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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蛤说

 望家庭和谐幸福 2018-12-18

        如东傍海,海纳百川,养一方水土,而万千海鲜中以文蛤最为突出。

        相传当年乾隆下江南,在品尝文蛤一菜时御赐“天下第一鲜”雅号,自此文蛤名扬天下。黄海贝类繁多,而寻常百姓家吃的主要有两种,文蛤和蚶(han)子,幼时分不清种类,便称之为“尖头的”和“扁头的”,文蛤便是扁头的,方言称之“车斧”。

图片发自简书App

        小时候外公下海(即赶海)卖掉其它的海产品,却总是带回满兜的文蛤,用墨绿色的尼龙网装着,渗出网口,满满当当,它们有色彩绚丽的外壳,如彩虹般明丽而跳跃,却从不重复,如同信笔涂鸦。大海日夜的熏陶让它们渴望接受一切,却胆怯踌躇,只能翕动着壳犹豫不决,露出浅浅的一隙,窥见其中肉色的身躯。

        我们那儿的小孩儿,童年记忆中总有几篇作文,叫做吃泥螺或者踩文蛤,好像弄潮的孩子不经历这些便不会长大。学吃泥螺得有耐心,得细致而认真,踩文蛤也是。菜花黄时,天高云淡,广阔海滩如同舞台,泥沙松软而绵密,人们带上网兜,褪去鞋袜,卷起裤腿,左右脚分开,前脚重后脚浅,轻踏慢抬。清凉的海水从泥间溢出,爬过脚趾,趟过脚面,又躲进沙间的罅隙,泥面出现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窝,海水来回倒灌,脚底温润而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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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文蛤需要全身协力,当扭动腰肢时,如同舞蹈,所以又叫“海上迪斯科” ,少顷,文蛤们便乖乖露出头来,束手就擒,不止如此,海面上还会有蠕动的泥螺、身手矫健的沙地蟹,甚至挣扎跃动的海鱼。海水养人,也造就人的情怀,天将暮时,海风轻抚,空气爽朗,吸之入肺,甘怡自融,仿佛世界尽在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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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文蛤用“车斧刀”,此刀并不锋利,刀头圆润,是开贝类的一把好手。待文蛤在水中褪去泥沙,张开壳口,便用“车斧刀”刀刃对准文蛤圆润处,一手顶刀,一手顶壳,协同用力,上下转动壳体,让刀进入壳内,并借助手腕力量,翻动刀柄,劈开文蛤,连汤带肉一起倒入碗内。

        小时候玩物不多,文蛤壳也要清洗干净,按次序摆在台子上晾晒,找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子,用红砖打上横竖线,就是棋盘了,文蛤壳就是棋子,一方花面朝上,一方白面朝上,拉开架势,就是一场你死我活。那时化妆品少,雪花膏还是风靡乡邻的主流产品,我常见家里有文蛤壳装的护肤油,名曰“瓦壳油”,谐音大概是“瓦儿油”,轻轻剥开壳,里面盛了满满的、混浊却芳香四溢的油脂,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便是寻常百姓家的护肤佳品。乡人用锤子将文蛤壳细细敲碎,稍大的可以铺在道路坑洼处,细碎的就拿来喂鸡,蛋壳会变得坚硬光滑,这也是一用。

        历史长河奔腾不绝,而文蛤作为餐桌上的点睛之笔也一直被众星捧月。江南菜系多寡淡偏甜,文蛤则赋予了它们新的灵魂,它是食物的魔术师,让味蕾在小桥流水中尝尽甘美,让平淡人生多了无穷的况味。一盘清炒菜中加入文蛤,瞬间滋味升华,口齿生津。而炒文蛤更是一绝,黄酒馥郁清香,葱油色泽诱人,让众多食客流连忘返。如东人喜欢在汤中加文蛤,汤水浓郁芬芳,气息久迴不绝,用老话说,“耳嘚掀拉气了”,也就是耳朵鲜落地了,可见其鲜甜可口,甚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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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人喜生食,认为其原滋原味,是为大海的馈赠,我们也从小吃生,海鲜中加白酒、盐先醉,而后添入姜末、蒜末,加醋,少许糖,反复翻腾,使之入味,称为“呛”。海水给了我坚强的胃,让我们在享受海鲜原始风味的同时不至于上吐下泻,我吃呛文蛤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很难忘。文蛤肉本身的鲜甜和料酒醉人的香气交融与共,缠绵悱恻,肉入口即化,甘之如饴,来不及细细咀嚼,便滑入食道,香气盈满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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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年后吃到渤海一线的贝类海鲜,辣炒蚬子、烤生蚝、煮扇贝,多块大,同样鲜甜可口,却不似文蛤般亲切,精致而细腻,入口便有流水人家的温馨与情怀,仿佛每一丝鲜气中都有沧桑百年氤氲的乡土气,我想,这便是乡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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