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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上好，我们继续来讲伤寒经方故事。 仲景那个年代，也是有中秋节的。中秋是丰收的节日，大家都忙活了一年，如果年头好，庄稼收成的比较好，大家就比较开心，有吃有喝的，过节也可以庆祝下。赶上今年的年头还算不错，虽然也有点兵荒马乱的，但是总体气候还算风调雨顺，地里的收成还是不错的。这个中秋节大家都尽可能地改善一下生活条件，特别是家里有些老人孩子的，都能图个高兴。 村里有个特别能干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王老汉。这王老汉也没娶媳妇，平时就一个人住。干农活也非常的勤劳，种的地也比较多，也够自己吃的。因为是一个人，相对来说他的粮食就比较富余一些，而且他是位非常乐于助人的人。 所以过节了，王老汉也比较好客，就想大家平时都吃不上饭，也不舍得做些好吃的，因为自家的粮食有些富余，想做些好吃的请大家吃，一块过个中秋节，图个热闹。 早在中秋之前，王老汉就开始准备了。王老汉有剩下的一些红薯干，因为放久了，有点坏了，丢了又怕浪费，于是就把这些不太好的红薯干酿成酒。我们现在酿酒的设备是非常完善的，那个时候的设备没有这么好，就全凭一口锅自己慢慢蒸，也没有高压蒸馏设备，所以烧出来的酒啊，度数很低，有点类似现在的米酒。 而且在那个时代，能吃顿饱饭，喝点小酒，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估计比现在喝茅台还奢侈。那个时候的月饼，是那种非常简单的样式，王老汉是把自己种的玉米磨成面，做成了月饼，还放了一点大枣弄的馅，就算是月饼了。 所以中秋节这一天，左邻右舍都过来一起过节了。这对于当时的百姓来说，真的就是个非常丰盛的宴会，所以大家也都去了。王老汉也特别开心，酒就多喝了一些，月饼也吃了不少。不知不觉王老汉酒就喝得有点醉了，不久王老汉就睡着了。大家把他扶到屋里去，收拾完房子后，大家也就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呢，原本王老汉都会很早就起床干活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是今天早上大家就在想，王老汉怎么没有出来跟大家打招呼啊。大家就说去家里看下，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啊，还没醒呢。 当大家一到王老汉的家，发现王老汉，躺在炕上“哎呦，哎呦”地叫着。大家一看就问，怎么了？ 王老汉疼得脸色煞白煞白的，差点说不出话了，直捂着肚子喊疼。 村民们问他，你哪里疼啊，我帮你揉揉啊。王老汉说，你们千万别动啊，不动还好，一动就快疼死了啊。 王老汉疼得浑身冒冷汗，大家就慌神了，这时大家都想到了仲景先生。村民们找到了仲景先生，一五一十地把病情告诉了仲景先生，仲景先生和小虎子赶紧带上药就过来了。 王老汉一看仲景来了，就心安了一些，但是还是疼得直叫。仲景先生把完脉，摸完肚子后，发现王老汉疼得更厉害了，整个肚皮硬得像块铁板，绷得特别紧。 小虎子听完村民的介绍，心想无非就是昨天晚上酒喝得比较多，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估计就是食积，腑气不通了。 小虎子就问，说，老人家您这两天排大便了吗？ 王老汉说，没有啊。 小虎就问师父说，王老汉应该也是不排便堵住了，咱能不能给他用大承气汤呢？ 仲景先生跟小虎子说，你的思路，方向是没有错的。但是大承气汤，治疗的主要问题是在肠道。这个老人家的问题，不是在肠道，而是在肠道外面。 你看这个老人家，肚皮按着跟铁板一样。如果是单纯便秘，腑气不通的话，他的肚皮不可能会这么硬的。所以他的问题在肠道之外，肌肤之下。其实大致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腹膜这个层面。 老人家是由于吃的月饼有点多了，而且月饼做的有点偏黏了，不好消化，再加上老人家喝的酒也有点多。一方面，吃的月饼黏黏的，停留在中焦不好消化，容易生痰生湿。另一方面，酒呢是温散的，把原本就偏弱的老人家的阳气又散掉了一部分。所以老人家酒足饭饱后，中焦处在偏于痰湿壅滞，阳气偏虚的状态。这个状态就把中焦气机给凝滞住了，就流通不了了，就停在那个地方了。 喝酒的时候，可以借助酒的温散的力量，气机还有比较好的流通的动力，还问题不大。一旦酒劲过后，阳气用得差不多后，中焦就成了虚寒的状态了。中焦的痰浊郁滞，就不容易自己化散掉，所以痰浊黏滞的地方，整个气机也就跟着黏滞在那了。就好像涂了胶水的那种感觉，完全转不动了。 早上的时候，老人家的阳气升动，一气周流正是增强的时候，但是中焦寒痰黏滞还在那，所以正邪交争得更厉害，所以老人家疼得就更厉害了。 由于这个王老汉是痰浊弥散在整个中焦，不是单纯的吃多了，饮食积滞，大便不通的那样子。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就是这个弥散的肠道之外的凝滞的痰浊，要给他流通开。 小虎子说，在肠道我们可以用泄下的方法，但是在肠道外面，看样子下法也不能用啊。老人家疼得这么厉害，要是在肠道就好，拉出来就好了。可他现在不是说拉肚子就能好的，那怎么办呢？ 仲景先生就对小虎子说，你用承气汤的思路是对的，我们一定要借助肠道通下的道路，来把老人家黏滞的痰气排出来，没有别的途径。但是承气汤主要的作用对象还是针对肠道腑气本身的，作用范围就是沿着消化道的空腔在走，对其他脏器作用就稍微小一些。 有一个比较典型的方子就是桃核承气汤，我们之前治疗的病人，由肠道泻下的办法，引导瘀血外出，然后化解体内的瘀血结滞的方法。我们可以借鉴的。这次我们也得借助承气汤的思路，我们破的不是瘀血，而是比较重的痰浊的结滞。 仲景先生跟小虎子说，我们在用调胃承气汤的时候，就是大黄、芒硝、甘草的方子，其实也就顺便说过了，通腑气是流通一身气机，引导一身病气经由肠道外出的一个途径。体内的这个严重的气机瘀滞，如果没有腑气的通畅来引导的话，是很难自己消失的。通过肠道腑气往外排，是最方便快捷的。 所以这次我们主要借用调胃承气汤来通透通泄腑气。我们用承气汤的同时，一定要加上有针对性的破解局部结滞的一些药。只有让他破了这些结滞，气机流通才有转机，再用通腑泄下的办法带动全身气机的运转，把病气带到肠道这里排出体外。 小虎子说，上次我们破瘀血用的是桂枝、桃仁，这个老先生腹部这么疼，这么紧，这么重的痰气结滞，我们用什么药才适合呢？感觉一般的药破不开啊。 仲景先生说，是啊，一般的药是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把这么严重的痰气破开，所以我们得请一位不一般的大菩萨来帮忙。我们这次要请甘遂菩萨来帮忙，只有他才能破中焦这么顽固严重的痰浊结滞。 小虎子就问仲景先生，甘遂这个大菩萨，他有什么的本领，为什么可以破这么严重的痰浊结滞呢？ 仲景先生说，你先把药配好，一边煎药，我再一边给你讲解，这样才能两不耽误。小虎子按仲先生的吩咐，赶紧把药物配好，煎药。 仲景接着说，甘遂这个大菩萨，与众不同。我们平时看一般的植物，比如说菊花、玫瑰花、百合等植物，叶子就是叶子，花就是花，会有个比较鲜明的对比。这些植物有个比较清晰的生长变化，比如什么时候长叶，开花，结果，都是有一个比较明了的变化过程，非常自然清晰。 而甘遂呢，他长得似乎没有什么清晰分明的特征。甘遂喜欢住在偏低洼的地方，气机流通不太好的地方。长得不太大，一茎直上，长着偏细长的叶子。到了顶端，分出几枝花枝，每个花枝，又分成两个犄角一样的花苞。他的淡黄色的花被绿色的苞片衬托着，小的几乎看不见。我们如果不注意，会感觉甘遂似乎没有花，只有头顶上那两个犄角一样的花苞，一对一对的，长满了花枝，像很多双绿色的眼睛，盯着这个世界。甘遂就有一个长得比较像的亲戚，叫泽漆，俗名就叫猫儿眼。 所以甘遂这种全身一抹的黄绿色，不太有特别明显的分别。你从远远地看过去，是不怎么看得清楚的，分不清哪是花哪是叶子，好像整个一身没有什么比较鲜明的个性。他就待在这不太透气的坑坑洼洼的地方，把花枝分成几枝，再分成两支，像两个较劲的犄角一样。他就似乎只会这个简单的扯开一样的动作，再没有多余的艳丽光彩的鲜明之处。甘遂的茎叶，你要是扯断了，冒出来的全都是浓浓的白浆，就像所有的力量都蕴藏起来了。 我有时候就感觉，甘遂就像是一个干着最重最脏的体力活的工人，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多好的形象，他只有一身蛮力，只会干最简单的撕扯拉扯的活。 所以，你看别的植物的花，都是外周是花瓣，中间是花芯的，清晰明了的结构。甘遂完全不是这样，他的花跟叶子几乎一个颜色，而且小的快看不见了。唯一可以让人注意到的，就是托着花的那一对对圆形的苞片，像眼睛，也都是毫不起眼的黄绿色，让人感觉纠缠，不清爽。 所以甘遂他的气场跟我们正常的人来说，就是那种拉拉扯扯不清爽的气场。甘遂体内好像有两股纠缠相等的力量，互相牵拉，互相抗衡，就像一个只会拉扯的人，就像一个只会做拉面的师傅。 我当年也是尝了甘遂，想感受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力量。空腹吃了大概黄豆大小的一块甘遂，放在嘴里嚼着吃了。吃了甘遂后，肚子就跟翻江倒海一样，感觉就是有个东西把你东拉拉，西扯扯的，而且他的速度很慢，感觉就是他在里面慢慢地拉扯一样。让你的气机上不来，下不去，被牵拉得不能自主。直到一个小时后，这种感觉才会慢慢地稍微缓解，而这种不舒服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期间拉了好几次肚子。 因为体内的气机被拉扯乱了，正气就会一直去冲击和对抗，所以就腹泻了。把我折腾得好几天都没有精神，好像大病了一场一样。 因为这个老人家中焦痰气凝滞，正需要这种拉扯的力量，把这种黏滞的郁结，给他拉扯开，让这个正气可以借机流通开。所以甘遂是个有毒的药，不能轻易去用的，但这个时候，他就是一个救命的良药。甘遂非常强悍的拉扯力量，把里面这股黏滞的痰气给他破开。再用大黄、芒硝把整个腑气推荡开。这样呢，黏痰破开，腑气开通，这个中焦的黏滞痰气随着腑气的开通而排出，整个气机就可以逐步恢复。 我们用调胃承气汤的同时，就请甘草菩萨回避下，我们换成甘遂菩萨。因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请甘遂菩萨把胶着凝滞的痰气撕开，排出体外。甘草菩萨看家护院，守得太严，反而不能让甘遂菩萨施展开拳脚，所以不能同时并用。 小虎子问，那甘遂得放多少啊？ 仲景说，我们不是带了一个铜钱吗？用铜钱盛上一铜钱面的甘遂末，就可以了，大概也就是1克左右。 我在临床上实验，对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来说，1克的甘遂就有明显的强烈泻下的作用。一般来讲，一次不能超过5克，一般的人是不能承受5克的量的，所以1-2克就是比较合适的药量了。甘遂的药力是非常强悍的，千万不能放多的。 一般的药都是溶于水的，直接放在水里一煎，药气就出来了，说明药和水是相合的，融合的很好。但甘遂不行，用甘遂的时候，就要把他打成粉来吃，否则他没什么效果。甘遂的这种纠结牵扯的气场，导致他是不溶于水的，所以用水来煎药是没有用的。 小虎子按照仲景先生先说的方法，煎药的时候先煎大黄，大黄煎好了后，再放芒硝，烧开两滚后就行了。再拿起一个铜钱，盛起了一个铜钱面的甘遂末，最后要喝药的时候，把甘遂末放下去一块喝。 喝完药后，仲景告诉王老汉，这个药喝下去后，会更疼一阵子，你不用担心，等里面的黏浊的痰气破开，拉出来就好了。 果不其然，话音还没落，王老汉就疼得叫起来了，哭爹喊娘的实在是受不了了。王老汉一边哭一边说，好象有把刀子在挖他的肉啊，痛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仲景先生说，老人家您不要惊慌，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了。说很快就好，其实不太可能的，因为甘遂是个慢性子的，他不像大黄那样速度很快，而且要破的是黏痰，不可能那么快一下就排出来的，所以会在里面一点一点的慢慢地扯开。这就好比一个牛皮胶，一点一点地撕开，类似这么一个过程。 王老汉就这样一直痛苦呻吟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疼得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发现好像疼痛开始减轻了，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便意了，小虎子就赶紧的搀扶着王老汉去厕所。结果王老汉憋不住了，门口都还没有走到，就拉出来了。生病了啊没有办法，就让他在门边靠着门，找了个盆子就拉了一盆又臭又黏的粪便。 排完便后，王老汉的肚子就基本上不疼了。小虎子帮王老汉擦洗干净，重新扶上炕，这时他的肚子就已经软下来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坚硬如铁板的感觉了。王老汉因为疼得太久了，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仲景说，已经没事了，安全了，歇歇就好了。 小虎子说，师父啊，王老汉的药只喝了一半啊，剩下的还要给他一起喝了吗？ 仲景先生说，这个药可不能再喝了，好了就不能再喝了。药气有病时则病当之，无病时则人当之。他已经没有明显的病气了，再喝就会伤他的肠胃了，会受不了的。剩下就剩下吧，不要了。 当然如果喝了一半，一直没有拉肚子的，我们就可以把剩下的药也给他喝完。但是也不能连着喝，要歇一晚上，第二天再喝，否则人体的正气也经不住甘遂的连续折腾。 还好王老汉平时身体的底子比较好，只是吃多了喝多了，我们给他用药还算及时，所以他的反应比较好，喝一次就好了，要不然还得多受罪啊。 小虎子第一次见到这么重的疾病，非常的感慨，师父囊中真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知识啊。小虎子非常感激师父，今天又学到了一招，学会了甘遂这味药。 仲景告诫小虎子，甘遂毒性很大，个性很突出，跟一般的药不一样，不能轻易地用啊。 中医有句话就是“以毒攻毒”，因为甘遂本身就是有毒性的，服用甘遂这味药会引起泻下的。不是说甘遂会有泻下的作用，而是说他本身那股拉拉扯扯的力量，会激发人体正气的一致对外，抗邪外出。甘遂的药力对人体一气周流的运行会形成干扰，就像人为给予的一个致病因素，会激发正气的应激反应，加强人体的排病气的力度。但是有些比较急比较重的疾病，如果没有这种翻江倒海的力量的话，是好不了的。所以有时候需要这种力量才行，不破就不立。 小虎子问，那甘遂一般都是啥时候用啊？ 甘遂最主要的功效是破中焦的痰浊结滞，用于这种痰气凝滞比较重，比较急的病情。用现在的话来讲，类似急性腹膜炎，急性胰腺炎等的这种急腹症。也就是说，甘遂主要用于痰气凝滞的实证。 这个时候，人体的正气，还有力量跟痰浊气滞抗衡，正处在正邪交争，难分难解的时候。就是病气重，但是正气还能坚持抵抗，还有自我化解流通的气势。这个时候用甘遂，刚好可以用人体正气积极恢复的力量，借用甘遂这个撕扯的本领，把粘痰浊气破开。如果正气太虚，阳气太弱，痰气凝滞得都快成冰块了，成了寒痰结滞，那甘遂的力量也破不开了。 这就像拉面馆里做拉面，你得有足够大的力气，才可以拉开呀。而人体的正气，才是真正拉面的这股力量，甘遂只是提供拉面的手法。就是甘遂只知道怎么去拉扯，但是它不能代替人体正气去做啥呀。生命本身，是自己的生机，自己的正气在维持呀。正气如果只是有力量，不知道怎么拉，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一方面正气得有力量，一方面得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是工具。正气不能驾驭药物，不能使用工具的时候，用上药其实也没用。所以痰浊实证，就好比是做拉面的黏黏的面，虽然粘滞，只要力气足够大，用甘遂还是可以拉开的，是可以开破的。 这个王老汉，虽然也有年迈体虚的一面，但是毕竟平时身体底子还不错，还是有正气跟病气搏斗的，所以他才表现出一个又痛又急的实证，刚好能用。 另外有一些像急性肾炎，急性肾炎一般都是实证多一些。民间有个偏方就是用新鲜的甘遂一棵，新鲜的甘遂一般都比较大，直接打碎吞服，用来治疗，效果也是很好的。服药时需要用鲜麦苗煎水来送服，起到保护中焦的效果。一般服药会都会引起强烈的腹泻，等身体自然拉干净了，病也就好了。 小虎子最后问，我们今天用的大黄、芒硝、甘遂的方子，叫啥名字呢？ 仲景说，我们就叫它“大陷胸汤”吧。王老汉等于是饮食不当，导致的阳气内陷，体内的痰浊气郁黏滞一块，纠结于整个胸腹，正邪都陷在这里搏斗，出不来了。相当于邪气内陷引起的疾病，我们就叫它大陷胸汤吧。 甘遂以前在农村的时候我用过，但在北京没怎么用过。因为甘遂的药力很大，一般的人可能受不了。城里人比较娇气，所以我就用的很少了。现在我们在临床经常碰到的患者，比如肿瘤、慢性肾病、急性腹膜炎、急性胰腺炎等，类似这样的患者，有时候可以借鉴大陷胸汤的思路来治疗，应该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 今天给大家讲了大陷胸汤，就讲到这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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