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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苏东坡--乌纱偏赐厌戴人

 墨香笙樵 2018-12-12

严格说,神宗皇帝赵顼是被愁死的。

神宗自幼“好学请问,至日晏忘食”,成年即位之后,力图“思除历世之弊,务振非常之功”,表现出“励精图治,将大有为”,“奋然将雪数世之耻”的政治气概,只可惜欲速则不达,厉行变法几近流产,而对西夏雪耻的战事更不如己愿。

自元丰五年(1082年),好胜的皇帝采纳给事中徐禧之计,筑永乐城,谋攻占西夏横山地区,进逼西夏都城兴庆府(今宁夏银川),西夏发30万大军围攻永乐城,结果城陷,徐禧等战死。宋军两次战败,损失军兵、民夫及助战的羌兵数十万人。

据载:神宗闻永乐城陷,“早朝,对辅臣恸哭”。至此,神宗希望攻西夏雪耻,节省“岁赐”白银7万两、绢15万匹的计划彻底破产。

文事武功的一塌糊涂,使皇帝忧病久缠身,精、气、神被耗得油枯灯灭,北宋少有的一代有为天子,终于丢下了花花江山,撒手而去,中兴宏愿,终成梦幻,余恨绵绵,就此永付逝水东流!

史载神宗驾崩之日较确凿的文字为元丰八年三月五日。但同时也记载苏东坡于三月六日在南都接到的皇帝驾崩消息,就地成服戴孝,那时又没有电报、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京师(今开封)南都(今商丘)相距数百里,一夜凶信到达南都,这信息是如何传递的?

也有书载应允苏东坡留居常州与神宗无关,三月一日起,太后即摄政。三月五日,皇帝驾崩;次日朝廷颁下圣旨,允许苏东坡在太湖边居住。

不过这里存疑:皇帝驾崩,如同塌天,次日即有暇对苏东坡居所小事给予批复,有点不大可能,看来还是那记载苏东坡二月接到的批复为是,照顾苏东坡的应该还是神宗本人。

对朝廷来说是小事的批复,对苏东坡就是大事了,因为他己经如愿以偿,安居常州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家开始迁回宜兴,四月初三告别南都张方平,到达湖边新居之时,已经是神宗元丰八年五月二十二日了。

就在苏东坡相信他可以从此乘一叶之扁舟悠然来往、“神游八极万缘虚”真正悠哉游哉之时,朝廷对他再度任命的消息传到宜兴:朝廷要重新起用苏东坡了!准备派他到离山东芝罘不远的登州(文登)去做太守。

国丧之时,京城谣言横飞,谁知道那些是真的?苏东坡按照自己的愿望不肯相信,对盼望安定的全家解释:官报未载,一切消息都是出于小道,只有官方喉舌才都是大实话。   

可怜一世聪明的苏东坡竟然一时糊涂了:朝堂啥时候有过实话?越是消息来源于“小道”,可信性就会越大,这道理千古不变。

事实证明了老孙所言不虚,没几天,忐忑不安的苏东坡等到了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正式任命到达常州,一切都如同那不可信的“小道消息”,连任命细节都分毫不差。

家里人情绪分成了两派:大人忧烦,小孩大喜,苏东坡本人的感觉?有苏诗为证:

“南迁欲举力田科,三径初成乐事多。

岂意残年踏朝市,有如疲马畏陵坡。”

这是在自喻为可怜的老马,盛年已逝,再不愿跋涉陡坡了;在给佛印的信中他形容自己:“如入蓬蒿翠蕾之径。”;在给一个画家好友米芾的信里说:“某别登卦都,已达青社。衰病之余,乃始入闺,忧畏而已。”

可是,苏东坡更知道胳膊啥时也拧不过大腿,还是要接受新职,其实也不是什么新职,太守已经干过三届半,这是要将太守进行到底?

摄政的太后最恨新法,新天子年方九岁,朝中需要愿意走老路的“保守派”人氏,一朝天子一朝臣么,现在急需老家伙们加盟太后的复辟队伍,武断的太后索性派了一队士兵,武装押运反对新政的头面人物司马光来到朝堂,强行任命为门下侍郎,实际上等于副宰相地位位。――这是惟恐他辞职不就,或者接到任命延迟赴任,所以才一开这“强打骡子上道”之封官先河。   

以苏东坡与司马光的政治与私人关系,司马光上台,怎么会不拖苏东坡下水?所以苏东坡欲退归林下、安居太湖,只能是做梦,这飞来的乌纱,苏东坡的脑袋是躲不过的。

六月,苏东坡赶赴登州(文登)就任新职,这还是一次勉强为之的赴任旅游。没必要日夜兼程。苏东坡由山东南部乘船入海,一路游览海岸风光,到达登州之日已经十月十五日了。

岂知国家非常时期,必有非常之事,苏东坡全家到达登州仅五天,屁股还没坐热大堂,朝廷的提拔诏命就到了登州,这次是召他进京,任命为礼部郎中。没说得,全家只有紧急动员,返头继续西行的旅途,又是一个多月的旅游生活开始了。

说白了,自去年四月起,苏东坡全家过得都是流浪者的日子,苦乐参半的动荡一直继续了将近两年,直到元丰八年岁末,一家人才算在京师得到了暂时的安定。为什么还是暂时?就苏东坡这脾气,身居繁乱的京城,戏剧的朝堂,又怎会老实的从此做个乖孩子?

其实,就是短短的五天登州太守任上,苏东坡也没有只顾安家,具体公事已经铺开,甚至还能在百忙之中扮演“伯乐”的角色,于例行的业务考察新下属之时,发现了一匹“良马”。

据《山谷集》载:苏东坡初到登州,开始与新部下的闲谈会话,这当然应该具有领导考察下属才力品德的意思。不过据载却是被迫进行的这种例行业务。

有一个原来的主薄,特多事,不顾新太守旅途劳累,不时前来打搅太守,汇报工作。苏东坡的确有点腻烦了,就拿杜甫诗中的一句来考察部下:

“杜子美诗中有句,‘江湖多白鸟’,这白鸟莫非就是指鸥鹭之类的东西?”

这有些嘲讽的意味,是调侃这位白话太稠的主薄。没想到那主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立即回禀上司;

“白鸟乃蚊蚋,以比喻一些贪赃不干事的官员!”

这下苏东坡立时改容,从那一直对其“厚待之”。

由此可见,苏东坡对下属没有摆过什么架子,显过什么清高,从不以第一印象为成见,而是唯才是用,唯德是举。

还可以看出:苏东坡本人就极其厌恶贪腐的干部。

就是这短短的五天知州,苏东坡竟还发现了朝廷政策上的一大失策:朝廷法令,所有百姓必须食用官盐,而登州临海,海盐几乎遍地,老百姓反而不能食用,却要政府从外地运盐到登州,这的确荒唐!苏东坡回到朝中,立即上疏《乞罢登莱榷盐状》,陈述了“登州、莱州百姓食官盐,官无一毫之利而民受三害”的调查结论。

自此可以不食官盐的登莱百姓,为苏东坡修建了苏公祠。以至古登州境内的蓬莱直今还流传着“五日登州府,千年苏公祠”的佳话。

当官这活路,既干之,则安之,高低随它之后,也就无所谓勉强了,苏东坡心情逐渐泰然,滑稽善谑的脾气很快一如往日。

苏东坡开玩笑的对象从不论职务高低,对上对下都能待之如友,也会刻薄的嘲弄一些不屑之辈。比如,他厌恶某人之诗,竟直抒己见,说那“正是东京学究饮私酒,食瘴死牛肉,醉饱后所发者也。”

这次由登州入京,路上巧遇了一位老熟人,是一个于“乌台诗案”中看管过他的狱卒,这家伙在狱中对待苏东坡挺坏,这次见了复起高升的苏东坡很是惶恐羞愧,苏东坡却若无其事给他讲开了故事:

“一条毒蛇咬死了一个人,被阎王锁拿到了地府,那蛇喊冤,说我肚里有蛇黄,也能救人命,这可以自我赎罪啊!经冥吏查验属实,阎王便释放了这条蛇;又有一条抵死人的黄牛被小鬼牵来了,黄牛也是这个调调,说我体内有牛黄可以治病救人,也可以自赎啊。冥吏透视后发现也属实,于是阎王把牛也饶过了;接着押上来的是一个犯了杀人罪的人,这人乖巧,见阴朝有这规矩,便大呼:‘我肚里也有黄啊!’。阎王大怒:“蛇黄、牛黄皆入药,天下所共知;汝为人――何黄只有?”那人宭急之下,大呼;“俺别的黄没有,还没有惭惶吗?”

苏东坡的故事讲到这里,那位狱卒羞惭的满脸通红,撒腿窜之乎也。

这途中会狱卒之事记载在《东皋杂录》里,至于是否杜撰?那就不好考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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