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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于工作室的一块歙石

 沙漠无涯 2018-12-14

文/俞飞鹏

我的工作台上,细碎的石屑、粉尘最是常见。尔后,便是左一块右一块的各异砚石。一块歙石,搁工作台上已有多天。之前,如何凿刻这块歙石,想法已有。原本近几天就要开刻,现下,却决定再搁一下。

决定是忽然下的。

/歙砚

/吴荣华作品

这块歙石,类长方样,形天成,皮色青灰,面上背后,皆生有凹缺。

砚石,不一定石形天成就高人一头,人为造形便注定一般。有的砚石,形势天然突兀,具石感,可是砚感不够,这类砚石,强行入砚非不可以,但要说笃定好,却不好言说。有的砚石,天生砚感好,好到一看便有感觉,便想到某一型砚,可是石感,左看右看翻来覆去,未必合味。

这块歙石,之所以让我接连多日坐立难安,心绪无定,在将刻要刻之时忽而决定不刻,在于它的不仅石感不错,砚感也好得非同凡常。

/苴却砚

/王友军作品

好砚石,在我,见着便不忍释手,眼睛便挪移不开。不过,再好的砚石,到达工作室后,我都要有意识地搁放一段,不理,不看。

这块歙石,我知道,数年前便已来到工作室。

上手砚石,要只是随那纹理质色,所谓应材施艺,图描出松梧梅竹,人物山形,以熟手看,多无大碍。通常,石感、砚感皆好的砚石,熟手很容易随那石材浮凸出图画。

现下,要将一块砚石摆弄成砚,即便不作任何勾描,稀里哗啦一番打敲,信,自己也能敲出来一方有样的砚。可是这砚石,说没感觉,它有,想要鲜翠感觉,却无着落。拿起刀具随意敲打,不想,要见着隐于石中那砚,又无处得觅。

/苴却砚

/张加龙作品

制砚,砚手多有过这等心历:譬如一段时日刻砚,或者,一段总习于雕琢某一样式、类别的砚,于是面砚石,画面飘浮出来的格式、面貌半多似曾相识。又譬如,某一阶段刻砚,任砚石这块那方,总觉得池就固于一地,池头,概都是彩虹样的弧弯一道。还譬如下刀,刀,看着换来变去不停,可是细察一下,发现多是一个出手模式,最爱使用的刀具多是某一类某几把。这,自是脱不开你的制砚偏好,你的某一阶段的攻取,习惯,所思所往所向,许,还可能关联到你日子的过于整齐划一,待停一地的过于久长。

/歙砚

/吴贵生作品

制砚,确有一些阶段,我会偏好某一类砚制,譬如宋砚,又譬如清代的山水砚,人物砚等。某一时期,青铜纹饰刻雕涉猎稍多。有一段,下笔脱不掉习惯性起线,下刀总乐于一类平铺,倒角。且,不以为然,为非。

曾经,在觉到自己的刻砚陷入某一怪圈后,我给自个叫过暂停。这样的暂停,无疑带强制性。我强迫自己搁下一块接连一块的某一类砚石,搁下刻刀,丢开砚。去窗边听听雨水落下的声音,去茶楼品品飘雪。亦或,读书,画画,故意徒步,出外走走看看,行去一个莫名地界,看天苍地古,风吹草低;去到一个僻远山里,感受一下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停,几天是,半月,半年,亦无甚不是。

有天,不刻砚的自己,在家拧开自来水龙头,一个人,于流水喧哗中,竟然感觉回到了江南。

/歙砚

/俞飞鹏作品

歙石,色调没有苴却石的鲜丽、明快,性状从来独持着敛逸。

歙石有金星,金晕,眉子,罗纹等等稀珍,不知道,这块看似皮色寻常的砚石,里面究是怎样,会冒出何样的古怪清奇。

刻砚,造象,形式,砚石,思想。刻砚,一发而不可收是,刻什么,什么不是,也是。刻砚,你可以复制古往,非门式、四直不做。也可以一径重复自己,还可以雨过天青,自性自造。刻砚,南北东西,广作徽派,有人出手雄浑,有人造砚细秀。有人挥刀入砚,来得快速,忽来忽去一砚看着便已刻好。有人慢条斯理,三天两头,刻一小点,过个三二天,又刻一小点。

/歙砚

/俞飞鹏作品

刻砚,以何样题材,形成何样方圆向背?浑寓成何样的文韬武略气血风韵?池如何为?堂怎样是?线如何起?

刻砚,雕雕走走,边搁,边,我如是想。

/2018-8-23凌晨/初稿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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