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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口彩绘,内有乾坤

 新华书店好书榜 2019-01-02
记得自己还是学生时,经常用笔在弯折后卷出的书口面写字或涂划,然后把书舒展回原状。这时,会发现刚刚写上的字符或图案看不见了,于是,不断地展开合拢,乐此不疲,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近日,在某公众号读到沈津先生《书口彩绘》一文,恍然发觉年少时期的小乐趣也是门大学问呐!

《书口彩绘》文稿首发在沈津博客“书丛老蠹鱼”上,2007年11月17、18日,连载三篇。文章对善本彩绘作了科普,简单来说,就是用彩色颜料绘制画作涂于书口即书籍切口。



难得的是,沈津在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见到了两部有书口彩绘的善本实物:“一部是《世说新语》八卷,为万历间凌瀛初刻四色套印本,四册。一部是《重修宣和博古图録》三十卷,为万历二十七年(1599)于承祖刻崇祯九年(1636)于道南重修本,七册。”


《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四册书口上的彩绘分别为仇十洲《秋江待渡图》、王绂《秋江泛艇图》、唐寅《山路松声图》、文征明《雪景图》。四人都是明代重要画家。《重修宣和博古图録》七册,没有标注何人所绘,但书口所绘与《世说新语》上之人物、小舟、树木、山水具异曲同工之妙。审其笔墨,或为一人所为。

 


沈津判定,书口彩绘善本是民国间北京琉璃厂某书肆工笔画者所为。他引陈存仁《银元时代生活史》“故都访古籍”一节作为佐证,富晋书社王掌柜说,那时琉璃厂一些店铺曾找相熟画家摹仿古画,可以摹得一模一样,连皇帝和藏家的印都能制作。据傅熹年先生观察,所摹各画大半藏故宫博物院。因此这些善本彩绘应该是近代故宫开放后,阅览临摹成。

 


2008年,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部编目总校姚伯岳先生在大学图书馆学报02期撰写文章《也说书口彩绘》作为回应,进一步佐证了沈津的判断。



姚伯岳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整理馆藏未编目古籍时,发现有书口彩绘的线装书《总理遗墨》一册,民国二十三年(1934)出版,系孙中山先生墨迹影印本。书口彩绘为一幅彩色山水画,民国二十七年(1938)绘制,画面左上方落款题“云山飞瀑/戊寅年/仿廉州法/湛湖”,其下钤有朱印“张琮”。 



张琮是民国年间天津人,金城弟子,湖社会员,工山水花卉,尤善于摹古。题款中的“廉州”是清代画家王鉴(1598-1677),王世贞曾孙,因官至廉州太守,人称“王廉州”。擅长山水,系清初“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之一。 他的老师金城(1878—1926)是著名国画家,1920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任会长。画作以古人为师,重视摹古。

 


1926年12月,在金城去世三个月后,其子金开藩(1895-1946)与金门弟子十数人从中国画学研究会中脱离出来,另组湖社画会,传播绘画技艺,1927年湖社画会创办《湖社月刊》,至1936年3月共出版100期,合装成3本共100册,数十年间在书画界流传。 湖社会员名气日盛,当时有十位湖社会员作品在北京琉璃厂卖得最好,号称“琉璃厂十大湖”,即: 张琮(湛湖)、刘子久(饮湖)、惠均(柘湖)、陈咸栋(东湖)、李瑞龄(枕湖)、陈缘督(梅湖)、李上达(五湖)、张晋福(南湖)、赵梦朱(明湖)、李树智(晴湖)、陈少梅(升湖)。 



这三部书上的彩绘都是古画。民国线装书《总理遗墨》书口画云山飞瀑,沈津看过的两部彩绘善本上画山水树木人物,可能系出同一人之手。因此可以大胆猜测,这两部善本上的彩绘可能也出自湖社会员之手。

 


民国年间的书口彩绘是一种书商的兜售手段。书口彩绘不是中国传统工艺。书口彩绘又称书口绘画,原名Fore-edge painting ,是西方书籍装帧传统。


Fore-edge painting of the Tower of London(1820-1840)


中国近代的书口彩绘是由二十世纪初曾在北平天主教辅仁大学工作过的西人裴威廉引入,他与中国艺术家一起完成这些绘本,并委托香港和美国的书店进行发售。

 


书口绘画最早出现在10世纪,双插图的书口绘画则是大约出现在17世纪,流行于18世纪,大约在19世纪工艺水平达到巅峰,而后逐渐没落。至今,它仍然作为一种独特绘图方式出现在出版书籍上。



美国著名旧书收藏家爱德华·纽顿(Alfred Edward Newton)所撰、陈建铭翻译的《藏书之爱》一书(重庆出版社2005年版第149页)提到现存最早书口绘是1250年(小编注:中国宋淳祐十年)法国人用法文抄写的《诗篇》。纽顿本人收藏了一部他认为是生平见过最精致书口彩绘的《葛雷先生诗集》,画的是斯托克·波吉斯教堂墓园(Stoke Poges Church Yard)

 


书口绘画基本形式有两种,一种是扇面画,必须把书口侧面卷成扇面,露出边缘,彩绘才会显现,书本合上时看不见画。一种是合页画,直接从书口侧边即可看到。



书口绘花样百出,主要有以下几种:

单图书口绘(single fore-edge painting)仅在书脊相对面的书口绘画,待颜料干透后,镀金或大理石纹,书页合上时绘画隐没不见。

双重书口绘(double fore-edge painting)在书籍切口从两个相对方向卷出的书口页上均绘制彩图,完成后,向左卷是一幅画,向右卷是另一幅画。

三重书口绘(triple fore-edge painting)在书籍切口从两个相对方向卷出的书口页上均绘制彩图后,合上书页,不采用镀金或大理石纹涂染边缘,直接作第三幅画。

分裂双重书口绘(split double painting)在书口页绘制两幅不同绘画,当书本平放于桌上,从中间打开,上半部分边缘页形成一幅画,下半部分边缘页形成另一幅。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画法,需要用某种方式将书的书页捏住或提起才能看到绘画。

 


早期的英国书口绘画,可以追溯到14世纪。有一个关于书口绘画的有趣传说:英国一位公爵夫人是查尔斯二世的女性朋友,她经常借书,有时会忘了归还。于是,国王委托宫廷画家彼得·莱利爵士和宫廷装订工塞缪尔·米尔恩设计了一种秘密的方法,用这种方法可以辨认出他的书。几周后,当国王拜访公爵夫人时,他在书架上发现一本熟悉的书。于是把书拿下来说:“我要带着我的书一起走。”“但是陛下,”公爵夫人抗议道,“那本书是我的。”“哦?”国王抬起眉头。然后,他狡猾地笑了笑,把书展成扇形,把内缘上画的东西——皇家纹章——露了出来。而此前,外缘的镀金完美掩盖了这一切。公爵夫人明白自己被耍了,理亏之下,在国王面前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

 


早期书口绘画多呈现为金色或其他颜色的纹章图案。在1750年左右,绘画主题从简单的装饰或纹章图案转变为全彩的风景画、肖像画和宗教场景。绘画内容也会选择与书本身有关的主题,可能选自小说中描述的场景(如儒勒·凡尔纳、夏洛克·福尔摩斯或狄更斯等人的作品)。

 


这项技术在18世纪由约翰·布林德利John Brindley1732-1756年)、威尔士亲王的装帧与出版人和哈利法克斯的爱德华兹(Edwards of Halifax)推广开来。现存的大多数书口绘画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且大都是19世纪初出版书籍的再版。

 


目前精通书口绘画的艺术家包括英国马丁·弗罗斯特(Martin Frost)和克莱尔·布鲁克斯班克(Clare Brooksbank)L.Jeff Weber有一本资料书罗列出了那些直到2010年仍在创作的书口绘工艺人员。美国图书馆收藏了大量书口绘。波士顿公共图书馆拥有258幅书口绘作品,是美国最大的收藏地之一,许多绘画都在网上展示过。


Sports and Pastimes of the People of England (Joseph Strutt, 1801)


Sacred Poetry (Jeremy Belknap,1744)


Rogers' Poems (Samuel Rogers, 1834)

 

印刷术传入西方后,用印刷方式对书口进行装饰大为流行,不过书口手绘依然推陈出新。中国当代书口彩绘,见过比较早的是宁成春先生设计的《宜兴紫砂珍赏》香港三联1992年初版,比较知名的是吕敬人先生设计、中国青年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梅兰芳全传》、《程砚秋全传》、《尚小云全传》、《荀慧生全传》,它们都是印刷工艺在书口绘中的典范运用。


△《宜兴紫砂珍赏》


 

                      △《梅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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