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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连载:花容失色(2)

 老苞米的书屋 2018-12-15
 
 
 

因为这部小说与爱情有关,所以一些关于这些知青生活的细枝末节便忽略不计了。比如,他们怎么被安顿到老乡家暂住,怎么与老乡熟悉,怎么识别农作物,怎么参加秋收,怎么听老贫农讲血泪史……读者在其他作品都有所了解,基本上大同小异,普天下知青的生活状态都是相似的。因此,凡是与爱情无关的事尽量不写或者略写。

这些知青下乡后,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集体户”。比如那焰他们在张家十队,就被称为“十队户”。潘越男她们在张家七队,简称为“七队户”。集体户,这是个很有创意、很准确、很形象的提法,至今没人知道是首创人是谁。也有的地方不叫集体户,比如辽宁,他们那儿叫“知青点”,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下乡没多长时间,那焰便知道令他心动的那个女孩叫潘越男,是八十四中的学生。八十四中是省城绝无仅有的一所女子中学,难怪潘越男她们乘坐的那辆马车上,除了车老板白四海,没一个男的。而且,那焰还听说了,这个潘越男唱歌特别好,尤其是《人说山西好风光》唱得非常好听。这首歌是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的插曲。

下乡后,那焰与他的同学们经历了许多“第一次”。农村对这些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新奇、战栗、陌生……好多的“第一次”,其中有两件是比较经典的——

在乡下,男学生第一次见到了赤裸上身的年轻女人。九月初,天气还不算冷,尤其是晌午还很热,这个季节被农民称为“秋老虎”。有的年轻媳妇在家里吃饭,热了,脱去衣服,上半身一丝不挂,胸前垂吊着口袋一样的乳房。如果你此时恰巧去这户人家串门或是从窗前路过,便可看到这一情景。让你感到惊异的是,赤裸着上身的女人丝毫不害羞,大大方方地向你打招呼,害羞的却是你自己……

女学生第一次见到马交配。当发情的雄马昂起头高高直立,将前半个身子搭在雌马的身上时……城里来的女孩顿时惊恐万状,急忙去喊正在拌马料的老更倌——大爷,不好了,马打架了……据说这样的事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都发生过,还演绎成若干版本,成为当年知青相聚时闲谈的段子。

言归正传,我还是谈爱情吧。

那焰所在的十队有块苞米地与潘越男所在的七队的一块地紧挨着,因此在劳作时,两个集体户的人有相遇的机会。

在劳动间隙,农村人管这叫“歇气(小憩)”。两个队的知青离得很近,正处于青春萌动期间的少男少女尽管不相识,但都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做出种种近似于调情的行为,尤其是潘越男她们,是清一色的“娘子军”,表现更为突出,一个个夸张地说笑,意图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焰他们的集体户不缺少异性,有四个女学生,但五个男学生对七队集体户格外感兴趣。也许是因为“家花没有野花香”的缘故,也许是“距离产生美”的缘故,五个男孩经常眉飞色舞地议论七队户如何,弄得自己户里的女学生心里酸溜溜的,说话也酸溜溜的。

七队户女学生夸张的说笑激怒了十队户的女学生,她们开始唱歌,唱“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声音高亢,底气十足,把一腔悲愤之情宣泄得淋漓尽致。

七队户的女学生不甘示弱,她们没有一起唱,而是推举潘越男“来一个”。

那个叫潘越男的女孩并不推托,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整了整衣襟,非常老练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然后便开口唱了起来——

人说山西好风光,

地肥水美五谷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吕梁。

站在那高处望上一望,

你看那汾河的水呀,

哗啦啦地流过我的小村旁……

这歌声刚一出口,便把人们惊呆了。高亢,清脆,婉转,动听……宛若天籁之音在广阔天地飘荡。

潘越男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黄军装,领口、袖口都补着一小块补丁,头上戴一顶颜色同样发白的黄军帽,颈上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她梳着两根又黑又粗的短辫子。黄军帽下,是一张颜色红扑扑的脸,两道略粗的眉毛,一双又黑又有神的大眼睛。嘴稍小,嘴唇有点儿厚……她唱歌时的样子很投入,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勃。

杏花村里开杏花,

儿女正当好年华,

男儿不怕千般苦,

女儿能绣万种花。

人有志气永不老,

你看那白发的婆婆,

挺起了腰杆也像十七八……

 

   这歌声深深地埋在那焰的记忆里,多少年挥之不去。若干年后,五十多岁的那焰在街上偶遇老同学孙北纯,两人走进一家小饭店,一壶浊酒,两碟小菜,聊起了陈年往事,适逢饭馆里正放着《人说山西好风光》这支歌,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一个说演唱者是郭兰英,一个说是马玉涛,争执不休,最后叫来服务员,问演唱究竟是何人。服务员是个小姑娘,觉得这两个老男人太好笑,她想不通,这么一支老掉牙的歌,怎么会让他们如此激动。服务员点点头走了,不一会儿,拿回来一盒磁带的外包装。那焰接过来看了看,骄傲地说:怎么样?我说是郭兰英的吗!这首歌让两个老男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潘越男。称赞了一番潘越男的歌声之后,孙北纯晃着脑袋慨叹起来: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如果潘越男晚生二十年,说不定也是个歌星呢!那焰也深有同感地说:那是,没准现在满大街都放她的歌呢。

   下乡一个月后,村民们为那焰他们盖了四间土坯房,九个城里来的知青结束了在老乡家的寄宿生活,终于有了固定住处。这四间新房的主人成了张家十队一户特殊的村民。既然那焰他们作为张家十队的一户村民存在,就应该有一个户主,于是同学们根据那焰在学校里的表现,推选他当了第一任户长。

   作为户长的那焰,有一天向户里的同学提议:天下知青是一家,我们十队户应与七队户建立友好往来关系,结成“兄弟户”。一个女同学对这个提法不赞成:什么“兄弟户”啊,我看是“兄妹户”吧?那焰装糊涂:是兄弟还是兄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成竞赛对子。这对两个户都有好处吗。女同学都觉得那焰的提议别有用心,但她们都没说什么;男同学全都表示赞成,因为他们也像那焰一样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能经常出入七队户。

   那焰的提议就算通过了。

   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焰便带着孙北纯去了七队户。七队户的户长恰巧是潘越男,她很热情地接待了那焰一行。对十队户的提议,潘越男她们欣然接受了。乖巧地孙北纯见一个女学生拿着扁担和水桶准备去挑水,便上前抢了下来,跑出去挑了一担水。那焰慷慨地对潘越男表示:如果你们户有什么力气活需要我们干,就吱一声,别客气!就这样,十队户和七队户结成了“友好户”。

   在回来的路上,孙北纯忍不住对那焰说:老那,你说人家七队户的人像不像七仙女?

   因为自己是户长,那焰保持着矜持,没有说什么。

   人家那是咋长的呢?孙北纯意犹未尽地说。

   两个集体户确立了友好关系后,彼此往来多了起来。多半是十队的男孩往七队跑,七队的女孩只是偶尔进行一下礼节性的回访。

   十队的男孩一有空就往七队跑,弄得四个女孩心里很不舒服:啊,自己户里的女生去挑水,他们男生视而不见,却一个个屁颠屁颠地给人家七队户去挑水。四个女孩愤怒了,她们认为这一切都是那焰的那个提议给闹的,她们决定弹劾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户长。

   在一次集体户的生活会上,四个女生一齐发难,四个人挨在一起坐着,脸上冷若冰霜。其中一个女生激动地说:你们这样干算怎么一回事啊,这不是荒了自己的地,去种别人的田吗?后来这句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并成为村民私下里的笑谈。有些村民是极有想象力的,他们是从另一角度理解这句话的。

   经过几次努力,但都因为理由不充分或票数没有优势而失败。对于女生的弹劾,那焰也进行了一下反思,从户里的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户里挑水的事全部由男生包下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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