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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 早上我渡过传说的白水波涛， 登阆风而绁马1；
忽反顾以流涕兮， 急切地来回张望我流下眼泪， 哀高丘之无女2。
溘吾游此春宫兮， 我很快游览了东方青帝庭园， 折琼枝以继佩3； 折下琼瑶树枝增添我的玉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 趁着鲜艳的花朵还没有枯萎， 相下女之可诒4。 物色下界好女把我琼枝相遗。 吾令丰隆乘云兮， 我命雷神驾起云车前往洛水， 求宓妃之所在5； 寻找洛水女神宓妃行踪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 解下我的佩带作为婚约凭证， 吾令蹇修以为理6。 我让蹇修为媒传达绵绵情爱。 纷总总其离合兮， 侍从簇拥着的宓妃态度暧昧， 忽纬繣其难迁7； 她的性情乖戾恶习难以变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 晚上她回到有穷国的穷石山， 朝濯发乎洧盘8。 早上洗染头发跑到神河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 倚仗着她相貌美丽骄横傲慢， 日康娱以淫游9； 整天只是寻欢作乐无度冶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 她虽然确实美貌但举止无礼， 来违弃而改求10。 我只好放弃她另找美女追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 四面八方观察搜寻神女不见， 周流乎天余乃下11； 走遍周天我又下凡寻访美女。 望瑶台之偃蹇兮， 我望见美玉的楼台巍然高耸， 见有娀之佚女12。 见有娀国淑女简狄在此居住。 吾令鸩为媒兮， 我让鸩鸟去说媒它借故推脱， 鸩告余以不好13； 它跟我说简狄相貌并不佼好。 雄鸠之鸣逝兮， 想委托雄鸠做媒它边飞边叫， 余犹恶其佻巧14。 我内心厌恶这家伙轻佻取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 心中犹豫彷徨很难做出决断， 欲自适而不可15； 想要亲身去找又于礼法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 帝喾委托良媒凤凰去下聘礼， 恐高辛之先我16。 要找简狄奈何帝喾领先于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 要学鸟儿远飞又无栖息之所， 聊浮游以逍遥17； 我只好暂且如浮萍随水漂浮。 及少康之未家兮， 赶上中兴之主少康还未成婚， 留有虞之二姚18。 有虞国两公主尚未出嫁从夫。 理弱而媒拙兮， 可惜中介无力媒人笨嘴拙舌， 恐导言之不固19； 指望媒人传话只怕是靠不住。 世溷浊而嫉贤兮， 世人混浊善恶不分妒忌贤能， 好蔽美而称恶20。 惯于隐瞒美德却把隐私散布。 闺中既已邃远兮， 美女闺房深邃幽远难通消息， 哲王又不寤21； 我的明君深深沉迷还没醒悟。 怀朕情而不发兮， 满怀忠贞之情难以抒发表白， 余焉能忍与此终古22。 这种情况怎能一直忍受下去？ 【注释】 本段写周游九天，下至四极，寻访知己，终因中介途径不通而无所获。 1、白水，传说中的河流名，出昆仑。阆风，传说中的山名。在昆仑山。此皆神话中地名，不必深考。绁，系。2、高丘，即上文“阆风”山。女，神女。 3、溘，快速。春宫，东方青帝的宫殿。琼，美玉。琼枝，玉树的枝条。继佩，接续玉佩。4、荣华，草木的花朵，这里指玉树的花朵。落，凋谢。相，观察。下女，下界女子，指下文所指宓妃、有娀氏之女等。均在“高丘”之下，故称“下女”。 诒，通“贻”，赠送。 5、丰隆，云神。也有说是雷神的。宓妃，王逸《章句》：“神女也”。洪兴祖《补注》引曹植《洛神赋》注，说宓妃乃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为洛水女神。汪瑗、屈复等疑之。言从佚女为高辛氏之妃，二姚为少康妃例，宓妃当为伏羲氏之妃，非其女。主张从王逸说。6、佩纕，佩带。结言，订立盟约。蹇修，王逸《章句》、洪兴祖《补注》、朱熹《集注》均以为人名，王逸说是伏羲氏的大臣。理，媒人。游国恩《纂义》认为謇修是寓言人名，不可详考。《纂义》还列出了章太炎《章氏丛书》谓“徒鼓钟谓之修，徒鼓磬谓之謇”，謇修，谓“以声乐为理”。闻一多《楚辞解诂》谓“令謇吃之人为媒（让口吃的人做媒）”。串讲从闻一多说。 7、纷总总句，陈本礼《屈辞精义》：“见媒理之往返也。离合，言辞未定之象”。钱杲之《离骚集传》认为是形容宓妃仆从之盛。仆从如云簇聚在一起，聚合无定。串讲从钱杲之之说。纬繣（huī huò），乖张暴戾。王逸《章句》“乖戾也”。难迁，难以改变。 8、次，住宿。穷石，传说中的山名。洧（wěi）盘，神话中的河流名。王逸《章句》引《淮南子》：“弱水出于穷石，入于流沙”；引《禹大传》：“洧盘之水，出崦嵫山”。 9、保厥美，汪瑗《楚辞集解》：“谓宓妃自守其颜色之美也”。骄傲，王逸《章句》：“倨简（倨傲简慢）曰骄，侮慢曰傲”。淫游，无度游乐。10、信，诚然。无礼，指骄傲淫游，悖于常礼。来，乃。违弃，放弃（追求宓妃）。改求，改为追求别的女子。11、览、相、观都是观看的意思，三字同义连用。四极，四方极远之地，天的四极。周流，走遍。下，下到人间。12、瑶，美玉。瑶台，美玉砌筑的楼台。偃蹇，高耸貌。有娀(sōng)，国名。佚女，美女。指帝喾妃简狄，为商始祖。13、鸩。恶鸟，传说羽毛有毒，比喻阴毒小人。不好，不美。王逸《章句》“言我使鸩鸟为媒，以求简狄，其性谗贼，不可信用，还诈告我言不好也”。14、鸠，鸟名，似喜鹊而小，善鸣。比喻花言巧语的人。佻巧，言语轻薄。15、自适，自己去（不通过媒人自己去找简狄）。不可，不合乎礼法。16、受诒，受委托。传说简狄吞玄鸟卵生契，为商始祖。这里的“凤凰”就是玄鸟。这两句说，凤凰比鸩、鸠要好得多，但是他已经受了高辛氏（帝喾）的委托，恐怕简狄也追求不到，因为高辛氏比我占先了。17、集，飞鸟止息。浮游，无目的漫游，飘泊。两句是说，想象飞鸟一样到远方居住又无处栖息，只要到处漂泊徘徊。18、少康，夏天子相的儿子。夷羿侵逼，相流落同姓诸侯国斟灌、斟寻，寒浞使其子浇攻灭二国，弑相。已有身孕的王后缗逃到有仍国，生少康。浇派人到有仍国搜寻少康，少康逃到有虞国，有虞国君姓姚，舜的后裔。将两个女儿嫁给少康。后来少康得以灭浇复国。两句是说，乘少康还没成亲，我先给有虞国的两个公主下聘吧。19、理、媒同义，都是媒人的意思。弱，无能。拙，笨嘴拙舌。导言，（做媒时）传达双方意见的话。不固，不坚，即做媒不成功。20、这两句说明为什么“导言不固”。世人浑浊，嫉妒贤能，喜欢隐瞒人家的美德，传播人家的丑事。21、闺中，前述美女。邃远，幽深遥远。哲王，英明的君主，指楚怀王。游国恩《纂义》谓指楚顷襄王，盖因游认为《离骚》作于顷襄王时也。寤，醒悟。22、情，内心的忠贞。发，抒发。终古，终身。 【韵读】马、女（泥雅切），鱼部。佩、诒，之部。在、理，之部。迁、盘，元部。游、求，幽部。下、女，鱼部。好、巧，幽部。可、我，歌部。遥、姚，宵部。固（鱼部）、恶（铎部），鱼铎通韵。寤、古，鱼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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