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母一句玩笑，细思极冷 文/红柳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史太君两宴大观园”是比较热闹轻松开心的场J景，私家园林大观园落成入住，美食美景美人再加上十二个小戏子的乐曲助兴，那真是“天上人间难比拟”，一时竟“游人不绝”，连小河里的破荷叶也顾不上收拾，引发了一段“残荷听雨”的公案，且放下不提。 在这样的温柔富贵乡里，谁还不趁机会“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愿醒”呢？ 可是有一个人也尽情地笑着乐着醉着，却又不经意地醒着，在她几十年的繁华岁月里，大约时时有风起云涌的危机感，大约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无边缺憾，让她欢乐里潜行着悲凉、繁荣里潜伏着淡淡地不安。 贾府的贵族女眷们饮酒取乐，玩起了牙牌令的游戏。 贾母是头一个，她根据牌令的规则，依次说道： 头上有青天，六桥梅花香彻骨，一轮红日出云霄，这鬼抱住钟馗腿。 说到最后，众人大笑。 头上湛湛青天，眼前六桥梅花，一轮红日从云彩里喷薄而出……一派天晴气和梅香吐蕊云蒸霞蔚的光明景象，却忽然听金鸳鸯说“凑成便是个蓬头鬼”，贾母接口说道“这鬼抱住钟馗腿”，整体画风急转直下，很有刹那间“愁云惨雾之感”，这个转折有“弓如霹雳弦惊”的急迫，没有任何缓冲。 蓬头鬼是什么？图片是这样的，头发直立，绿面獠牙，狰狞丑陋，非常恐怖。 钟馗又是谁呢？是家家无比信仰的门神级大仙，专司捉鬼，公信力极强。 可是这公信力极强的神仙——钟馗却被蓬头鬼抱住了腿，和鬼打成一片了，好笑不好笑？好笑。好笑之后呢？忽然发现鬼神一体了，这鬼还是鬼吗？这神还是神吗？而且还在青天白日之下，这神仙就和鬼玩一块去了，这以后闹鬼的事还有人管吗？ 我不知道这是贾母潜意识里存在的危机感还是第六感觉，是对家族危机的预感还是其他的什么，一个经历了半生风雨的老人，一个被福气和富贵追得气喘嘘嘘的贵妇人，却忽然说出了“白日闹鬼”的剧情…… 从神话故事里来看，这绝不可能，鬼和神是完全对立的两个群体，不存在“冰释前嫌”，更不存在“握手言和”，他们的见面就是“鬼死神活”，没有选择没有其他，因为“邪恶打不过正义”。 历史里鬼附神体的事很多，表面上道貌岸然、大义凛然、正气轩然，一副高大上的钟馗形象，而背地里却贪腐肮脏、祸国殃民、草菅人命，哪里会去捉鬼？分明和鬼才是亲兄弟，把鬼深藏在心里，所以人们常说：“心里有鬼”，而事实也证明，心里有鬼的人很多很多，不可胜数。在贾母的身边就有哪些监守自盗的婆子，狐假虎威的下人，贪赃枉法的官员，草菅人命的贵胄……这些人都在青天化日之下和她一起喝酒谈笑，都抱住了她这个曾经“钟馗出道”忠义救国者的大腿。 又或者，这些衣食俸禄的官员，哪个不是朝廷的钟馗？不是黎民百姓赖以伸张正义的钟馗呢？ 可是在利益和私心面前，这些钟馗们节义尽失、廉耻尽丧、道德溜号，只剩下了鬼迷心窍，被蓬头鬼抱住了大腿，哪里还能迈开打鬼的步伐举起打鬼的那什么达摩克里斯之剑呢？ 于是乎，问题疫苗、三聚氰胺、霉变米饭、腐臭肉品、劣质零食等，都源源不断地被鬼搬运到祖国花朵的饭桌上；毒豆芽、臭豆腐、苏丹红、转基因、米猪肉、吊白块、地沟油也络绎不绝地走进了千家万户的厨房；甲醛超标、家电爆炸、煤气泄漏、水气污染、桥梁垮塌、五星期的家纷至沓来，热点频更，哪一件事不是在青天化日之下？相比之下，刘强东在哪里脱了底裤，克林顿性侵了谁，北大某教授耍了回小流氓、某某博士某某女郎某某大爷大娘霸了个座位等等，那还——叫事吗？ 当然，贾府里“捣鬼”的事情也是很多的，比如环三爷潜规则了母婢，宝二爷云雨了贴身丫鬟，薛大傻子杀人没犯法，王夫人对丫鬟可打可杀可赶可配小子，投奔来的贾雨村无疑是抱腿高手，他是从大腿的丛林里一路爬行而来，又爬行而去…… 而赦、珍、蓉等之流，只是披着钟馗道袍的鬼而已，另类画皮。 唉，我想贾母是会叹口气的，毕竟 “头上有青天”，人在做，天在看，毕竟“一轮红日出云霄”，会照彻阴影，会东窗事发…… 贪污受贿用火车拉赃款赃物的那个家族倒了，全国自然是舆论纷纷，想当年“金满箱、银满箱、笏满床”的贾府倒了的时候，是否也一样的场景？ 前情谁记取，官运一时烹；富贵何足论，来去又随风。 一切悲剧的根源，贾母一语说透：“这鬼抱了钟馗腿”！披着神圣的法衣，养着私心蜜意的小鬼，还能不出问题？ 作者红柳，本名马晓雁，本刊编辑，研读《红楼梦》30余年，痴红爱红，愿结交天下红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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