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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馒头是个专门做馒头卖的店铺。 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宫门口馒头。我所知道的宫门口在西北城阜成门一带。如鲁迅住过的西三条21号全名就叫宫门口西三条21号。这里的“宫”指的是明代的朝天宫。朝天宫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但这个地名却保留了下来。但宫门口馒头店并不在宫门口，而是在虎坊桥东南香厂路和留学路的交叉路口。这片地方是北京民国初年有名的“新市区”。在香厂路和万明路交叉口，可以看到东方饭店。可惜的是东方饭店对面的新世界商场在八十年代被拆除了。东方饭店正面是后来新建的高楼，高楼后面是只有几层高的过去的老楼。这个东方饭店、新世界商场和北大红楼都是1918年建成的。当然，整个香厂新市区都是1918年建成的。那时候，这里是北京城市建设的试验区，各种新、奇、特的设施如马路中间的第一个警察岗亭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但我一趟又一趟地去这里，主要是为了买这里的宫门口馒头。如果是为了瞻仰这里的民国文化，大概也就去个一趟两趟。 馒头好像不起眼，但其实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每天吃的饭，总是由各种菜和主食构成的。南方人的主食是米饭，北方人的主食看起来花哨一些，有馒头、包子、饺子、面条、炒饼等等，这中间馒头是主要的，饺子、面条只是偶尔吃一次，调节一下。当然，过去穷的时候，比如我上大学以前，我们的主食就是玉米饼子和蒸红薯，这些和白面有关的东西都吃不上。面条是生病的人才能吃上的，馒头也有，但是只有一个半个，只能是家里最下和最老的人吃，像我这样不小也不老的人总也吃不上。 那时候的馒头没有纯粹用白面做的，都是掺进去一半百玉米面。掺了玉米面的馒头吃起来硬、粗，但总是比饼子好一点。好吃的真用白面做的馒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蒸馒头是腊月里准备过年的一项内容。那时候过年馒头蒸出来后总是用硫磺熏一下，可以让馒头看起来更白。那时候过年走亲戚大家擓个篮子，篮子里放多半篮子腊月新蒸的馒头。在亲戚家吃一天饭下午回家的时候，就把带来的馒头给亲戚家留下几个。亲戚都会推辞，表示客气。走亲戚的人会说：“尝尝俺们家的馍馍。”一边说一边从篮子里掏出来两三个馍馍塞给亲戚家的人。对，我们老家不叫馒头，叫馍馍 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是山东师大食堂的馒头。又大、又白、又香。但南方人不吃馒头，说，把面粉捏成一团，怎么就能吃呢。他们只吃米饭。有一阵食堂没有米饭，他们还到校长那儿去告状。后来米饭每天中午都有，但晚饭没有。他们就中午多卖出来一份米饭晚上吃。 九十年代以后，大家都有钱了，吃馒头不再是个问题。慢慢的，馒头成为最便宜的食品，花两三块钱就能到商场拎回家一袋子馒头。但这时候馒头成了问题，这时候的馒头已经不是我们过去想吃吃不上的馒头，而是一种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的东西。前几年我们去陕西长安县的一个乡村观察正在那里进行的不可移动文物普查工作，村里的一个老者发牢骚说：“现在的馍，连狗都不吃。” 农村人买不到好馒头还可以自己做，但城市人大多不会蒸馒头，只能买现成的。买不到好吃的馒头，城市人就在菜上下功夫。红烧肉、红烧排骨、炖牛肉、炖鸡翅。靠香喷喷的肉来弥补馒头的食之无味。但很快人们发现，这些香喷喷的肉也不保险，甚至更危险。按照饮食结构的金字塔理论，肉食只能是塔尖，中间是蔬菜，而米面则是很宽的塔底。也就是说，即使是好肉，也只能是饮食结构中的一小部分。这样，我们饮食结构中的这个塔底就重新重要起来。 但奇怪的是，大街上卖馒头的店铺远不如卖水果的店铺多，甚至还不如卖烟酒的店铺多。难道馒头不是我们每天要吃的食品吗？是的，馒头本来应该是在每家每户的厨房做出来的食品，而不是在一种在商店出售的商品，就像我们没有见过有谁到商店买一碗蒸米饭。但是我们都不会蒸馒头，虽然我们会玩电脑会开汽车。你不会做，你懒得做，那可就别怪别人糊弄你，给你做添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做出来的你家的狗都可能不吃的馒头。 好像是从网上知道的宫门口馒头店，仅仅是“用白面捏成的面团”能和虎坊桥一带的张记牛肉、天津包子等名吃并列，也算真不容易。当然，馒头店不光卖馒头，还有花卷、烤馒头、面条等等各种面食。前几天我去考察虎坊桥东北角周作人曾经走过的五道街，就顺便过去买了四个馒头。和白记年糕、黑窑厂糖油饼等名小吃一样，这里的窗口前也总是排着长队，虽然不如那些地方排队的人多。我前边的一个骑着电动自行车的妇女买了一大兜子烤馒头，看样子有二十个左右。 买了一大兜子烤馒头的那个大姐 又吃上了宫门口馒头。其它地方买的馒头还真没有那个味。不用就菜就能不知不觉吃掉大半个，这就是馒头好不好的标准。 但是，平常下班后骑自行车去买宫门口馒头并不顺路，而是从家门口继续往远处走。一般来说，下班到家就想赶紧歇着，光是因为买个馒头再跑一二十分钟感觉有点累。 另外我也有点担心，整治“开墙破洞”别那天整到宫门口馒头店头上，他们家其实也是从窗口往外卖东西。已经有不少家很有名气的小吃店在整治开墙破洞的运动中被整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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