的姓氏和名字倒过来,改“郭”为“鸽”,叫他传信鸽。武连长对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武连长几次说,别小看我们学生连罗。我们学生连可以说是藏龙卧虎呀!郭传信的信息灵通实在是名不虚传,连当时那样高度保密的“九一三”事件,九月十三号发生,他就知道了。到中央文件传达到县团级和农场干部职工却是二十天以后的事了。当然他是从北京来的学生连队中高干子弟那里得到消息的。那个似地震、如海啸般的消息,当时着实在农场大学生和军人的心中引起了一阵惊恐和慌乱。场部为此还专门派人反复追查哩。查得最积极的又是那个贾有为。不过大学生们谁也没有把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告诉贾有为。唯有贾有为一个人是到程政委要他追查消息来源时才知道发生了“九一三”事件。

 郭传信站在汽车的车厢上,摆了摆手,又朝向春花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不言不语。人们知道郭传信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从不在人面前说别人的是非。不管怎么对他激将,休想从他嘴里掏出半句话。大家就没有勉强他,只是不时扭过头,朝他来时的方向看上几眼。

 就在那些大学生们卸麻袋的时候,从货车驾驶室下来的女大学生顾明秀把向春花拉到一边,对她耳语起来。顾明秀对向春花耳语的消息不用说也是来自郭传信。

 麻袋卸完了,汽车开走了。顾明秀与向春花的耳语也结束了。带着一脸愁云的向春花向她的班长和副排长请了个假,放下手中的劳动工具,离开禾场,向场部方向走去。

 “向春花,活没有干完哩。就是有事要走也得跟我说一声吧。”听到副连长贾有为的喊叫声,走到禾场边缘的向春花停了下来。

 副排长李华生走到贾有为的面前说:“贾副连长,向春花有点事,请假到场部去一趟。我已批准了。连里不是规定临时请假只要我这个副排长批了就行吗?”

 “……”贾有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始终发不声来,怔在那里。

 站在一旁的武连长一听就知道向春花是为什么事请假了。刚才,他看到一些大学生一边劳动,一边靠到农场仓库运麻袋的那几个人耳边叽叽咕咕。他还看到顾明秀把向春花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他猜想,肯定是向春花知道场部为什么派人来找洪长江的消息。他知道,与洪长江的生死恋爱中忽然插进一个第三者,能叫她向春花不急吗?她这一去,定会把农场闹得天翻地覆。能让她去吗?她要是去了不就是给政委添乱吗?政委派人来只叫洪长江到场部,又没有要向春花去。把她放走了,政委要是怪罪下来,怎么交待?他狠了狠心,亮起他惯常的粗喉大嗓,说:“李华生,今天这事你就别管了。”接着对向春花说:“向春花,有事过一会儿再说。集中精力劳动吧。”

 “让她去吧,装谷好说,我们排的任务,保证完成好,不要连部操心。”接替贾有为,由一班长升任副排长的大学生李华生,人缘好,当了副排长依然没有副排长的半点架子。他对同学们很关心。谁有什么事,他总是笑笑说排里的活路你别管,你去把你的事办好。一排人对他赞不绝口,劳动格外出力。项项任务总是走在全连三个排的前列。他们排的军人排长常常说,有李华生当副排长,他这个排长可轻松多了。这次李华生要为向春花担担子。

 “李副排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连长在这里,向春花要请假,也该对连长说啊。”贾有为很自然地站在连长一边。

 “贾副连长,按理说也该跟你讲。但批准我排一个人的假不是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吗?什么时候有了新的规定,也该告诉我这个副排长才是呀。”李华生对贾有为爱好捧上压下欺软怕硬的作风历来不满,瞪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是先退后进,又摸又打,柔中带钢,“棉里藏针”,刚柔相济,叫贾有为下不了台阶。李华生转身对武连长说:“武连长,你说是不是?”

 “吕指导员,你是作思想政治工作的。你说怎么办吧。”武连长知道李华生不知道自己的意图,也不怪他,一句话把球踢给了吕指导员。

 “管思想政治工作不假,但向春花是在劳动时间请假,是你们连长、排长的事。”吕指导员不愿承担责任,把球踢了回去。

 “怎么请个假就这么难?”向春花不满地说。

 “总要说说请假是办什么事嘛。”武连长说。

 “女同志的事,我怎么好问呢?”李华生说:“贾副连长,你说是不是?”

 李华生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他明里是问贾有为,实际是同时说给武连长听。

 “……”贾有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他不知说什么好。

 “向春花,差一点把你的事给忘了。刚才场部收发室的小江告诉我,说有你的一封挂号信,要你自己去取,到场部去别忘了拿信呀。”郭传信一直佩服洪长江、向春花的才华和为人,更同情他俩的遭遇。他认为,洪长江与向春花如能结合在一起,堪称“佳配”。这几年,大学生被辱为臭老九之后,谈恋爱找对象也困难重重了。一些男大学生自我解嘲,提出了一个找对象的所谓标准,说是“走路无人笑,吃饭带粮票(商品粮户口),能看人民报”。女大学生中有人背弃当初的誓言,抛弃了过去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同学,另觅“高枝”,找了军人,被男大学生们称之为“军管”了。“全国学习解放军”,军人的风头,谁能比得上呢?姑娘们一旦被“军管”,是谁也碰不得的。郭传信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他的大学女同学,就是前几年被“军管”的。联想到个人的遭遇,郭传信总希望身边的大学生中多出几对能够生死相依的恋人。此时,他当众撒了一个大谎,目的是希望向春花早一点到场部,争取主动,把来找洪长江的那个女人早点赶走,保护好她那得来不易的爱情。

 “李排长,那我就走了。”

 李华生说:“去吧。”

 武连长、吕指导员也不好再说什么。贾有为感到特别地难堪。


待续(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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