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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读经典3:《中庸》

 海纳和皮冬 2018-12-15

 

《中庸》是《大学》的姊妹篇,都是来自《礼记》,也都被朱熹选入了《四书》。《中庸》之所以排在《大学》之后,屈居《四书》的次席,就在于《中庸》偏重于宏观讲道,而《大学》则着重微观学道,具体列出了学习的方法和内容。

 

王阳明曾总结说,《大学》讲“诚意”,《中庸》讲“诚身”。“诚意”比较好理解,比较具体,但是“诚身”就不好理解,“意”可以“诚”,“身”怎么去“诚”?其实,“诚身”最终还是通过“诚意”来操作和实现。“意”是微观的、内在的层面,“身”是宏观的、外在的层面。

 

“中庸”的“庸”是道的意思,“中”是合乎、中不中、权衡的意思,因此,“中庸”的意思就是通过判断和权衡去合乎道。准确地说,“中庸”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中”,就是判断权衡,以合乎道;一层是“庸”是道本身。《中庸》就是对“中”和“道”进行解释。

 

由于“中”的内涵在判断、选择,因此是个动态概念,几乎和“权”同义,或者说“中”的要义就在于“权”。孟子说:“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执一”就是教条主义、迷信,机械固有道的教条。“执中”则是针对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去贯彻道。

 

但是,至少在孟子时期,就已经存在对“中”、“执中”的误解,将本来是动态的“中”,看成是静态的。将本来需要独立判断和选择的东西,看成是不判断不选择的迷信和盲从,即将“执中”错解为“执一”,以至于孟子不得不对此进行辩解。

 

然而,遗憾的是,孟子的辩解并没有能够让后人充分地明白,对“中”的静态化理解在孟子之后依然得以流行,直至今天。其间,宋明儒家以接续自孟子断绝的“道统”为使命,就连他们也未能避免这个错误。

 

这就涉及到对《中庸》第一章中非常重要的一句话的理解。这就话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这句话在宋明儒家中反复被提到,但是却一致地将这个“中”解释为在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的一种“心”的状态,而且认为这是“心”的本体。这样就为“心”注入一个先验因素。

 

这为宋明理学带来两个方面的影响,一正一负。正面的影响是,通过注入这种先验的“硬化”因素,“心性”得到支撑,增强了人们对心性的信心,使得宋明理学得以建立和存在。负面的影响是,为宋明理学注入了虚构和假想的成分,让其呈现“空谈”的特征,以致引发清朝儒家的不满和批判。正是在所谓的“考据学”的激烈攻击之下,再加上鸦片战争之后西欧人的侵略,整个儒家思想出现系统性崩溃。

 

实际上,“喜怒哀乐未发”说的并非是“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是是说,在处理事情时,“喜怒哀乐”的情绪没有出现,受到很好的控制,从而得到能够使得不受这些情绪的影响,从而产生正确的判断和选择。

 

这是实际和《大学》中对“正心”的解释是一致的:“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人一旦被“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等情绪所影响,就会影响其判断和选择的独立性。

 

道固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独立的判断和选择,一旦保障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是独立的,那么判断和选择的结果也必然是“中道”的,这就是“中”,也是“诚意”。

 

因此。“中”和“诚”是等价的,就是道。所以《中庸》说:“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

 

为什么《中庸》一上来还说“率性之谓道”,“率”是遵循,“性”是“心”之本然的属性,率性就是遵循心之本然属性。“本然”就是不受外界影响的,也是独立的。

 

但是,在上篇对《大学》的解读中提到,“心”、“性”都是无法直接感知,针对它们也无法进行直接和具体的操作,都是逻辑推导的结果,是虚拟的存在。能够直接感知和操作的,唯有“意”,“心”和“性”的存在都是“意”的总结归纳结果,能够直接和具体操作的也只有“意”。因此,“正心”、“率性”最终都是通过“诚意”来实现。

 

总之,“中”、“和”、“正心”、“率性”、“道”、“中道”、“诚身”这些概念最终都是通过“诚意”来实现,最终都落到判断和选择的真正独立性上。

 

要做到判断和选择的真正独立,就需要消除外界的影响,消除因外界的影响而产生情绪波动。朱熹强调“存天理灭人欲”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天理”就是“诚意”,“人欲”则是外界的不当影响。

 

《论语》开篇就是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人不知而不愠”其实就是在说要坚持自己判断的真正独立,如果人们不理解要不要怕,不要生气,勇于坚持。

 

《周易》的乾卦实际也是在说这个问题。第一爻的爻辞是“潜龙勿用”,能够理解这句话,对《易经》基本把握了90%。“龙”指的就是“心性独立”、“道义独立”的状态,即独立的判断和选择能力。

 

《文言》传对“潜龙勿用”的解释是:“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不闷,不见是而不闷。乐则行之,忧则谓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实际上是强调判断和选择的绝对独立性,以至于可以和整个世界反着来。

 

保持判断和选择的真正独立性,真的不容易,因为可能意味着有时你要与整个世界作对。《中庸》引用孔子话来说明:“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也就是说“中庸”的难度,要比让天下恢复公平,辞去高官厚禄,空手与持刀的强人搏杀,这些看似难度很大的事还要难。能做到这些,并意味着你一定能够做到“中庸”,即做到真正独立地去判断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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