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走出国门,走向东洋:日本书院(三) | 书院小史

 大成教育图书馆 2018-12-31

日本书院

江户时代,私塾在全国得到了普及。而书院却很少出现,仅有的几所书院与私塾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有学者认为,日本最类似中国书院的教育机构,就是私塾。

◈ 私塾与书院

明治维新以前,日本民间教育设施最发达的时代是江户时代。日本江户时代的学校形态,大体上有寺子屋(初级教育)、私塾(初级教育和汉学教育)、乡学(初级教育和庶民的高等教育)、藩学(藩里武士子弟的教育)、官学(德川幕府直辖的最高学府昌平阪学问所)等,另还有医学馆等专科教育机构。

寺子屋

与其他几种教育机构相比,私塾在全国得到了普及。

私塾,一般是指私人或是私人群体低水准的、以“养正启蒙”为主旨的基础教育活动以及组织形式。与之相对,中国的书院是以士人为中心的、进行高水准的学问研究以及讲学的场所。朝鲜的情形类似中国,书院是承担士人讲学的场所,初等教育则在书堂进行。在越南,承担高层次讲学的学问所并不发达,民间的学校一般称为“乡学”或“汉文教室”,书院则是指藏书的图书馆。

作为民间的学问所,在中国,按照水准的高低分别设有“书院”与“私塾”;在朝鲜,则有“书院”与“书堂”。书院与私塾、书堂之间有明显的界限,而日本的塾与书院之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用“私塾”二字即可全部囊括。中国的私塾、朝鲜的书堂以及越南的乡学是层次相等的初级教育机构,它们与日本的学习所(寺子屋)对应。

可见,中日两国私塾的含义并不相同。从日本私塾的规模与性质来看,有高水平的讲学设施这一含义,这与中国和朝鲜的书院相类似。

日本私塾 (引自天海苍苍)

翻阅日本的教育史资料可以发现,在日本确实极少出现“书院”这一称谓。据《日本教育资料》第八册所收录的江户市学校名录,在调查的123所学校中,除了信息不详的33所之外,其余的90所大多以“塾”命名,以“堂”和“舍”命名的次之,其他极少数则以“学校”、“社”、“楼”、“教授所”、“所”、“黉”、“轩”、“馆”、“亭”、“道场”、“斋”命名,而以“书院”命名的仅为一所。在全国范围内的情况亦大体如此。由此可见,日本的民间教育机构确实很少使用“书院”这一名称,而“私塾”的应用却十分广泛。

◈ 日本私塾的特色

1. 私人特征明显

私塾是公共教育机关,与只针对贵族办学的昌平黉学问所、藩校不同,它拥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

私塾往往由拥有杰出学德的个人主宰,具有个人的自由随意性,不受当局者控制。正如三轮执斋所说:“士庶好学,待其德足以服人,众人暗建学舍,其徒每况愈强。”武士与庶民两种不同身份的人都能成为私塾的主宰,亦都是私塾的教育对象。

三轮执斋《标注传习录》

三轮执斋(1669—1744),名希贤,号执斋,日本京都人。阳明学者,曾校勘王阳明的《传习录》。

2. 与政府关系不强

私塾与政府(即幕府当局)之间并无政治联结,这一点与中国、朝鲜的书院既有相同也有不同。中国、朝鲜的书院本来是个人为了教授私人学术而建的,但在中国南宋末期以后,书院受朝廷庇护或统治的色彩越来越浓,获朝廷赐额赐书的书院大大增加,因此有了书院“官学化”的说法。

康熙皇帝御赐岳麓书院“学达性天”匾额

然而在日本,获得幕府赐额的书院根本不存在,而受到官方许可和庇护的私塾倒是偶有出现,如林罗山(1583-1657)创建的林家家塾。林家家塾由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亲赐土地,在宽永七年(1630)创建于东京都,专门讲授朱子学说,德川家光还亲自出席听讲《尚书》。宽永九年(1632),林加家塾获尾张藩主德川义直赐额“先圣殿”,得到了将军极大的支持。此后,从第四代幕府将军德川家纲开始,林家私塾逐渐发展为一所官办性质的学校,在经济上依靠幕府的支持。宽政九年(1797)改为昌平坂学问所,正式成为官办教育机构。

当然,像林家家塾这样受幕府垂青的私塾是极少数,幕府当局对其他私塾基本漠不关心,待之以自由放任的态度。除了幕府末期有一部分私塾被当局者强制关闭,其它基本上相安无事。

3. 存续时间短

私塾的办学形式,一般是学子因仰慕老师的学德,而自发聚集跟随老师学习。私塾也大多随塾主的过世而关闭。海原徹曾说:“私塾基本上就是教师在经营,私塾原本就是生徒因仰慕老师优秀的人格与学问而自发聚集来的,以此为中心进行经营。大多数私塾教师只有一代,即创设者自己,因此私塾往往在创设者去世后就关闭了。诚然,像伊藤仁斋的古义堂,有好几代人相继做塾主,因此才能存续二百多年。当然,短时间的存续也是私塾之所以称为私塾的一个特性。”

伊藤仁斋

伊藤仁斋(1627-1750),名维桢,字源佐,号仁斋,平安京人。古义学派(又称堀川学派)创立者,主张摈弃朱子学,独尊孔、孟。他创立古义堂进行讲学活动,来求学者达三千余人。仁斋去世后,其子孙相继担任塾主,办学持续到明治四年(1871)。

除伊藤仁斋的古义堂、存续了140多年的怀德堂、存续了92年的咸宜园以及存续了120年的泊园书院等少数外,大多数私塾的办学仅限于一代人。

4. 祭祀机能较弱

中国和朝鲜的书院具有祭祀机能,祭祀对象一般为孔子、学派的创设者及有功于书院的官绅,其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学派的存续以及维持宗族的血脉,即“学统”与“血统”。

而在日本的私塾中,像古义堂、怀德堂以及泊园书院,祭祀孔子的有之,祭祀有功于私塾者的案例则基本没有。这就意味着日本的私塾不具备一般庙(祠宇)所具备的功能,与中国、朝鲜的书院有很大差异。

5. 经济来源单一

与中国和朝鲜书院主要依靠学田来获取经费不同,日本私塾的经营费用由所收生徒的束修以及谢仪维持。束修即入学费,谢仪相当于上课费用。塾舍则大抵是教师个人的住宅。海原徹在《近世私塾的研究》中言:“一般而言,建设费以及维护费由教师负担,其中一部分由塾生负担的情况也有之。”

6. 不参与政治活动

日本的私塾基本上不参与政治活动。当然,在幕府末期这样一个特殊的社会激进期,这样的例子也偶有出现。如大盐平八郎的洗心洞、吉田松阴的松下村塾、天诛组的双松冈塾、大桥讷庵的思诚塾等私塾带有很强的政治结社色彩。但从整个江户时代来看,积极参与政治的私塾很少。

大盐平八郎

大盐平八郎(1793-1837),名后素,字子起,通称平八郎,阳明学派儒者。他同情下层民众,反对幕府当局及不法商人。三十一岁时在家开办学塾,取名“洗心洞”,讲学授徒。曾发动“大盐平八郎起义”,失败后自杀,其事迹受到明治维新志士的崇拜。

然而,书院在中国与朝鲜往往是政治运动的据点。如中国明末的东林书院,依靠讲学品评时政,裁量人物,天下闻风相应。朝鲜的知识分子将书院作为在野势力政治运动的据点,用以反对当朝者的势力。也正是因为中朝两国的书院与政治联系如此密切,才引来了当朝者对书院的数次禁毁。而日本私塾由于与政治保持了一定距离,几乎未遭朝政冲击。

7. 类型多样

日本私塾所占比例最高的是教授中国文化的汉学塾。至江户时代后期,出现了教授日本传统学艺的国学塾、以兰学塾为中心的洋学塾。此后,教授意大利、法国、德国、俄罗斯语言与学问的私塾陆续登场,为日本培养了大量新式人才。

大槻玄泽《兰学楷梯》

江户时代的日本虽也秉持闭关锁国国策,但仍通过荷兰吸收西方的科学技艺,因而产生了“兰学”。

可见,日本私塾最大的特色就是保持了自由的传统。私塾不依赖公共权力的支持,才能脱离日本当局的文教政策,政治意识形态稀薄。在这种自由之下所形成的各类学校,更易于接受新鲜事物,转而成为传播新式学问的场所。无论是精英还是民众,在私塾所受的教养都成为日本近代化的润滑剂,在明治时代对日本的近代化做出了重大贡献,这是日本明治维新取得如此成功的重要保障。

作者:刘金

排版:刘颖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