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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科宗师”钱乙的组方规律与用药特色探析

 我们是最好的人 2018-10-06

《小儿药证直诀》对儿科方剂学的贡献是十分突出的,在该书中,既有古方,也有自创方。钱氏对古方并非照搬照用,而是根据理论创新和临床实践,采取加 减化裁和灵活变通的原则,使其力臻完美。对于自创方,则是既遵古训,又予创新,充分体现了其学术思 想。

1.化裁古方:钱氏善于化裁古方为儿科所用,在化裁时注意到小儿的生理、病理特点。例如,异功散系六君子汤去半夏而成,以收补而不滞、温而不燥之功。由于小儿脾常不足,易为虚实,津液易伤,因此尤宜于儿科。又如大黄丸和三黄丸二方系从《伤寒论》大黄黄连泻心汤脱化而来。大黄丸仅用大黄、黄芩二味,且大黄用量减半,意在既能泻阳明之实热,更可清金而制木,至于剂型改以炼蜜为丸,服法用蜜水送下者,乃取其“丸者缓也”,蜜以润之之意,使该方泻下之力既微且缓,而清热之功又可充分发挥。故以此方治疗小儿肺胃有热,肝风欲动,里实而有下证者,甚为合拍。三黄丸药味虽与仲景原方无别,但在药量与剂型上略有变更。方中重用黄芩,用量为其他各药的五倍,目的在于清泄三焦实热,而非专事攻下。剂型用面糊为丸,服法以米饮送下,亦全在顾护胃气、制约苦寒,从微从缓,以达清泻而不伤正的目的。

灵活变通是钱氏化裁古方的又一特色。如古制香连丸用黄连苦降以清热,木香芳烈以行滞,本是治热痢之方,钱氏在此方中加豆蔻温涩止泻,名豆蔻香连丸;加诃子肉苦温涩肠,名小香连丸;加白附子祛寒,名白附子香连丸;加豆蔻仁、诃子肉、没石子,名没石子丸。上述五方虽然同治小儿腹痛泻利诸症,但寒热通涩之性已有变化。此外,钱氏还将香连丸中去木香,加陈皮,名橘连丸,以治小儿疳瘦,变清热理气之方为消食和气、清火治疳之剂,可见其斟酌通变、动契精微之概。

2.创制新方: 钱氏不但善于化裁古方,而且勇于创制新方。在创制新方时,能注意到脏腑功能的恢复以及相互间的整体关系。如泻白散除用桑白皮泻肺化痰、降逆平喘之外,又用地骨皮滋阴退热,甘草、粳米益胃和中。此方泻实顾虚,泻肺顾脾,李时珍称其为“泻肺诸方之准绳”。又如,益黄散用青皮、陈皮、木香理气燥湿,芳香化浊,另有诃子涩肠、甘草守中,虽不用一味补正之药,而方名却曰补脾,可见立方之奥。再如白术散,方中药物主以四君,健脾益气而补中,又因脾喜燥恶湿,故加藿香以化湿;脾以升为健,故加葛根以升清;脾贵运而不贵滞,故加木香以畅中。如此配合,静中有动, 升降相因,用治渴泻、疳疾,实为良剂。近世多用此方 治疗婴幼儿腹泻,其效甚佳。其他如阿胶散,既用阿胶养阴补肺,又用兜铃、牛蒡开肺利咽,杏仁降肺止咳;既从肺之本脏施治,又用甘草、糯米护脾胃以养肺金。如此相合,则补肺之中兼以补脾,滋阴之中兼以 宣肃,故为后世治疗肺损久嗽属于阴虚气郁证者之常 用方剂。

3.用药务求柔润:小儿稚阴未充,体属纯阳,在疾病过程中,常呈阴虚阳亢,而表现为阳热证候。因此,治疗小儿疾病,应时时以顾护阴液为要。钱氏力救唐宋以来滥用温燥之品的时弊,用药讲究柔润,轻清灵动,扶助脾胃生生之气。如著名的地黄丸,即在金匮肾气丸的基础上减去桂、附之温燥,而存六味之柔润,使温阳之剂而为养阴之方,适合小儿阴常不足,无烦益火之特点。故有人认为钱氏开辟了后世滋阴大法。其余如泻白散、 导赤散等,皆以甘寒柔养之品组方。盖泻白、导赤二方,均为清热泻火之剂,其所以不用苦寒之芩连者,是因为芩连易于化燥伤阴。再如治小儿气血虚弱夜啼的当归汤,治小儿肺阴虚损的阿胶散,则又以柔润而不滋腻呆胃为其特点。总之,钱氏使用柔润药物之精纯手法,举不胜举,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继承。

4.力戒呆补峻补:小儿“脏腑柔弱,易虚易实”。不但在感邪患病后,邪气易实,正气易虚,而且用药不慎,也易导致虚实之变。钱氏据此特点,在祛邪务尽的原则下,为求攻不伤正,补不滞邪,或消补兼施,以通为补,力戒蛮补妄攻。 例如小儿肺虚,唇色白,气粗喘促,理当补肺阴,然肺为娇脏,尤不宜呆补,故以阿胶养阴补肺,粳米、甘草培土生金,而用马兜铃、牛蒡子化痰宣肺,方名阿胶散,是补中有泻,泻中寓补的典范。又如上述地黄丸,更以三补三泻为制方之楷模。钱氏还明确指出:“小儿脏腑柔弱,不可痛击。”观其所创制的驱邪诸方,从不单纯攻邪,而常于祛邪方中佐以扶正之品,如败毒散,本为治疗外感风寒表证而制,方中以羌活、独活、柴胡、前胡等以散邪祛湿,尤妙在大队表散药中,加一味人参以扶正气,盖小儿易虚故也,正气一足则邪随汗出,病可痊愈。此方补中兼散,邪气不致于滞留;散中带补, 元气不致耗散。其药物配伍,颇有理法,用于小儿外感表证,甚为合拍,迄今仍为扶正解表的代表方。余如上述导赤散用生地,泻白散之用粳米、甘草,皆有泻中兼补之义。

5 注意升降气机:钱氏以重视脾胃而闻名,处方用药处处顾及脾胃之升降功能,治脾病注重升举清阳,治胃病重视降其逆气。针对小儿胃有虚寒,津液亏耗,中气下陷等证,钱氏创制了白术散。盖脾胃虚弱,当健脾补中,但脾虚吐泻频发,乃中阳下陷之征,若仅以四君健脾,难以取效,故加葛根升举清阳,藿香、木香悦脾,振奋脾胃气机,从而使下陷之脾阳得升,中气得复,则诸证可愈。又如,钱氏治疗胃虚有热、面赤呕吐等证,创制了藿香散,方中以麦冬、甘草滋养胃阴而清热,半夏降逆而止呕;重用藿香芳香化浊以振中州之气滞。此方与白术散,一升一降,前者重脾,后者重胃,两方相较,相得益彰,各有其长,尤具妙用。

6.用药精专:钱氏本着《素问·标本病传论》: “谨察间甚,以意调之,间者并行,甚者独行”的原则,对于那些病势危急,邪实热盛之症,更立精专之剂。如泻心汤用一味黄连苦寒直折心火;大黄丸用大黄、黄芩清泻中焦邪热;玉露散用寒水石、石膏、甘草清泻胃火;白饼子丸用滑石、轻粉、半夏、南星、巴豆攻下食积痰湿;抱龙丸用天竺黄、胆星清热化痰,雄黄祛痰解毒,麝香、辰砂芳香开窍而安心神,诸药合用,以治小儿痰热内壅而致急惊实证等。这些方剂又都具有力专功宏的特点,可谓医不执方,合宜而用。

7.剂型多变:在剂型方面,钱氏以丸、散、膏为主。所传 135 方中,其中丸剂 71首,散剂 45 首,膏剂 6 首,外用方 7 首, 汤剂 6 首,其中丸药多以蜜或糯米粉、白米粉等益胃之品作赋形佐料,制成小型、微型剂,适合儿科给药特点,并且可以事先制备,便于及时应用,易为小儿所 接受和脾胃吸收。此外,钱乙治疗小儿疾病善用外治法, 尤其是针对百日以内婴儿的涂囟法和浴体法颇有特色。他还记载了数张外用方剂,如治疗疳疮的兰香散、白粉散、龙骨散,治疗皮肤热毒发红的白玉散,治疗疮癣的金华散等,均可供临床参考。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钱乙给患儿送服药物的饮料品种多样,除常用的温水外,还有薄荷水、麦冬汤、天冬汤、金银花汤、砂糖温水、竹叶汤、米汤、人参汤等。如果丸药和散剂的滋味尚属平和,能被小儿接受,一般使用温水调服。 但是如果方剂中含有龙胆草、胆汁、栀子等苦味药物 或冰片、天南星等气味辛烈的药物,钱乙多用砂糖水给患儿送服药物;如果方剂中有巴豆、朱砂、雄黄、水 银、牵牛、大戟等毒性较大的药物,钱乙则选用米汤、 蜜汤、生姜汤、赤芝麻汤等,起到缓和药性、解毒和胃的作用。哺乳期的婴儿,多用乳汁送服药物,甚至将药物涂在乳母的乳头上,让小儿吮吸。凡此种种,不胜枚举,皆可为后世学习效法。

【《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14;38(10):1154-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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