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在这个无雪无梅的日子里，诗词君突然想读一读陆游的词。

 

当然，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那首，是你们不太熟悉的《夜游宫》：

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

宋·陆游

雪晓清笳[jiā]乱起。

梦游处、不知何地。

铁骑无声望似水。

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jué]寒灯里。

漏声断、月斜窗纸。

自许封侯在万里。

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读陆游的诗词，要做好足够的准备，你要完全沉下心来，去感受他的压抑、他的痛苦，最好灵魂能够插上翅膀，飞回到他那个时代。

这是一首记梦词。对无时无刻不怀有家国情怀的爱国诗人来说，就连梦都离不开“王师北定中原”的理想。

记梦是其一，他还要将词寄给好友师伯浑。

师伯浑是谁？他是陆游在眉山结识的一位蜀中高士，能诗善文，尤好书法，酒后作书更成一绝。他性情超迈，一生隐居不仕，过着恬淡自适的生活。陆游48岁时，在赴任途中第一次来到眉山，并结识了师伯浑，当即引为知己。陆游对师伯浑有着极高的评价，称“一见，知其天下伟人”。分别之后，二人一直保持书信来往，这首词当作于其间。

上片记述梦境。“雪晓清笳乱起”句，极具概括性和带入感，一开始便将读者置于苍茫的边塞环境中，特别是“清笳”一词，将全词笼罩在战争的紧张氛围中，再加一个“乱”字，仿佛作者写的不是梦境，而是现实。所以，紧接着，作者点了一句“梦游处、不知何地”。

“铁骑无声望似水”句，承首句写来，骑兵阵容浩大，远望之下，好似一条默默无声的河流。由铁骑、大雪、清笳这些北方特有的事物，作者推测“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应该是雁门、青海一带了。这里曾是南宋西北边防重地，如今早已沦陷……想到这里，词人不由得愤恨不平，终于梦醒。

下片即写梦醒后的所见所感。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句，用“寒灯”、“漏声”、“月”等意象，营造一种孤寂凄清的意境，与上片的梦境形成强烈的对照，对比之下，那种壮志难酬、英雄末路之感便油然而生。

“自许封侯在万里”句，情感突然振作起来，因为词人谈及自己的理想时，那种自信、那种雄心、那种豪情，怎么也按捺不住。“封侯在万里”，可以说是陆游平生最大的理想，“少鄙章句学，所慕在经世”，他从来不想做一个诗人，只想关心社会，参与政治，以求国家长治久安；更希望能像汉代的班超一样，在边关建功立业，封侯万里。可现实给了他一个极大的嘲讽：直到他双鬓斑白，那个理想还未实现，他不想做诗人，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诗人，每天写写诗词发发牢骚。

有人说，悲剧就是命运给了你雄鹰的翅膀，却不给你翱翔的天空，陆游的人生如是，千千万万个像陆游一样的爱国志士也如是。

“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即便如此，他的报国之心从未磨灭，“有谁知”，朝廷不知，你师伯浑一人知就足够了。末三句和文天祥的“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所表达的感情是相通的，只不过，陆游的这三句壮中带悲，悲中寓愤，颇具沉雄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