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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着,去唱生活的歌谣 | 怀念史铁生

 jinjier113 2018-12-31

八年前的今天,史铁生去世。


他留下嘱托,要一个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但他的离去注定不会是悄悄的,这个在轮椅上坐了近40年,透析了近13年的人走了,这个用笔杆代替双腿丈量世界的人走了,这个用生命的苦难谱写明朗和欢乐的人走了,他将长久地被我们怀念着。


倘若你觉得人生幸运,你应该读读史铁生,倘若你觉得人生不幸,你更应该读读史铁生。



 

1.

我的职业是生病,业余写一点东西


1951年1月4日,北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史铁生出生了。他渐渐长大,就读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喜欢文学和体育。


中学时的史铁生几乎喜欢一切体育活动,兵乓球、羽毛球、篮球、排球、田径,还拿过跨栏比赛的第一名。他的挚友孙立哲回忆他带球上篮的样子,“虚晃一下身体,拍球过人,跳起来转身侧首投篮,虽然弹跳不高,姿势蹩脚,但命中率很高。”他在散文《我的梦想》里也写道:“其实我第二喜欢足球,第三喜欢文学,第一喜欢田径。”我们很难参透命运,贝多芬作为音乐家双耳失聪,史铁生热爱体育,后半生却失去双腿,被疾病缠绕。 


清华附中毕业后,史铁生前往延安一带上山下乡。在插队的日子里,他时常感到腰腿疼痛,却没想到这预示着他人生中的巨大变故。


1972年,史铁二十一岁。二十一岁,这是一生中最为绚烂的日子,一切都达到了最丰盈的状态。王小波以“黄金时代”为自己的二十一岁命名,“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觉得我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然而,在这个“最狂妄的年纪”,在这个本该充满了青春、梦想和激情的年纪,命运却与史铁生开了巨大的玩笑,他“忽地残废了双腿”,回到北京,治疗无果,自此以后扶轮问路。


对于青年史铁生来说,突如其来的瘫痪打破了他对未来的所有美好设想,他的生活突然陷入一派茫然和混乱,“残废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什么都找不到了。”他变得暴怒无常,多次自杀未遂,幸而,在家人与朋友的支持下,在古老的地坛的宽慰中,他从最初的绝望中走出,渐渐接受,通过阅读与写作感悟出生命本质: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就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


史铁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的职业是生病,业余写一点东西。”这是调侃,却也是现实。他大半辈子都与轮椅为伴,后来又得了尿毒症,靠一周三次的透析维持生命,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全靠他的夫人陈希米。无力控制的身体和清醒敏锐的头脑矛盾地并存于史铁生身上,他坚韧而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书写自己病中的生命体验:


“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疾病与死亡紧紧缠绕在史铁生的人生中,他反抗、沮丧、接受、顿悟,最终轻轻地将它们从自己的生命里拿出,印成铅字,重重烙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给予我们面对生活与未知的莫大勇气。

 



2.

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你去看看吧


史铁生能够乐观地活下去,最终走上写作的道路,离不开母亲的照顾与鼓励。


母爱是伟大的,当命运的砝码加重,让这份爱发生在一个年迈的母亲和一个残废的儿子之间时,母爱便充满了神圣的意味。


在史铁生最初瘫痪的日子里,他也曾怨天尤人,暴怒无常,发了疯一般地离开家,躲进地坛,回家之后什么话都不说。他的母亲只能忧心忡忡地陪着、等着,无微不至地照拂,抱着希望四处寻找偏方,包容他时常发作的坏脾气。


在散文《我与地坛》中,史铁生写到母亲的这份担忧与牵挂:


“后来我才有余暇回想,当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长的时间,她是怎样心神不定坐卧难宁,兼着痛苦与惊恐与一个母亲最低限度的祈求。”


“曾有过好多回,我在这园子里呆得太久了,母亲就来找我。这么大一个园子,要在其中找到他的儿子,母亲走过多少焦灼的路,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同样处于痛苦中的母亲让自己坚强,让自己成为儿子的支撑,然而太过年轻的史铁生还不懂得这份无言的母爱。正如他自己所说,当时的他“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史铁生开始写小说,母亲便到处去给他借书,顶着雨或冒着雪推他去看电影,像过去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然而,在他“撞开一条路”,写作初有成就,能够真正“好好活”的时候,母亲却已患病去世了,匆匆离开时只有四十九岁,生前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你去看看吧”。


母亲最终没来得及带史铁生去看北海的菊花,没留下什么隽永的哲言或让他恪守的教诲,但她那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史铁生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



 

3.

希米,见到你我就见到了家乡


史铁生曾说“我的生命密码根本是两条,残疾和爱情”,爱的渴望和梦想并没有因为伤残而消失和减弱,他像一个健全的男子那样向往爱情,并最终拥有爱情。


“一个瘫痪的男人,对他心爱且爱慕他的女人说,如果你不确定是爱情,就请离开,再痛苦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确定是爱情,就必须留下了,决不要跟那些俗人一样。”


在《扶轮问路》中,史铁生写道:“我又一次摇进了爱情,并且至今没再摇出来,”这句话指的正是陈希米的到来。


陈希米比史铁生小10岁,毕业于西北大学数学系,爱好广泛的她也是西北大学刊物《希望》的编辑。1979年,史铁生的一篇小说《爱情的命运》发表在《希望》上,这篇文章让两个彼此理解、彼此契合的灵魂相遇了。


和史铁生写了上百封信之后,1989年春天,陈希米从西安飞来,在雍和宫大街的那间小平房里,他们初次见面。见了面,史铁生的第一句话是“你正是我想象的样子”,陈希米热情地答:“你比我想象的样子还要好。”


也是1989年,那个“很年轻、很美丽、很温柔、很明朗,气质仿佛滤过的透明的水”一样的陈希米,成了史铁生的妻子,成了史铁生的双腿和希望。那一年,他38岁,她28岁。


陈希米曾经患有小儿麻痹,腿有点瘸,史铁生笑称他们是“只有一条好腿的两个人”。日子虽然艰辛贫苦,却也过得有声有色。陈希米照顾史铁生的饮食起居,陪他一起看书,一起治病,她了解史铁生爱看的书,了解他爱吃的食物,为了做出他喜欢的杂酱面,东一家西一家地去挑选原料;史铁生给陈希米念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当你老了》,将她喜欢的电影对着一句一句整理成剧本,他说,见到希米就像见到了家乡。


史铁生为陈希米写下情诗,“我怕我是走错了方向,谁想却碰上了你……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藩篱……”


陈希米说:“我是铁生的妻子,就更应当是陈希米。”


他们约定,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史铁生曾说:“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疾病使他的一生被限制在窄小的轮椅上,不得不承受身体上的种种痛苦,他却常常笑着,找到了看待命运的另一种方式,更深沉地感受周遭的爱与美,将全部的生命力量投入生活与写作。


史铁生就像一面镜子,他笔下的文字照见命运的种种磨难,也映现出人生的开阔与明朗。在2018年的最后一天,我们怀念史铁生,怀念那最为丰满与健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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