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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变迁

 无非雪 2019-01-02

       我的故乡无锡新吴区后宅镇已于近十年前与鸿声镇合并改称为鸿山街道了,近几年更是被辟为了文化旅游名镇,成为了无锡市的一张文化名片。如今新镇区繁华的鸿运路和欣鸿路两侧,超市商场专卖店令人目不暇接。而“重庆路”这条在一般的电子地图上都找不到路名的老街却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岁月的脚步匆匆走过,这条老街虽然近几年也经历了翻修扩建,依旧保持着它的存在,却已难以再找到它当初的那种历史的厚重。为追寻往事,春节后的一个阳光灿烂温暖如春的午后,闲暇无事的我时隔数年再次来到这条熟悉而又陌生,曾陪伴我长大的重庆路老街。这条由建国后的某任公社书记杨重庆出资修建的老街以他的名字命名,在老街南边与东西向的兴宅路的交汇路口处竖立着一个小小的路牌,“重庆路”这三个字彰显着它的存在和曾经的辉煌繁荣,也唤起我对儿时的点滴回忆。


      其实,重庆路老街南北长不过四百米左右,道路狭窄仅能容纳小轿车单向通过,水泥铺就的路面也已整修过多次,路面打满了各色不一的水泥补丁,显得坑洼不平。但它留给我的却是丰厚、美好的童年回忆。我记忆中的老街,它犹如一首朴实的乡曲,轻轻飞扬在我记忆的天空。


      小时候,我的爷爷退休之前一直在老街上的供销合作社当营业员,一有空闲我就会去爷爷工作的地方玩耍,所以对于那条老街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以前那条重庆路老街,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一直都是镇区最热闹的地段。从小到大,关于老街的起源我没能亲历抑或目睹到,我所经历的只是老街从鼎盛到衰败的无可奈何的下滑过程。


      犹记得,小时候我最爱流连在那条老街中心的供销社周围,因为爷爷工作的供销社里头有各种紧俏的在其他地方难觅踪影的果冻、糖果和水果罐头。供销社门前的街道边还有一对年近花甲,头发斑白的老夫妻挑着担贩卖着热气腾腾的茶叶蛋、粢饭糕、萝卜丝饼和葱油饼等诱人食物,每有人经过就会拖长声调用本地方言吆喝上一句:“五香~茶叶蛋~~~~”,最后一个字声调拉得格外长,叫卖声混合着茶叶蛋那诱人的香味总惹得我馋涎欲滴、不欲离开。而今回再去之时,方才知晓供销社早在数年前就被改建成了社区老年活动中心,我路过之时,里头一群穿着棉袄戴着袖套的老头老太正围坐在一起,专心致志的打着一块两块输赢的小麻将。令我馋虫大起的卖茶叶蛋的老夫妻也因为年事已高早在五六年前就不再出摊了,那几种记忆深处的江南小食早已难觅踪影,恐成绝唱了。


      犹记得,老街上供销社南边对门的那间白铁店铺,里面那个沉默寡言的技艺高超的瘦高汉子,一年四季几乎都在高举着铁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白铁皮,将其制成雨水管道和水井吊桶等各种跟居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白铁制品。那叮叮当当的铁锤捶打声以及刺眼的电焊火花,至今想来,依然清晰如昨。但随着农村城镇化的逐步推进,越来越多的农村居民住进了统一安置的居民小区,PVC材料制成的雨污分流管和直通太湖水厂的自来水管道另他们再不必为雨水分流和无人从井里打水而着急,各种白铁制品也就失去了各自存在下去的价值和意义。当我再次路过白铁店的时候,一直捶打个不停地白铁店老板早已不知去向,店铺门前更是挂起了开锁配钥匙的牌子,想来老板也是在创新求变维持着自己的生意。


      犹记得,老街上的那间紧邻公厕的棉花铺。记忆里头总有一对戴着口罩和蓝色鸭舌帽的中年夫妻,他俩背着巨大的弹弓,各自手持一枚如手榴弹般的木锤,整天不停地拨打弓弦,弹着棉花,“嘣、嘣、嘣、嘡——”的声音,从早到晚几乎一刻不停。他俩的衣裤上、头发上、须眉上经常沾满了棉花絮,有时让我感觉像是雪人一样。但随着如今羽绒被、蚕丝被、席梦思和各种机纺的绒毯的大行其道,用棉花毯子御寒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生意也愈发难做了。今次我再去的时候,弹棉花的巨大弹弓已难觅踪影,只有棉花铺的老板夫妻在空无一物的店铺门前坐着晒着太阳。一条忠心耿耿的小黑狗蜷缩在他两的脚边,看到有陌生人靠近,立即警觉地抬起头来瞪视着你,警告性的轻吠了两声,看到我逐渐走远才重又趴下身来。


      同样令我记忆深刻的还有老街上的鞋匠铺、缝纫铺、老虎灶和阿伟理发店等,这些形形色色的小店小铺都让我迄今难忘。但时至今日,当我穿过东西向的主干道锡宅路,静静走在重庆路老街的最北端的时候,却看到老街两旁的房屋、店铺很多都已大门紧闭,人去屋空。重庆路老街最早修筑的那段老街早已门可罗雀,不复从前。在周围居民新建的住宅的步步蚕食之下,锡宅路北侧的老街源头仅存留下十几栋灰瓦砖墙有着斑驳木门的老房子。这些老宅子早已闲置多年,因为厨厕的缺乏,连外来务工者都不愿再继续租住下去。一些零星落单的由住在老街的老居民经营的小店铺依旧在苦苦支撑,但更多的小店已经卷帘门紧锁,关门大吉了。当我步行经过的时候,四个老人正围坐成一桌,在初春的阳光下聚精会神地打着扑克,对路过的行人完全是熟视无睹,一幅云淡风轻的超然之感。想必在老街土生土长的他们已经见惯了老街上发生的红尘往事,早已经是宠辱不惊了吧。


      老街和老街上的店铺留在我脑海之中深深浅浅的记忆刻痕,犹如乡村冬日清晨的薄雾,朦朦胧胧,如真似幻,难以捉摸。时光荏苒,如今的老街早已物是人非,已变得既熟悉又陌生,我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外婆住在老街南边的村子里,差不多快一辈子了,老听她念叨,随着老人们的逐渐逝去,年轻人都将新家搬到了更为繁荣发达、交通更为便利的新镇区,老街这里已没有几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了。现在老街的居民大多是故土难离,习惯了老街上的慢生活慢节奏的老人以及早出晚归的外来务工者。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实地一走,不曾想,老街竟然已寥落至此。也许,沧桑的老街能够懂得,那些年轻的身影,为何都要选择从此处离开。这就是所谓的风雨变迁吧,跟不上时代变换的脚步,不符合新时代需要的那些陈旧的东西,终究会逐渐远去和被人遗忘。虽然无可奈何,但却也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实。老街在人们的遗忘中中慢慢老去,而曾经受老街庇佑的人们,却在老去中渐渐逝去。等待着老街的命运似乎只剩下拆迁两字。  


      望着远处日渐繁荣壮大的新镇区,镇区边缘还有急速建盖的房屋和日夜起吊不停的塔吊,我突然醒悟,自己站在这里,除了追忆那旧日时光,抒发几句感慨之外却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城镇化的推进亦如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可阻挡。世上之事随着时间的流转总会有变迁,变化不一定就是坏事。就像此时的鸿山街道,除了这条空荡的老街之外,新镇区已经在崭露新姿,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生机勃发。随着新吴区的设立,东起漕河西底,南接苏州高新技术开发区,西靠无锡机场,北依锡东新城,312国道、沪宁高速公路、锡张高速、望虞河穿境而过,水陆空立体交通便捷的鸿山街道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未来不可限量。多年后,今时今日被众人遗忘的重庆路老街或许也会旧貌换新颜,迎来新的生机。


      曾经的那条老街,已成为我关于童年的一段美好回忆,那熟悉的的吆喝贩卖声、诱人的江南小食的香味、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以及砰砰作响的弹棉花声,所有关于老街的一个个记忆片段也已如同胶片镜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定格,老街它可以淡出历史的舞台,但它永远也无法淡出我的心中。


      烟灰了天际,往事不回头,回忆就这样。烟淡了,云散了,一切终将曲离欢散。再好的人,再好的事,总会从你身边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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