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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道北

 秋林夜雨藏书阁 2018-12-13

在西安,道北实在是一片神奇的地方。道北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它还是一个文化符号。河南文化和陕西文化在这里逐渐融合,人们可以在河南话、陕西话、普通话这三种语言间自由转换,胡辣汤、油馍头、肉夹馍、凉皮在漫长岁月里完成了舌尖上的碰撞· · ·如今,这里将被火车站北广场以及系列商业区所取代,这里的人们也将四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道北符号将只能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往前走的道北


街道被大清早的冷风包裹,每个人都在往前赶。






快要迟到了,得赶紧走。







舌尖上碰撞的道北


大杂院、说河南话、喝胡辣汤,这是西安人对道北人几十年印象的沉淀。大早上来一碗胡辣汤,温暖心口。




听说配上油馍头,味道也是极好的。

 



或者买几个包子,也是可以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买些酱饼吃。




70多年来,道北的河南人后裔已经和当地人融为一体。今年70出头的陈先生,是道北二代,小时候和父母顺着铁道来了西安,后来娶了陕西女娃当媳妇。“我觉得河南的面条和陕西的面条没啥不一样的,像我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地道的陕西人,我也是一个河南人。”


虽然,道北的河南人仍然喜欢喝“胡辣汤”。不过,他们已接受了羊肉泡馍、麻酱凉皮、锅盔馍构成的陕西大众饮食。在道北生活的陕西人也适应了河南人的饮食特点,喝胡辣汤也成为他们的饮食习惯。



情境所即的道北


很多年前,狭窄的小巷子、拥挤的大杂院、一排排矮房子、气味逼人的旱厕和上着锁子的水龙头,是道北给人的第一印象。


如今,在这里,还有那种农村常见但城里人不太容易想象的样子。


你要洗衣做饭的话,各家门外都有自己的水龙头,一拧,水哗啦啦地就出来了。




再顺着墙壁,打上两个孔,架起一条长绳,衣服便安静地挂了一行。




道北人,似乎不需要搭建社区载体来营造社区公共氛围,不需要考虑如何为大家创造共同的精神寄托。道北本身就有着丰富的可能性,没有高楼小窗的束缚,街巷是天然的交流场所。





屋檐下的台阶,摆上一个桌子,大家两两对面而坐,打牌、下象棋。


经营了66年之久的群众理发店,还是道北人最亲切的理发“歇脚处”。



上世纪30年代老式烫发机、古老的吹风机、50年代的理发椅、花阶砖、白炽灯、连排座椅、旧时候的画报……让你仿佛到了那个年代。


这几年来,道北拆迁改造呼声日高,它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大家不知道它还能存在多久,一时间,它成了西安网红理发店,很多人跑去找回忆。



不过,除了最本真的道北记忆,这里也有城市血液的融入,大家伙总得要出门,自然少不了曾风靡西安街道的共享单车。



流动中的道北


道北的河南人有一部分已经迁走,而大部分还留在原地。留下来的人拆除了简易棚,盖起了矮房子,再后来,人们在原地纷纷盖起了二层或三层小楼,部分人还搬进了小区,道北二代陈先生所在的向荣小区便是其中之一。


现存的矮房子掠影。



在狭窄的巷子,一个女人拉着一条狗回了家。



杂乱无序,错落无致的小楼,好多根电线交织在一起。




道北的墙体上,随处可见的“征”字和标语。半空中,还有挂起的红色条幅。






在西安,有流传这样的一句话,“道北人都歪的很”。很长一段时间里,道北被西安人视为畏途。这一带曾是西安治安最差的地方,经常有案件发生,在晚上10点以后,街道上就很少有人走动。上个世纪末,“悍匪”魏振海更是让这层色彩浓厚十分。


对于道北人来说,这些事情永远都说不清,这个地方曾让外人闻之色变,但却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如今,道北的夜晚,在岁月沉淀下似乎变得宁静起来。


夜幕下的“烟酒批发”小店。



空地处,搭建起了小棚,豫曲三三两两,告别逝者。



冬风吹过,行色流动。


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11月23日,西安自强东路北侧火车站北广场周边棚户区改造项目房屋征收启动大会的举行,标志着该棚改项目征收工作全面启动。据【西安市人民政府房屋征收决定】市房征告字[2018]5号通报,此次征收范围为:东起建强路、大明宫遗址公园西侧,西至龙首东路、省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总站西侧、向荣街;南起自强东路,北至龙首北路范围内的国有土地上房屋。


在二马路这条街上,以其和向荣街交汇的十字路口为界,往东的片区,墙体上到处可见“征”字,往西的片区,暂时未列入此次征收工作计划。


二马路和向荣街交汇十字路口。


那天上午,我们几个人十字口旁边的小卖部闲聊,道北二代陈先生说,“要不了多久,二马路就全没了。”


另一位陈先生——修鞋匠一听见这句话,就着急了。他指着他的修鞋铺子,不停地和我比划着。陈先生在一旁给我翻译着,“他是想说,担心自己的房子被拆,这样他就没办法修鞋了,也没办法生活了。”


他的修鞋铺子刚好是路西边第一家,第二家就是小卖部,都是矮房子。修鞋铺门上挂着一个用毛笔字写的招牌“哑巴陈修鞋铺”,门前边还有一个铝制的板子,用油漆写了三个字“山青陈”。“那是他的名字,他叫陈青山,这个铝制牌子是他自己写的,毛笔字写的是一个修鞋的客人送他的。”道北二代陈先生说。


这位哑巴陈当年是随着父亲逃难到这里,现在一人独过,如果被拆,他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地方修鞋了。第一,房租是问题;第二,拆了的二马路,散了的人,他上哪里找这些老顾客呢?


“舍不得呀,但这一回是真的了。”对于建强路上的鲍奶奶来说,她现在就得考虑离开、搬家的事情,年后,这里就要开拆了。1956年,她随母亲坐着绿皮火车来了西安,那一年她17岁。1958年参加工作,进了自强食品厂做工人,被分到糕点车间,负责水晶饼制作,一直干到90年退休。


和向荣小区的陈先生一样,鲍奶奶也有一群的伙伴。“平时早饭过后,我们这一帮人就走到铁一村买个菜,然后再走回来。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在马路边的修理店门口儿坐一阵子。”


“那您接下来以后要搬到哪里呀?”


“我现在还没想好,孩子们都在西安,但是单元楼不大,而且我也不习惯。”


随着最后一片棚户区的拆除,一切承载道北记忆的物体入土,这里将被火车站北广场以及系列商业区所取代,不知若干年后,这个在民间传的响亮,地图上却找不到的地名,还会有多少人知道。


这里的人们也将四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会被安排到哪里,到时候怕是很难聚在一起了,一旦被安排住到单元楼里,像道北外边的高楼一样,我们一个也不认得一个。”鲍奶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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