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檄文之《谕巴蜀檄》（文白对照 现存最早最完整的檄文）

《谕巴蜀檄》是一篇政府文告，缘自西汉武帝时，朝廷使臣唐蒙出使西南夷的夜郎、僰（bó）中时，曾擅自征发巴蜀吏卒上千人搬运汉朝廷赏笏给西南各少数民族部落首领的礼品，大肆扰民，引起当地百姓很大惊恐，于是武帝派当时担任郎官的著名辞赋家司马相如前往问责唐蒙，并代表朝廷谕告巴蜀百姓，唐蒙所为并非皇帝之意，以安定巴蜀百姓人心。 文章短捷有力，表现出赫赫煌煌的大汉声威，此文成为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保存最完整最早的一篇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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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巴蜀檄》

（司马相如 公元前130年）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bó）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白话文:

朝廷告知巴郡、蜀郡太守:大汉西南的各少数民族不服从朝廷号令，与我大汉朝对抗，却很长时间没有受到我大汉军队的打击，使得这些少数民族时常进犯大汉边境地区，让当地官员辛苦，百姓受难。当今皇上登基以来，体恤天下百姓，团结稳定中原地区，派出军队到北方讨伐匈奴。匈奴单于感到恐惧，拱手屈服，下跪求和。康居等西方属国，需要有翻译才能与我大汉朝沟通联系，即使这样，他们仍然请求来大汉朝廷庆贺我们的胜利，并且毕恭毕敬地跪拜我大汉皇帝，进献贡礼。我大汉军队接着转向东方，逼得闽越国王被兄弟所杀，闽越归入了大汉版图；又乘势向南攻入南越国，南越国王派太子来长安当人质。我大汉朝南方西方各少数民族的君长首领不断效力进贡，不敢有丝毫懈怠，人人伸长脖子踮起脚尖，都对大汉倾心仰慕，竞相争先归顺，都想被我大汉号令；只因路途遥远，山川阻隔，不能亲自前来朝拜。不顺从大汉朝廷的少数民族已经被讨伐，然而表现良好的少数民族部落还没有被朝廷奖赏，所以当今皇上派中郎将唐蒙去西南各少数民族部落，向各位君长首领进行礼节性访问。在巴郡、蜀郡两地各征招五百名士兵，只是为了搬运朝廷的礼品，保护使团，以防止意外发生，并没有军事行动，没有发生战斗的可能。现在听说唐蒙发布了军队动员令，使当地的青年人感到恐惧，老年人感到忧虑。各州县又擅自派人去转运粮食，向百姓征收财物作为礼品。这些都不是皇上的旨意。另一方面，应征转运粮食财物的人，有的逃跑，有的自杀，这表明这些人缺乏做为大汉臣民应该有的道德！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白话文:

边境地方的人们，一听说烽火燃起，战斗开始，就都拿上弓箭骑上马奔赴前线，或者扛着武器跑来参战，汗水不断流淌，唯恐落后。他们顶着刀尖，冒着飞箭，义无反顾，奋勇向前，人人向官员和领兵将领们献计献策，他们的计策都见效神速。他们个个对敌人心怀愤恨怒火，如同报私仇一样。难道这些人喜欢赴死不想活吗？难道他们不是大汉子民，和巴蜀两地百姓不是同一个皇上吗？是他们考虑的长远，因而乐意尽一个大汉百姓的义务。他们中间有人因此立了功，封了官职，获得了爵位，生前当公侯，住豪宅，死后留美名扬后世，把封地传给子孙后代。他们做事很忠诚敬业，然后才能当官享受安乐的生活，名声永远流传，功勋显著，永不磨灭。因此君子贤人哪怕将肝脑涂地，鲜血洒遍荒野也不逃避。现在干点向南方搬运礼品的差事，就逃跑或自杀，人死了也没有好名声，被称为最愚蠢的人，还影响到父母也觉得羞耻，被天下人嘲笑。人的胸怀见识相差岂不是太远了！然而这还不只是应征人的罪过，是父亲兄长没有率先垂范做好教育，子孙没有很好地遵循教导，就缺少好品德和做人的羞耻感；而且当地民风也不够纯真朴实，所以那些人被处罚、杀头，不也是应该的吗！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白话文:

当今皇上担心，当地各级官员又像唐蒙和征发百姓的各郡县官吏一样滥用民力，担心缺少教导的无知百姓又和那些受处罚的人一样，所以派了身边的亲信大臣做为使者，把征招士兵和民夫的事明确告知百姓，顺便告诉百姓，应征为朝廷当差如果中途自杀或逃跑就是对朝廷不忠，是有罪的。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不想轻易召集人众，给百姓添麻烦，朝廷的使者已经去亲自会见附近各县的人，还担心住在偏远地方高山深谷里的人不能普遍知晓。这道檄文一到，各州郡应立即下发各县，让当地全体百姓都知道皇上和朝廷的意思，千万不可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