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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原文 鎔鑄蟲篆①，陶均②草隸③。體五材④之並用，儀形不極⑤。象八音⑥之迭起，感會無方⑦。至若數畫並施，其形各異。眾點齊列，為體互乖⑧。 二、注释 ① 蟲篆：鸟虫书和篆书。 ② 陶均：比喻对事物的掌控与调节。 “均”通“钧”，制陶器的转轮。 ③ 草隶：草书和隶书。 ④ 五材：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 ⑤ 仪形不极：仪表和形象无限多样。 ⑥ 八音：中国古代对乐器的分类。古人认为所有乐器都是由金、石、土、丝、革、木、匏、竹等八种物质材料制作的，根据制作材料的不同，所有乐器可以分为八类，是为八音。 ⑦ 感会无方：感受体会没有穷尽。“方”，边缘。 ⑧ 互乖：互不相同。“乖”，违背。 三、译文 要像冶铸师和陶艺师对熔铸和制陶两种制作工艺的熟悉了解掌握那样，对从古到今的各种书体及其发展演变，做到深刻了解，熟练掌握，兼善通会。通过体察体会五行学说中五种基本物质和基本概念相克相生的发展变化，去体察体会书法艺术中运笔用墨的多样性和多变性。通过体察体会无穷无尽不同事物以及他们不同的仪表和形象，去体察体会书法艺术中运笔用墨所表达表现的不同的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多样性和多变性。一篇优美乐章的演奏，需要多种乐器演奏的协调配合，每一种乐器什么时间发音，发什么音，发音的轻重长短等都要按乐谱的要求去演奏。各种乐器的音响，要有分有合，有悠有扬，有起有伏，有节奏、依韵律演奏，这样才能给品赏人以无穷之感受和体会。书法艺术中书法作品的创作也应该像乐章的演奏一样，其中的一点一画、结字造形、布局谋篇等运笔用意都要随创作中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变化而变化。通过变化充分地表达表现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这样才能给品赏人以无穷之感受和体会。至于具体点画的书写，应该是每一点每一画都要有所变化，尤其是重叠笔画的书写，更要注意彼此的变化和呼应，切忌雷同。要根据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不同，表达表现出与之相应的不同形态和情态。如果在同一个字里出现了好几个点笔画，对这些点的书写处理，一定不要使其雷同，或取向背，或取递进、或取呼应，要使同一字中的几个点笔画成为一个形态情态各不相同的协调统一体。 四、品评 “镕铸虫篆，陶均草隶”句。“镕”，镕化，将金属加温使其镕化变成液态。“铸”，铸造，将镕化了的金属液体注入模具中，待其冷却凝固后打开模具，器物就铸成了。“虫”，鸟虫书。“篆”，篆书。鸟虫书和篆书是两种相对古老的书体，“虫篆”在这里代表古老书体。“陶”，当名词讲是指用黏土烧制的器物，当动词讲则指制造陶器。“均”通“钧”，制陶器的转轮。“陶均”，比喻对事物的掌控与调节。“草”，草书。“隶”，隶书。草书和隶书是两种相对近现代的书体，“草隶”在这里代表近现代书体。“镕铸虫篆，陶均草隶”是一种互文修辞，“虫篆”“草隶”，即代表从古老到现代的各种书体以及书体的发展演变。“镕铸”“陶均”，即冶铸和制陶两种工艺。这两种工艺均属综合性很强的工艺，所涉及的知识面很广，既有材料学方面的技能，又有制作工艺方面的知识，技术要求很高，操作的难度很大。孙过庭在这里用冶铸和制陶两种制作工艺比喻书法艺术，用对冶铸和制陶两种制作工艺的掌握比喻对书法艺术的掌握。通过比喻，说明对书法艺术的掌握，必须对古老到现代的各种书体及其发展演变做到深刻了解，熟练掌握，兼善通会。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像冶铸师和陶艺师对熔铸和制陶两种制作工艺的熟悉了解掌握那样，对从古到今的各种书体及其发展演变，做到深刻了解，熟练掌握，兼善通会。 “体五材之并用，仪形不极”句。“体”，体察，体会。“五材”，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五行学家认为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组成，而且他们的生与灭、发展与变化也全都符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相生相克规律。“并用”，同时运用。五行学家认为，金、木、水、火、土不仅仅是构成世界的五种基本物质，也是认识世界的五种概念，这五种物质和五种概念的相克相生就构成了事物的发展变化。五种物质和五种概念相互之间的关系形成了一个“生死循环”链，在这条“生死循环”链上任何一种物质或概念都不能缺失，缺失了，这条“生死循环”链就断了，事物就不能发展变化了。“仪形”，仪表和形象。“不极”，无限多样。按照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和五种概念所形成的“生死循环”链的发展变化，就形成了世界上各种各样无穷多的不同事物，这些无穷多的不同事物的仪表和形象各不相同。孙过庭在这里用五行学中的金、木、水、火、土五种构成世界的基本物质和基本概念来比喻书法作品创作中的达情表意、布局谋篇、结字造形等，用五行学说中的相克相生发展变化来比喻书法艺术中运笔用墨的多样性和多变性，用五行学说中的相克相生发展变化所形成的无穷无尽的不同事物以及这些无穷无尽不同事物的不同仪表和形象来比喻书法艺术中的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多样性和多变性。这句话的意思是：通过体察体会五行学说中五种基本物质和基本概念相克相生的发展变化，去体察体会书法艺术中运笔用墨的多样性和多变性。通过体察体会无穷无尽不同事物以及他们不同的仪表和形象，去体察体会书法艺术中运笔用墨所表达表现的不同的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多样性和多变性。 “象八音之迭起，感会无方”句。“象”，好象，如同。“八音”，中国古代对乐器的分类。古人认为，所有乐器都是由金、石、土、丝、革、木、匏、竹等八种物质材料制作的，根据制作材料的不同，所有乐器可以分为八类，是为“八音”。如：鐘、铃等属金类，磬等属石类，埙等属土类，琴、瑟等属丝类，鼓、蘥等属革类，祝、敔等属木类，笙、竽等属匏类，管等属竹类。“迭起”，指音乐演奏中的各种乐器的音响，有分有合，有悠有扬，有起有伏，有节奏、依韵律演奏。“感会”，感应，感悟，体会。“方”，边缘。孙过庭用音乐演奏来比喻书法作品的创作，用“八音之迭起”比喻书法艺术创作中的笔墨变化，用音乐演奏的艺术效果“感会无方”比喻书法作品的艺术效果。这句话的意思是：一篇优美乐章的演奏，需要多种乐器演奏的协调配合，每一种乐器什么时间发音，发什么音，发音的轻重长短等都要按乐谱的要求去演奏。各种乐器的音响，要有分有合，有悠有扬，有起有伏，有节奏、依韵律演奏，这样才能给欣赏人以无穷之感受和体会。书法艺术中书法作品的创作也应该象乐章的演奏一样，其中的一点一画、结字造形、布局谋篇等运笔用意都要随创作中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变化而变化。通过变化充分地表达表现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这样才能给品赏人以无穷之感受和体会。 “至若数画并施，其形各异”句。“至若”，至于说到。“至若”是一个转折句。因为前三句全都是用比喻说话，将书法作品的创作比作冶铸，比作陶艺，比作五行运转，比作乐器演奏。这些比喻全都是用以阐述书法作品创作的指导思想的，现在不再是比喻了，要转入到创作的具体实践了，故此需要用转折语。“数画并施”，指的是在一个字里同一种笔画的重复出现，也就是平时所说的重叠笔画。“其形各异”，指的是对重叠笔画的书写处理原则，每一笔都要有变化，不能使其雷同。这句话的意思是：至于具体点画的书写，应该是每一点每一画都要有所变化。尤其是重叠笔画的书写，更要注意彼此的变化和呼应，切忌雷同。要根据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不同，表达表现出与之相应的不同的形态和情态。 “众点齐列，为体互乖”句。“众点齐列”，在一个字里同时出现了几个点。“为体互乖”，这是对并列点的书写处理原则。对并列点的处理，一定不要使其雷同，或取向背，或取递进，或取呼应，要使同时出现的几个点成为一个形态情态各不相同的、自然协调的统一体。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在同一个字里出现了好几个点笔画，对这些点的书写处理，一定不要使其雷同，或取向背，或取递进，或取呼应，要使同一字中的几个点笔画成为一个形态情态各不相同的协调统一体。 这一章讲的是书法作品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基本方法。在讲书法作品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基本方法的时候，孙过庭没有将以前所讲过的创作指导思想以及创作方法重复再讲，而是采用了比喻说话的形式，将之前所讲的书法作品创作指导思想和创作方法隐喻于比喻之中，予以加深。 在这一章中，孙过庭一共用了四个比喻，一是冶铸，二是制陶，三是五行的运转，四是音乐演奏。为什么这么多的事物都能用来作书法作品创作的比喻呢？这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所有艺术其艺术理论指导思想都是相通的。孙过庭通过多种艺术比喻，目的在于让学书人能从更深的层次，更广的角度去理解书法艺术中书法作品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创作方法。当比喻说话完了以后，在讲书法作品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创作方法在创作实践中的具体应用时，孙过庭仅仅只讲了重叠点画书写的处理原则，而不讲其他点画的书写，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样写的目的和用意在于让读者自己思考，自己感悟体会，自己将书法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基本方法与书法作品创作的具体实践相结合，这样更有利于对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基本方法的深刻理解和自觉应用。 冶铸和制陶都是制造工艺，在制造工艺中材料问题和工艺问题最为重要。什么样的材料适宜制造？什么样的材料适宜于制造什么样的物件？这些材料到什么地方去寻找？找到的原材料如何加工？书法作品的创作中也有一个选材问题，到什么地方选？从传统书体中选。传统书体是书法艺术的结晶，是书法艺术长期发展的结果，是书法作品创作的原材料，进行书法作品创作时，要对各种传统书体以及书体的发展演变熟悉。工艺问题就是对原材料加工运用的掌控问题。冶铸中材料的熔化、模具的制作以及浇铸，制陶中陶土的选择加工、陶坯的制作以及烧淬，这些都是对原材料的运用掌控问题。在书法作品的创作中，从各种传统的书体中汲取什么不汲取什么，汲取来的这些东西如何兼容兼善，这就是书法作品创作中原材料的加工运用的掌控问题。 中国古代的先哲们，用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概念解释了复杂的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纷乱的变化。中国书法艺术也是一个纷乱的世界，书法艺术中的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也是无穷多样的，靠什么去表达体现呢？天意巧合，类似于五行学说，书法艺术中的基本笔画也是五种：横、竖、点、撇、捺，其它笔画都是这五种基本笔画的组合或变形。书法艺术中的横、竖、点、撇、捺五种基本笔画的书写变化构成了书法艺术的缤纷世界。关于五种基本笔画运笔用墨的书写变化，从大的思路方面，《书谱》中阐述了四种：“执、使、转、用”。从运笔书写的速度变化，《书谱》中又分别描述了四种：“淹留”、“迟重”、 “劲疾”、“迅速”。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物质的演变展示了世界的无穷多样。横、竖、点、撇、捺五种基本笔画以及它们的不同组合的形态情态变化表达表现了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无穷多样。 音乐演奏就更像书法艺术创作中的书法作品。音乐演奏中各种乐器有节奏、依韵律演奏，书法作品的创作，“乍刚柔以合体，忽劳逸而分驱”。音乐演奏“八音之迭起”，书法作品创作中各种点画书写的运笔用墨随书写情感的变化而丰富多彩。音乐演奏给人以美的无穷感受，书法艺术作品同样给人以美的无穷感受。 “书贵变化”是书法作品创作的总的指导思想，为了让学书人将书法作品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基本方法与书法作品创作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在这一章中，孙过庭只讲了重叠点画的书写处理原则，更多点画的书写处理则没有去讲，这是因为其它点画相互之间的差异很大，不存在雷同的问题。至于各种点画如何随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变化而变化，这些在其它章节中已多次讲过了，此处再讲就重复了。但重叠点画是点画组合中的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在这里单独讲就是特殊处理。这种特殊处理，则更能反映“书贵变化”的创作主导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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